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记录 032|噪声:不是所有情绪都需要被放大到可听。
——摘自白芷在医嘱单背面的涂鸦,2024年9月
当安岚的手指点到“一件小困难”那一栏时,房间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刚刚还因为分享“好事”而显得轻松活泼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变得有些迟滞。
顾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咬着笔杆,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搜寻一个足够“困难”但又不会让大人们担心的词语。
顾柚则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没有立刻动笔,只是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那是一种微小的、防御性的姿态。
“写一个小困难。”安岚的声音很柔和,她刻意放慢了语速,像在给孩子们一个缓冲。她知道,承认困难,比分享快乐需要更大的勇气。
顾柚犹豫了很久。她的笔尖在纸上悬停,几次想要落下,又几次抬起。安岚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她看见女儿的嘴唇紧紧抿着,那是一个她熟悉的、属于顾柚的、在感到委屈或为难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终于,顾柚的笔尖落在了纸上。她的字迹比刚才写“好事”时要用力一些,仿佛要将某种无形的情绪,通过笔尖刻进纸里。她写道:“我不喜欢同学问‘你爸妈怎么了’。”
短短的一行字,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在安岚的心上。她预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但当它真的以白纸黑字的形式呈现在眼前时,那份心疼依然无可避免。她能想象到女儿在学校里,面对那些好奇、甚至可能带有恶意的探询时,那种无助和窘迫。
安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涌上的一丝酸涩。她不能表现出脆弱,她需要给女儿的,不是同情,而是武器。
她点点头,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商量的语气说:“嗯,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准备一个标准答案。比如,下次再有人问,你就看着对方的眼睛,告诉他:‘我们家只是换了一种居住方式,我现在有两个家。’这样说,简短、礼貌,而且不需要过多解释。”
她看着顾柚,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你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是在寻求对方的理解或同情。所以你不需要感到心虚或者抱歉。”
顾柚抬起头,看着妈妈。她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也有一丝新的光亮。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我写‘我忘记带作业本’,这个可以写吗?”顾舟在一旁小声问。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足够安全、又确实让他感到了“困难”的事件。
“当然可以。”安岚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白芷先开了口。她从安岚手中自然地接过笔,在笔记本页边的空白处,画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同心圆。
“困难也分等级的。”她的声音清澈而温和,像一股清泉,注入了略显凝重的空气里。“你忘记带作业本,这是一个‘一级困难’,就像最里层这个最小的圈。这种困难,通常你自己就能解决,比如向同学借,或者下次记得带。”
她指了指中间那个圈:“姐姐遇到的问题,是‘二级困难’。它会让你感到不舒服,需要大人帮忙想办法,比如我们刚才讨论的‘标准答案’。”
最后,她的手指落在了最外层的那个圈上:“还有‘三级困难’,比如突然生病、或者在外面遇到危险。这种紧急情况,就需要立刻向所有你能求助的大人求助,比如爸爸妈妈、老师,甚至路人。”
安岚看着白芷画下的那三个同心圆,和旁边清晰的标注。她忽然意识到——很多年的不幸,其实根源在于对困难的不分级。所有的问题,无论大小,都在心里汇聚成一片混沌的、无法处理的“噪声”。因为分不清主次,所以永远在应付最紧急的,却忽略了最重要;因为没有分级,所以常常把一级困难放大成三级,让自己精疲力竭。
她拿起笔,在白芷画的图旁边,写下了“噪声分级”四个字。这不仅仅是教给孩子的方法,更是她给自己的一次疗愈和启示。
【侧记】
顾舟听完白芷的讲解,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在自己的“小困难”后面,用括号标注了一个小小的“1级”。他觉得这个发现棒极了,甚至比“吃到冰镇西瓜”还要让他开心。
本话钩子:
视频那头,顾行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他开口了:“我今天的‘小困难’,可能是一个二级问题。”
噪声(Noise)在信息论中,指任何阻碍信息清晰传递的干扰。情绪的内耗,很多时候就像未经过滤和分级的噪声,它们占据了我们大量的信道带宽,让我们无法处理真正重要的信号。白芷提出的“困难分级”,本质上是一种降噪手段。通过对问题进行分类,识别它们的等级和影响范围,我们才能避免被低等级的困难过度消耗,从而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中去。这是一种理性的温柔,也是一种强大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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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0话|小困难|噪声分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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