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签字退火
本节提要：民政局窗口、财产分配、签字时刻、新的开始。
观测记录：027｜028｜029｜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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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话｜窗口与号牌｜退火
观测记录 027｜退火：把材料加热到某一个温度，再慢慢冷却，内应力会小一些，裂纹也不那么脆。
民政局一层的大厅有一种消过毒的甜味。
电子号牌跳到A089，前面还有三对。
角落的自动饮水机"咕咕"响，纸杯叠成一小塔。
安岚坐在等候椅上，看着墙上的宣传画。
画上是一对笑得很甜的新人，手里拿着红色的结婚证。
她想起他们领证的那天。
也是这样的大厅，也是这样的等候椅，也是这样的宣传画。
那时候，顾行穿着白衬衫，她穿着米色连衣裙。
他们坐在一起，手牵着手，等着叫号。
"紧张吗？"他问。
"有一点。"她说。
"我也是。"他笑，"不过，我觉得我们会很好。"
"为什么？"她问。
"因为我们很合适。"他说。
合适。
这个词，她听了很多年。
从领证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
可是，合适不够。
因为合适只能维持一段关系，不能让一段关系变得更好。
【闪回：上海的早晨】
闹钟响的时候，安岚已经醒了。
她看着天花板，听着顾行在浴室刷牙的声音。
水声、牙刷声、漱口声。
每天都一样。
六点半起床，六点四十五分洗漱完毕，七点出门。
"你今天几点回来？"顾行从浴室出来，边系领带边问。
"七点左右。"她说。
"我可能要加班，八点到家。"他说，"孩子晚饭你安排一下。"
"好。"她说。
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
简短、高效、没有废话。
就像两个同事在交接工作。
"A089，请到3号窗口。"
广播声把她拉回现实。
顾行站起来，她也站起来。
他们走到窗口前。
"身份证、户口本、婚姻状况声明。"窗口的人不抬头，声音却不冷。
安岚把文件递上去，手心是干的。
顾行站在旁边，偶尔补一句："复印件在这个夹子里。"
她听见自己心跳在降噪——不是没声音，是被放到一条可以忍受的曲线上。
窗口的人在核对资料。
安岚看着她的手，想起很多事。
【闪回：深夜的对话】
那天晚上，安岚和顾行难得地坐在一起聊天。
"你快乐吗？"她忽然问。
顾行愣了一下，然后说："还好。"
"我问的是快乐，不是还好。"她说。
顾行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最后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问。
"因为快乐不是我的目标。"他说，"可控才是。"
"可是，可控不等于快乐。"她说。
"我知道。"他说，"可是，不可控就等于不安全。"
安岚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在这里。
他追求的是可控，她追求的是快乐。
他追求的是安全，她追求的是真实。
这两种追求，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不同的问题。
"请到旁边等一下，我们需要核对一些信息。"窗口的人说。
安岚和顾行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等候的椅子坐满了一半。
有人来领证，穿白纱，肩胛骨上有一枚小小的星。
也有人分手，靠在墙边低声说话。
两种命运在同一个空间里排队，像两条温度曲线，在某个不被看见的点上交叉。
安岚看着那对来领证的新人，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
那时候，她也以为，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错了。
合适不等于幸福。
因为幸福需要的，不只是合适，还有爱。
而她和顾行之间，有的只是合适。
【闪回：那堵墙】
晚上九点，顾行回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睡了。
他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累吗？"安岚问。
"还好。"他说，"项目快结束了，再撑一个月。"
"要不要吃点东西？"她问。
"不用了，我在公司吃过了。"他说。
然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话。
安岚坐在另一边，看着手机。
顾行坐在这边，看着电脑。
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里，可是像隔着一堵墙。
这堵墙，不是突然出现的。
而是一点一点，慢慢垒起来的。
每一次"还好"，每一次"不用了"，每一次沉默，都是一块砖。
"A089，请继续到3号窗口。"
他们又走回窗口。
窗口的人递过来两份文件："请确认一下财产分配和抚养安排。"
顾行接过文件，看了一遍，然后递给安岚。
安岚也看了一遍。
上面写着：
?
房子和大头存款由顾行保管
?
孩子这两年先跟顾行，学业节律不动
?
安岚保留小额活期，后续给孩子建立一笔"星星基金"
?
探视按"星星日历"来
?
公共场合，只回事实，不回情绪
?
父母双方都不在孩子面前评价对方
?
原则外的突发，以孩子为原点
这些条款，是他们昨天晚上一起商量出来的。
两个人像在一种熟练的合作中，互相把扳手递给对方。
安岚看着这些条款，忽然觉得，他们真的很适合做合作伙伴。
理性、高效、不情绪化。
可是，他们不适合做夫妻。
因为夫妻需要的，不只是理性和高效，还有感性和温度。
而他们之间，只有理性和高效。
"没问题。"安岚说。
"没问题。"顾行也说。
窗口的人点点头："那请在这里签字。"
安岚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像是在告诉她：一段关系，就这样结束了。
不是撕裂，不是争吵，不是互相伤害。
而是理性地、体面地、好好地告别。
顾行也签了字。
窗口的人收回文件："请稍等，我们会打印离婚证。"
安岚和顾行又回到椅子上坐下。
这一次，他们都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坐着，等着。
【闪回：公园的思考】
某个周末的下午，安岚带孩子去公园。
顾行在家加班。
公园里有很多人，有的在放风筝，有的在野餐，有的在拍照。
顾柚和顾舟在草地上跑，笑声像一串小铃铛。
安岚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太少了。
在上海，他们总是很忙。
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让孩子上好的学校。
可是，他们忘了，孩子需要的，不只是好的学校。
孩子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是快乐的童年，是真实的情感。
她想起县城。
想起那里的慢节奏，想起那里的人情味，想起那里的星空。
她想，如果回去，会怎么样？
孩子会不会更快乐？
她会不会更快乐？
"A089，请到3号窗口领取离婚证。"
安岚和顾行走到窗口。
窗口的人递过来两本绿色的小本子。
"请收好。"她说。
安岚接过离婚证，看着封面。
绿色的，和结婚证的红色形成对比。
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她和顾行的照片，还有离婚登记的日期。
2024年10月25日。
这个日期，会被记录下来。
就像他们的结婚日期一样。
可是，这一次，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顾行也接过离婚证，没有打开，直接放进包里。
"走吧。"他说。
"好。"她说。
他们走出民政局。
外面是秋天的阳光，不刺眼，很柔和。
街上有人在卖糖炒栗子，香味飘过来。
安岚深吸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空气变轻了。
不是因为解脱，而是因为，她终于做出了一个真实的选择。
一个为自己的选择。
顾行站在她旁边，看着远处。
"你会后悔吗？"他忽然问。
"不会。"她说，"你呢？"
"我也不会。"他说，"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你也是。"她说。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转身离开。
没有拥抱，没有眼泪，没有多余的话。
只是体面地，好好地，告别。
安岚走在街上，拿出手机。
白芷发来一条消息："结束了吗？"
安岚回复："结束了。"
白芷："我在河堤等你。"
安岚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一段关系结束了，另一段关系，正在开始。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了。
她要勇敢地，真实地，去爱一个人。
去爱白芷。
【侧记】
民政局门口，一对老夫妻也刚办完离婚手续。
老太太说："五十年了，该分就分吧。"
老先生点头："各过各的，也挺好。"
他们没有哭，也没有吵，只是平静地分开。
旁边的年轻人看着他们，有点不理解。
可是，安岚理解。
因为她知道，有些关系，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该好好结束。
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怨，而是因为，不合适了。
本话钩子：
白色荧光灯把影子压得很薄。
她忽然意识到——让渡不是清空自己，是把过于集中的重量分散到更合理的位置。
材质不换，结构变了。
退火：把材料加热到某一个温度，再慢慢冷却，内应力会小一些，裂纹也不那么脆。
安岚和顾行的关系，就像一块需要退火的材料。
他们曾经加热过，可是，最终还是要慢慢冷却。
这样，内应力会小一些，裂纹也不那么脆。
他们没有撕裂，没有争吵，只是体面地、好好地告别。
这就是成年人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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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7节 第25话｜窗口与号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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