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12.24 10:15:32
L市的冬阳薄得像层糖纸,漫展场馆的暖气却开得滚烫。方砚知裹紧米色大衣站在入口处,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今天的江馥白要cos某星幻游戏里的男角色,银发紫眸的星际指挥官造型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制服领口的星徽随着动作闪烁,腰间光能枪的道具金属感十足。
场馆内的喧嚣比上次更甚,各类香水的气味混着发胶的化学味漫在空气里。穿机甲服的男生背着光剑模型狂奔而过,戴猫耳发箍的女生举着应援牌排队,穿汉服的姑娘对着补光灯调整襦裙褶皱。
3号馆的互动区被围得水泄不通。方砚知踮脚望去时,江馥白正结束了一个互动,转身时银发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紫眸美瞳衬得眼尾那颗痣愈发妖异。下一个女生跑上前时差点被电线绊倒,他自然地抬手扶住对方手肘,语气带着角色特有的温和:"站稳了再拍,不然传到星舰总部要记过的。"
"指挥官大人的手好暖!"女生兴奋地晃着手机,屏幕上正录着视频,他配合地微微低头让镜头框住两人,指尖轻触女生手背完成设定动作,尾音上扬的弧度和游戏配音如出一辙:"愿星尘与你同在。"
方砚知看着他和粉丝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亲昵却不越界,职业素养像层透明的膜裹在周身。一组互动结束,他转身拿水杯时,目光突然扫过人群定格在她身上。紫眸里的角色光环瞬间褪去,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弯起个浅淡的笑,像雪落在掌心化成了水。
身后举相机的大叔突然往前挤,方砚知踉跄着往前趔趄。江馥白的脚步下意识动了半分,随即又稳稳站在原地,只是隔着人群投来道询问的目光,眼尾的痣在灯光下轻轻跳了跳。他很快转向下一位粉丝,声音重新裹上角色的温柔:"你好啊。"
方砚知默默后退,裹紧大衣走出场馆。冬风灌进领口时,手机震了震,是江馥白发来的消息:「没事吧?刚看你差点摔倒」。她盯着屏幕上的问句,指尖在"没事"两个字上悬了很久才按发送。
20xx.12.25 11:37:59
L市老街区的手作店藏在巷弄深处。方砚知推开"捏捏"的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穿工装围裙的年轻店主正趴在吧台上给石膏像涂腮红。
"随意看。"店主头也不抬,腮红刷在石膏猫脸上扫出粉晕,"楼上有拼豆绘画什么的,楼下能涂石膏画马克杯做黏土。"
二楼被分割成十几个暖黄小灯照明的隔间。穿校服的女生对着图纸拼玉桂狗,指尖捏着细小拼豆的专注度堪比做化学实验;戴眼镜的男生趴在长桌上画风筝,水彩在宣纸上晕开的纹路,像极了她以前做的云图分析。
"上周有公司来团建画马克杯,他们主管把自己画成奥特曼。"店主端着热可可上来,围裙上别着中央美院的校徽,"以前在广告公司总琢磨怎么让客户满意,现在只想让人觉得'原来我也能做出来'。"
方砚知看着墙上挂满的顾客作品——歪歪扭扭的字母牌、配色大胆的油画棒风景、黏土捏的抽象派小动物,最显眼的木牌上写着"不完美才是手作的灵魂"。
下午去的"甜造"更有意思,手作区和甜品台连在一起。穿白大褂的甜点师刚烤出曲奇,黄油香漫得满室都是。情侣正在给姜饼人涂糖霜,男生把糖霜挤成毛线团,女生笑着拿裱花袋补救,指尖相触时两人都红了脸。
"人在血糖充足时创造力翻倍。"店主递来布朗尼试吃,"我妈退休前是会计,现在每天来帮我烤饼干,说比做报表有意思。"
最后停在"时间碎片"时,夕阳正斜斜穿过窗棂。三十多岁的店主正给布艺小熊缝领结,柜台上摆着刚考完的执业药师证。"前两年在药店当店长,"她抬头笑了笑,眼角有浅浅的笑纹,"现在白天看店,晚上给老顾客线上问诊,两边都舍不得丢。"
墙上挂满顾客的手写信,贴在旧报纸和牛皮纸上像片会呼吸的记忆墙。方砚知摸了摸柜台上的手工本,纸页边缘带着粗糙的裁切痕迹。她突然懂了表姐说的"手作是有温度的"——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晕染不均的颜料、不小心蹭上的指纹,都是创作者留下的温度印记。
离开时店主塞给她块薰衣草香包:"做自己喜欢的事,和年龄职业都没关系。"
冬阳穿过巷口,把影子拉得很长。方砚知给表姐发消息:「想试试手作和甜品结合,你觉得怎么样?」,表姐几乎是秒回:「我早说过你适合干这个。」后面跟着炸烟花的表情包,像在为她庆祝。
20xx.12.27 20:19:26
降温的傍晚总让人措手不及。方砚知锁陶艺工作室的门时,发现钥匙卡在锁孔里转不动,大概是连日小雪让锁芯锈住了。她蹲下来往锁孔里喷润滑油,指尖刚碰到锁孔边就被划破,血珠立刻涌出来。
"需要帮忙吗?"
江馥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个大纸箱站在路灯下,黑色冲锋衣上沾着颜料渍。"刚从工作室搬道具过来,看见你蹲在这儿半天了。"他把纸箱放在台阶上,从口袋里翻出创可贴,"怎么受伤了?"
他的指尖带着纸箱的粗糙触感,轻轻按住她的伤口,动作比调颜料时还专注。创可贴边缘被仔细压平,像在完成某个精细的妆面步骤。
"锁坏了?"他看着卡在锁孔里的钥匙,眉头微微蹙起。
方砚知点点头:"试了各种办法都拔不出来。"
江馥白脱掉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从工具箱里翻出镊子和润滑剂:"我试试。"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能看见他正小心地调整镊子角度,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突然一阵风吹过,他搭在旁边的外套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口袋里露出半截的速写本。方砚知捡起来时,几张画稿从里面掉出来——都是她的样子:在酒吧打鼓的侧影、美术馆看装置的背影、甚至有张是她蹲在陶艺转盘前的速写,旁边标着"专注时的嘴角弧度"。
两人同时愣住。江馥白的耳尖瞬间红了,手忙脚乱地想把画稿收起来,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方砚知,"他突然开口,声音比风声还低,"我喜欢你。"
"从在酒吧听你弹唱开始,"他低下头,能看见他眼尾那颗痣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不,更早,在漫展上你指着我手上的颜料说'晴天蓝雨天灰'的时候......"
"江馥白,"方砚知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你先听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冷空气钻进肺里带着凉意:"在L市看你工作时,我很羡慕你。"
江馥白愣住了。
"你对职业的认真,和粉丝互动时的投入......"她看着远处模糊的路灯,"我很久没有那样的感觉了,对一件事全心全意。"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创可贴边缘:"不可否认,我对你有好感,但看到你和粉丝亲近互动,握手、近距离拍照、亲手背......虽然我知道那是职业素养,可我心里总是不舒服。"
"我们就是在漫展签售时认识的,"她抬眼看向他,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我们的关系只是偶然呢"
江馥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继续的话堵了回去。
"还有,我对恋爱很悲观。"她的声音轻下来,像怕被风听到,"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在我的认知里恋爱和婚姻是挂钩的,但婚姻对女性来说太像枷锁了。"
她笑了笑带着自嘲:"我妈为了家庭放弃了工作,一辈子围着灶台转。我怕自己也会这样,在关系里慢慢弄丢自己。"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离婚,像道疤刻在心里,让她怕再亲密的关系最终也会变成互相伤害的利刃。
"而且我现在一团糟,"她低头看着自己沾着釉料的手,"从研究院出来后,连自己想干什么都没弄明白。虽然在陶艺店帮忙很开心,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想开家手作甜品店的想法也还只是个雏形......"
她说了很多,从职业困惑到对亲密关系的恐惧,甚至提到小时候拆坏家里的钟表,被训斥"女孩子家就该安安静静"。风渐渐小了,能听见远处便利店的卷帘门声响,还有零星的车鸣声。
锁芯的锈迹终于被润滑油浸透,江馥白用镊子轻轻一挑,卡住的钥匙"咔嗒"一声弹了出来。他直起身时,指尖还沾着黑色油污,和方砚知掌心里那枚创可贴形成奇怪的呼应。
"其实刚才掉出来的画稿,"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表白时更轻,"最后那张是上周画的。"
"那天我在工作室调颜料,对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分不清哪个是角色,哪个是江馥白。"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怕人多的场合。"
这倒是出乎方砚知意料。
"刚入圈时,连和人对视都会脸红。"他笑了笑,眼尾的痣在路灯下跳了跳,"第一次漫展互动前,我在休息间里背了三小时台词,手心全是汗。现在每次上场前,还得做十分钟深呼吸。"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气似乎让他放松了些:"比起和粉丝互动,我更喜欢关在工作室里琢磨妆容。你看这个。"他撸起袖子,小臂上有块皮肤颜色略浅,"上次试新的眼妆画法,新买的眼妆盘画在胳膊上过敏了,却觉得特别痛快——那种完全沉浸在创作里的感觉。"
方砚知想起他工作室里那些颜料管和设计稿,突然明白那份专注从何而来。
"现在的互联网潮流也很奇怪。"他皱了皱眉,像在说什么棘手的难题,"上周助理让我拍一些唯美视频配着那种古风bgm,说粉丝爱看。我对着镜头拍了10来遍,怎么都觉得别扭。还有拍什么'男友视角vlog',要学那些很火的撒娇话术。可我对着镜头说'早安'都觉得别扭,更别说那些......"他皱了皱眉,"像流水线生产的甜言蜜语。"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毛衣袖口:"那些快节奏的热点,今天流行这个明天追捧那个,我总觉得太浮躁。可流量就在那里,你不追,就会被忘记。"
"所以我在想,"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比刚才更亮,"或许可以慢慢退到幕后,做专职化妆师。给别人设计造型,调颜料......不用站在聚光灯下,也挺好。"
方砚知愣住了。
"你看,"江馥白笑起来,薄荷糖的清凉气似乎从他说话的间隙飘过来,"我们其实挺像的。"
"你在找自己想走的路,我也在。你怕在关系里失去自我,我怕在角色里弄丢自己。"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陶瓷上的调子,清晰又笃定,"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需要被包容,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想要的坚定。"
"你敢辞掉所有人羡慕的工作,敢从零开始学陶艺,敢说'我还没想明白但我在找'......"他看着她的眼睛,"这些都是我现在还做不到的。"
方砚知突然想起在美术馆时,他指着那组《观测者效应》装置说"像测不准原理"。原来他一直都在认真听她说话,像她认真看他工作那样。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许多,"在L市看你工作时,我不止是吃味。"
她指尖划过画稿上自己扎马尾的背影:"我在想,你怎么能把'工作状态'和'真实自我'分得那么清?像在操作两台并行的仪器,互不干扰。"
"我做不到。"她坦然地笑了笑,"在研究院时,我连吃饭都在想数据,后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只会解公式的机器。辞职那天,我看着窗台上蔫掉的绿萝,突然怕极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连自己喜欢什么都忘了。"
"开手作店的事,"她抬眼时,路灯的光恰好落在瞳孔里,"我不是一时兴起。在L市看那些手作店时,我摸过顾客做坏的陶艺坯,看过拼砸了的玻璃画,那些不完美的痕迹里,藏着比任何论文数据都鲜活的东西。"
她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夹着便签的一页:"我想弄个'容错率'高的地方。桌子要够大,能摊开陶泥和面团;光线要暖,能看清黏土的纹路;还要有个小吧台,烤糊的饼干也能端出来......"
风卷着落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江馥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最后一页递过来——上面用铅笔画着个独特的logo,左边是调色盘,右边是咖啡和手套,
"前几天发呆的时候画的。"他耳尖有点红,"如果真开起来,这个设计免费送你。"
方砚知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logo,突然笑出声。不是礼貌的笑,是从胸腔里涌出来的、带着暖意的笑。
"江馥白,"她把画稿叠好放进包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语气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认真:"我还是觉得,现在的我们更适合做朋友。"
江馥白捏着小本子的手指紧了紧,随即松开,脸上露出个释然的笑:"好。"
"但这个logo我征用了。"她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拍下的图案,"等店开起来,给你算技术入股。"
"一言为定。"他笑着点头,眼尾的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生动。
两人站在工作室门口分了手。江馥白抱着他的道具箱往巷口走,方砚知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他画稿上标注的"专注时的嘴角弧度"。原来他们都在悄悄观察对方,像两个在迷宫里摸索的人,偶然撞见时,发现彼此手里都握着半张地图。
锁好门转身时,手机震了震。是江馥白发来的消息:「刚想起来,工作室楼下有只三花,明天带你去看」。
方砚知站在路灯下,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很久,最终回了个"好"。远处传来晚班公交车进站的声响,她抬头看了看夜空,虽然没有星星,但风里已经有了冬末的暖意。
或许有些答案,本来就不需要急着找到。就像她和他,就像手作店的未来,就像那些还没画完的设计稿——慢慢来,反而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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