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源福镇已有数日。
闲空山并未选择官道，而是带着楼惊春穿行于山野之间。他的步法看似悠闲，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数丈之外，正是“缩地成寸”的神通。
楼惊春必须全力运转体内那缕微薄的灵力，才能勉强跟上，几日下来，对灵力的掌控倒是熟练了不少，原本虚浮的气息也渐渐沉凝。
这一路，闲空山似乎有意放慢了速度。
他偶尔会停下，指着一株不起眼的药草，让楼惊春辨认其药性、生长习性；或是途径一条溪流，便让他感受水中蕴含的稀薄水灵之气。
楼惊春如同海绵吸水般，疯狂地汲取着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
他这才明白，修行并非只是打坐练气，更包含了对天地万物的洞察。
“师尊，我们这是要去何处？”这日晌午，两人在一棵老松树下暂歇，楼惊春啃着干粮，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闲空山靠坐在松树下，眯着眼，享受着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斑驳阳光，闻言懒洋洋地道：“找个能把这玩意儿换成灵石的地方。”他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块鸽卵大小、色泽暗淡的黑色矿石，正是前几日随手捡的其中一块。
“灵石？”楼惊春对这个词很陌生。
“修真界的硬通货。蕴含灵气，既可辅助修行，亦是布阵、炼器、驱动法宝的必需之物。”闲空山言简意赅地解释，“记住，在修真界，没有灵石，你我这‘坑蒙拐骗’的营生，可就难以为继了。”
他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戏谑，但楼惊春却听出了其中的认真。
又行了两日，穿过一片雾气弥漫的竹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青黑色的岩石山峦下，依着山势，出现了一片颇具规模的建筑群。
楼阁亭台错落有致，隐隐有灵光闪动，空中偶尔可见剑光或飞行法器掠过。
一股与凡俗城镇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灵气的浓度明显高了数倍，但同时也混杂着各种丹药、符箓、金属、妖兽材料特有的驳杂气味。
入口处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巨大石拱门，上书三个古朴大字：青岩坊市。
石门旁有数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的修士值守，眼神锐利，气息大多在炼气中后期，远非楼惊春可比。
所有进入者，都需向他们缴纳亮晶晶的、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石头——那便是灵石。
闲空山带着楼惊春径直走去。
“入市费，一人两块下品灵石。”一名值守修士面无表情地拦住他们，目光在闲空山那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气度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跟在他身后、修为低微且衣着普通的楼惊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闲空山仿佛没看见那目光，袖袍一拂，四块闪烁着微弱白光的菱形小石出现在手中，递了过去。那灵石虽只是下品，却纯净剔透，比楼惊春看到前面几人缴纳的杂质颇多的灵石要好上不少。
值守修士接过灵石，神色稍缓，递过两枚普通的木质令牌：“这是临时身份牌，可在坊市内滞留三日。坊市内禁止私斗，违者严惩。”
踏入坊市，喧嚣声顿时涌入耳中。街道由青石板铺就，宽阔整洁，两旁店铺林立，招牌各异——“百草阁”、“神兵楼”、“万符斋”，光看名字便知所售何物。
更有许多修士直接在街道两侧的空地铺块布，摆上零零散散的物品，形成热闹的露天摊位区。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上品精铁，炼制飞剑的不二之选，只要五十下品灵石！”
“刚出炉的‘聚气丹’，一瓶三颗，助力突破瓶颈，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阶妖兽火狐的完整皮毛，制作内甲的上好材料！”
来往行人大多身着道袍或便于行动的劲装，气息强弱不一，但最弱的也比他强上不少。
楼惊春感觉自己像是溪流中的一滴水，汇入了汹涌的大江，既感新奇，又有些无所适从。他紧紧跟在闲空山身后，生怕走丢。
闲空山对两旁那些装修气派的店铺兴趣缺缺，目光偶尔扫过摊位上的物品，也多是轻轻一瞥便不再关注。
他带着楼惊春在坊市内看似随意地闲逛，最终在广场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找了个空位。
他拿出一块半旧的灰色粗布铺在地上，然后从袖中取出几样东西摆上：一截枯黄带焦痕的雷击桃木、几块颜色暗淡的金属矿石，还有一小撮看起来干巴巴的紫色草根。正是他一路“随手”收集的那些“破烂”。
“师尊，我们就卖这些？”楼惊春看着旁边摊位上灵光闪闪的飞剑、符箓，再看看自家寒酸的“商品”，有些底气不足。
“嗯。”闲空山老神在在地在摊位后坐下，甚至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蒲团垫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看着就行，少说话。”
果然，他们的摊位十分冷清。偶尔有修士驻足，拿起那截雷击桃木或矿石看看，又摇摇头放下：“蕴含的灵气太稀薄了，没什么大用。”
楼惊春正觉无聊，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这年头，什么破烂都敢拿来青岩坊市卖了？”
楼惊春抬头，只见一个穿着锦缎袍子、面色倨傲的年轻修士，在一个跟班的簇拥下，正用折扇指着他们的摊位，脸上满是讥诮。
这年轻修士修为约在炼气后期，袍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鼎炉图案，似乎来历不凡。
闲空山眼皮都没抬，仿佛没听见。
那年轻修士见被无视，脸上挂不住，用折扇敲了敲那截雷击桃木，声音拔高：“我说，这破木头，怎么卖？”
闲空山这才懒懒抬眼，吐出三个字：“十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年轻修士嗤笑一声，“你这破木头，送我都嫌占地方！三块灵石，本少爷发发善心，买了。”
“不卖。”闲空山语气平淡。
“你！”年轻修士脸色一沉，“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闲空山终于正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是谁，与你买不买得起这东西，有何干系？”
年轻修士被他这眼神看得心中一突，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直透人心，让他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他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哼，不识抬举！我们走！”说罢，带着跟班悻悻离去。
这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楼惊春却松了口气，低声道：“师尊，那人好生无礼。”
闲空山淡淡道：“修真界底层，多的是这等依仗背景、眼高于顶的蠢货。你弱，他便欺你；你强，他便怕你。简单得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灰衣、面容敦厚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他先是好奇地看了看闲空山，然后目光落在那几块颜色暗淡的金属矿石上，蹲下身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敲了敲，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这位道友，这‘沉铁’如何卖？”中年汉子问道，语气颇为客气。
闲空山看了他一眼，道：“三十下品灵石，一块。”
这个价格报出，连楼惊春都吓了一跳。
然而，那中年汉子却并未还价，反而点了点头：“价格公道。这五块沉铁，我都要了。”说着，便爽快地取出灵石完成交易。
楼惊春看得目瞪口呆。那几块黑乎乎的石头，竟然这么值钱？
闲空山似乎心情不错，难得解释道：“那人是炼器学徒，识货。沉铁看似普通，却是炼制某些重型法器的上好添加剂，只是外表不起眼，常人难以辨认。”
中年汉子收好矿石，又看了看那截无人问津的雷击桃木，犹豫了一下，问道：“道友，这桃木……”
“不卖。”闲空山直接打断了他。
中年汉子一愣，也不纠缠，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果然，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素雅道袍、气息沉稳的老者，缓步走了过来。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截雷击桃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道友，此木如何卖？”老者声音平和。
闲空山抬眼，淡淡吐出三个字：
“一百灵石。”
“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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