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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片海

物理竞赛班的最后一节课,老师宣布了省队选拔的消息。"下周日在实验楼考试,前五名进入省队。"他环视教室,"苏迟,你很有希望。"

苏迟点点头,手指在桌下无意识地摩挲着物理笔记的页角——那里夹着一根江临的头发,被透明胶带固定着。窗外乌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

下课铃响时,雨已经下大了。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走,苏迟站在走廊上,看着雨水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没带伞,母亲今天在菜市场加班。

"还不走?"老师锁好教室门,看了他一眼。

"等雨小一点。"苏迟说。

老师犹豫了一下,递给他一把折叠伞:"明天还我。"

苏迟道谢,却没有离开。等老师的脚步声消失,他转身走向实验楼——省队选拔的考场,他想提前熟悉环境。

实验楼年久失修,电路老化,大部分教室已经停用。苏迟推开203教室的门,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黑板上还留着上节课的板书,他走到讲台前,想象自己站在这里领奖的样子。江临去年就是从这里走向全国赛的。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教室角落的一个人影。

苏迟的呼吸停滞了。江临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动,抬头看向门口。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教室里相撞,苏迟的膝盖突然发软。

"你怎么在这里?"江临合上书,声音比雨声还冷。

苏迟的喉咙发紧:"我...来熟悉考场。"他指了指黑板,"省队选拔。"

江临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苏迟手中的伞:"那你慢慢看。"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住——雨势突然变大,倾盆而下,走廊上的排水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走不了了。"苏迟听见自己说。

江临站在门口,背影挺拔如松。苏迟鬼使神差地走近几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江临的校服领口微微潮湿,后颈的发梢滴着水,可能是来的时候淋了雨。

"你什么时候来的?"苏迟问。

江临没有回答。雷声再次炸响,震得玻璃窗嗡嗡颤动。一道闪电照亮了江临的侧脸,苏迟看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原来完美如江临,也会熬夜。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苏迟的目光落在江临手中的书上——《量子物理导论》,全英文版。他想起自己枕头下那本翻烂的中文译本,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你看得懂?"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江临终于转头看他,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不然呢?"

苏迟的脸烧了起来。他走到教室另一端,假装检查黑板上的公式,实则透过玻璃的反光偷看江临。那人靠在窗边继续看书,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偶尔皱眉,在书页边缘做个小记号。

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苏迟小心地呼吸,生怕惊扰这诡异的宁静。他的笔记本就在书包里,现在应该记下:"5月20日,暴雨,实验楼203教室,与江临共处47分钟(目前为止)"。

突然,一声闷响从江临那边传来。苏迟转头,看见书掉在地上,江临扶着窗台,脸色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苏迟冲过去,又不敢碰他。

江临摇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没事。"

苏迟突然明白了:"低血糖?"

江临没否认,只是闭了闭眼。苏迟迅速翻出书包里的糖果——他随身带着,为了熬夜学习时提神。但递出去的瞬间,他停住了。

"给我一根你的头发。"苏迟说。

江临睁开眼,眉头紧锁:"什么?"

"交换。"苏迟声音发颤,"糖换头发。"

江临的表情从困惑变成震惊,最后定格在某种复杂的了然。他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苏迟狂热的目光,突然冷笑一声:"你果然是个变态。"

这个词像刀一样扎进苏迟心里。但他没有退缩:"随便你怎么说。头发给我,糖给你。"

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江临的脸色越来越差,手指微微发抖。终于,他拔下一根头发,扔在桌上:"满意了?"

苏迟立刻把糖递过去,同时用颤抖的手指捏起那根头发,对着光仔细查看——黑色的,笔直的,发梢有些分叉。他小心地夹进笔记本,然后看着江临剥开糖纸,含住那颗水果糖。

"你经常这样?"江临突然问,"收集别人的东西。"

苏迟摇头:"只有你的。"

江临嗤笑一声,糖在脸颊顶出一个小鼓包。这个孩子气的细节让苏迟心跳加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临——不完美的,脆弱的,甚至有点可爱的。

"为什么?"江临问。

苏迟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答。为什么?因为他恨江临的完美?因为他渴望成为江临那样的人?因为江临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即使那光亮冰冷刺眼?

"下周的选拔,"苏迟转移话题,"你会来看吗?"

江临挑眉:"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会赢。"苏迟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

江临打量着他,目光在苏迟洗得发白的校服和磨破的袖口停留片刻:"你赢不了。"

"为什么?"

"因为你太在意我了。"江临的声音平静得残忍,"真正的对手只有自己。"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苏迟头上。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懂什么?你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我——"

"而你把自己活成了我的影子。"江临打断他,"可悲。"

雷声轰鸣,仿佛在为这句话伴奏。苏迟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猛地扯开左臂的校服袖子,露出缠满纱布的手腕:"看清楚了!这才是我的生活!"

纱布下是打工留下的伤痕——冻伤、割伤、烫伤,层层叠叠。最触目惊心的是几道整齐的刀痕,明显是故意的。江临的目光落在那些伤痕上,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我去年的夏令营,"江临突然说,"在瑞士。"

苏迟愣住了:"什么?"

"物理夏令营,两周,学费两万。"江临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爸说这是投资。"

两万元。母亲卖四千条鱼的钱。苏迟的呼吸变得急促,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自己在码头冻得发抖的样子,想起那些被鱼鳍割破的手指,想起母亲数着零钱时的叹息。

"你知道吗,"苏迟声音嘶哑,"我为了竞赛班学费,去码头搬了三个月的货。"

江临皱眉:"所以?"

"所以你他妈凭什么!"苏迟一拳砸在讲台上,粉笔灰飞扬,"凭什么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一切!"

江临的表情冷了下来:"我没求你搬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迟扑上去,抓住江临的衣领。两人踉跄着撞到墙上,江临的书和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苏迟低头一看——是那支万宝龙钢笔,笔尖摔弯了。

江临也看见了。他推开苏迟,捡起钢笔,尝试按动笔尖,但墨水已经漏了出来,染黑了他的手指。完美如江临,此刻手上沾满了墨迹,校服也皱巴巴的,领口还被苏迟扯开了一颗扣子。

"满意了?"江临冷笑,"弄坏我的笔,能让你好受点?"

苏迟盯着江临沾满墨水的手,突然笑了:"原来你的血也是红的。"

江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苏迟在指什么——他手腕上的自残伤痕。这个认知让江临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掏出手帕擦手,却发现墨迹已经渗入皮肤纹理。

"你真是个疯子。"江临说。

雨势渐小,阳光透过云层,在教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苏迟看着光斑在江临脸上跳动,突然很想伸手触碰。但他只是捡起自己的书包,转身走向门口。

"选拔赛我会赢。"苏迟说,"然后我会去全国赛,去国际赛,直到站在你永远够不到的地方。"

江临没有回应。苏迟走出教室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可能是钢笔又被摔了一次。

回家的公交车上,苏迟把江临的头发小心地夹进日记本。今天的收获远超预期:他看到了江临脆弱的一面,弄坏了他的钢笔,还扯开了他的衣领。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一根新鲜的头发——比之前收集的那些更有生命力。

选拔赛那天,苏迟早早到了实验楼。考场已经布置好,监考老师正在分发试卷。苏迟找到自己的座位,意外发现桌上放着一瓶矿泉水——江临常喝的那个牌子。

"这是?"苏迟问监考老师。

"组委会准备的。"老师回答,"每人一瓶。"

苏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很凉,带着一丝甜味。他突然想起暴雨那天江临含糖的样子,脸颊鼓起一个小包。这个画面让他心跳加速,差点错过开考铃声。

试卷比预想的难。最后一道大题几乎就是去年国际赛的翻版,苏迟只在江临的笔记里见过类似的解法。他绞尽脑汁回忆江临的解题思路,在最后一刻写出了答案。

交卷时,苏迟的手在发抖。如果这次再输给江临,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成绩三天后公布。苏迟站在公告栏前,心跳如雷。名单从上到下滚动——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

第一名:苏迟。

他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没错,是他的名字,高高挂在榜首。江临的名字没有出现——他已经是省队顾问,不需要参加选拔。

"恭喜。"物理老师拍拍他的肩,"你是近五年来第二个满分,上一个还是江临。"

苏迟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做到了,他终于站在了江临曾经站过的地方。

放学后,苏迟去了图书馆。江临常坐的位置空着,桌上放着一本《Advanced Quantum Mechanics》。苏迟翻开扉页,看到江临的名字和日期——是去年的笔迹。

"你在找我?"

声音从背后传来,苏迟差点跳起来。江临站在书架旁,手里拿着几本参考书。他的右手腕上戴着一块新表,表盘简约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没有。"苏迟合上书,"只是来看看。"

江临走到桌前,放下书,目光扫过苏迟的省队通知书:"恭喜。"

这个简单的词让苏迟胸口发紧。他期待江临的认可太久了,以至于真的听到时,反而不知所措。

"谢谢。"苏迟声音干涩,"你的书...能借我看看吗?"

江临挑眉:"你会英文?"

"看得懂一点。"苏迟没提自己熬夜查字典读江临笔记的事。

江临考虑了几秒,把书推给他:"下周还我。"

苏迟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江临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到,热度一直蔓延到耳根。江临似乎没注意到,已经开始整理笔记。

"为什么帮我?"苏迟忍不住问。

江临头也不抬:"我没帮你,只是借书。"

"选拔赛最后那道题,"苏迟追问,"是你出的吧?"

江临终于抬头看他,眼神锐利如刀:"你想说什么?"

"那道题的解法,只有你的笔记里有。"苏迟声音发颤,"你故意放水让我赢?"

江临合上笔记本,发出一声轻响:"你高估自己了。我只是负责审核试题,不会为任何人放水。"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迟,"如果你赢了,那是你的实力。"

苏迟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我会在全国赛上证明给你看。"

"随你便。"江临转身离开,又停下脚步,"对了,那本书第158页有个错误,自己注意。"

苏迟呆坐在原地,直到江临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门口。他迅速翻到158页,发现页边有一行小字:"此处推导有误,正确解法见笔记P67"。字迹工整,是江临的手笔。

苏迟把书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江临的气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追逐的或许从来不是胜利,而是江临眼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认可。

回家路上,苏迟拐进文具店,买了一支最便宜的钢笔。第二天,他早早到校,把钢笔放在江临桌上,附上一张字条:"赔你的。"

江临看到钢笔时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它收进了抽屉。但苏迟注意到,接下来的几天,江临偶尔会使用那支廉价钢笔——在批改低年级作业时,在填写无关紧要的表格时。每次看到这一幕,苏迟的心都会漏跳一拍。

全国赛前一周,苏迟几乎住在了实验室。母亲给他送来换洗衣物和便当,担忧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苏迟摇摇头,继续埋头计算。他必须赢,必须证明给江临看——看,我做到了你做到的事,现在你不能再无视我了。

比赛当天,苏迟状态奇佳。理论考试他提前半小时交卷,实验环节更是发挥出色。评委们频频点头,甚至有记者来拍照。站在领奖台上时,苏迟在人群中搜寻着江临的身影——那人答应作为往届冠军出席。

但江临没有来。

"江临同学临时有事,"老师解释,"他让我转达祝贺。"

苏迟接过金牌,沉甸甸的,却突然失去了意义。他想要的从来不是金牌,而是江临站在台下,用那双冷淡的眼睛看着他,说一句"还不错"。

回到学校,苏迟在物理办公室门口堵住了江临:"为什么没来?"

江临手里抱着一摞资料,眉头微蹙:"有事。"

"什么事比我——比比赛还重要?"

江临绕过他,走向图书馆:"与你无关。"

苏迟跟上去,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你答应过的!"

"我答应的是'尽量'。"江临停下脚步,转身看他,"你快成年了,该明白不是所有事都围着你转。"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苏迟头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江临而言,或许只是一个有点烦人的同学,一个可以随手借书、随口祝贺的陌生人。那些他珍视的"互动",在江临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我知道了。"苏迟声音嘶哑,"以后不会烦你了。"

江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身离开。苏迟站在原地,看着江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块。

那天晚上,苏迟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头鲸鱼,沉在漆黑的海底。鲸鱼上方是艘白色小船,船上空无一人。

"如果我是沉没的鲸,"他写道,"那他就是让我甘愿腐烂的那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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