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10.16 9:58:45
当代美术馆的《表象与凝视》特展人满为患。方砚知站在入口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票边缘——这是她辞职后第一次踏进这种场合，没有学术会议的紧张感，却有种奇怪的无所适从。
冷气开得太足，她裹紧了身上的亚麻开衫，随着人流缓慢移动。转过一个拐角，她停在一组名为《观测者效应》的装置前：无数碎镜面拼成的立方体，随着观众走近，内部的机械结构会让镜面微微偏转，反射出支离破碎的人像。
"这个角度最好看。"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肩膀一颤。转头时，她看见江馥白站在半步之外，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肤色越发冷白，左眼下方那颗泪痣在美术馆的射灯下格外明显。他手里拿着速写本，铅笔还夹在指间，显然刚在画什么。
"你怎么——"
"受邀给《Cosplay与现代艺术》版块做现场演示。"他指了指远处被粉丝围住的展台，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会遇见你。"
方砚知注意到他衣领上别着工作证，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露出清晰的发际线。没有夸张的cos造型，此刻的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艺术系学生。
"这个装置，"江馥白用铅笔轻点玻璃展柜，"让我想起你上次说的量子什么..."
"测不准原理。"她接话，突然发现速写本上画的是装置草图，旁边密密麻麻记着光线角度。
"对对，就是那个。"他眼睛亮起来，"你看这些镜子，观众走近就会动，就像你说的...观测会影响结果？"
方砚知怔了怔。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不完全一样，但..."她凑近展柜，呼吸在玻璃上蒙了层白雾，"这个创意确实很物理。"
他们并肩站在装置前，镜面碎片中映出无数个断裂的身影。某个瞬间，方砚知看见碎片里的自己——开衫外套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和三个月前实验室里的白大褂形象判若两人。
"江老师！"远处传来呼喊，"合影环节要开始了！"
江馥白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张名片塞给她："有空来看看我的工作室？就在美院后巷。"
名片背面用铅笔画了只打翻颜料罐的猫。方砚知抬头时，他已经走向人群，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方砚知将名片塞进钱包夹层时，指尖触到一张实验室门禁卡——离职半个月，她居然还没清理随身物品。走出美术馆，秋雨初歇的空气中飘着桂花香，她打开手机，搜索框还停留在"激子态最新研究"的页面上。
犹豫片刻，她拍下名片背面的猫咪涂鸦，发给陈蔚：「你喜欢的Coser真的很有趣。」
三分钟后，陈蔚回复爆炸：「这是江馥白私人联系方式？！怎么搞到的！」
方砚知熄灭屏幕。雨水从美术馆穹顶滴落，在积水里划出同心圆。
20xx.10.23 04:09:34
陶艺工作室的订单从月初就开始堆积。这是方砚知表姐经营了五年的老店，藏在文创园最里侧的青砖小楼里，招牌上的"青隅"二字已经有些褪色。表姐去意大利进修前把钥匙交给她时说过："就当换个地方做实验。"
现在转盘上第十二个茶杯坯正在阴干，方砚知用指节敲了敲坯体，声音比标准频率低了3赫兹——这是连续三天过度使用拉坯机的后果。凌晨四点，她捏着酸痛的颈椎点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江馥白两小时前发的照片：工作台上散落的颜料管，配文「调不出理想的星空蓝」。
鬼使神差地，她截图画了个圈，微信发过去：「群青加5%锰紫」
消息刚发出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江馥白：「你还懂这个？」
方砚知：「前年帮师妹调过实验样本染色剂」
江馥白发来张调色盘照片，新调出的蓝紫色在灯光下像极了她的量子点荧光数据。
「成了。请你吃饭？」
方砚知看着窗外泛白的天色，打字：「等这批发货完」
手机又震。
江馥白：「陶土和量子点，哪个难伺候？」
方砚知：「前者不会因为温度波动就自杀」
江馥白回了个猫咪打翻试剂瓶的表情包。
晨光爬上工作台时，方砚知发现自己嘴角是扬着的。
20xx.11.07 01:17:39
凌晨一点十七分，方砚知盯着便利店冰柜里的三明治，思考要不要为了省时间吃这个。她刚结束陶艺工作室的夜班，手指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釉料。
自动门滑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转头，看见江馥白拎着化妆箱走进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他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锁骨处还留着没卸干净的闪粉，在便利店的白炽灯下微微发亮。
"真巧。"他声音沙哑，像是说了太多话。
方砚知指了指他领口的亮片："漫展刚结束？"
"嗯，签了四百多份海报。"他揉着右手手腕带，"想吃点甜的。"
她看着他在货架前徘徊，最终拿了盒草莓蛋糕。糖霜已经化了，软塌塌地糊在塑料包装上。
"三号咖啡机的萃取度不够。"方砚知把刚接的热美式推过去，"将就喝吧。"
江馥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还记得。"
他们在靠窗的高脚凳坐下。江馥白的手机不断震动，锁屏上堆满了消息提醒。他看都没看就按了静音。
"不回复没关系吗？"
"工作账号有助理管。"他挖了勺蛋糕，奶油塌陷下去，"这是我私人号码。"
方砚知的平板亮起来，文献推送的弹窗一闪而过。江馥白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前同事发了篇《Nature》。"她主动解释，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像毕业校友看校庆公告？"
这个比喻让她笑出声："差不多。"
窗外开始下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细流。江馥白突然指着她右手虎口："新茧？"
"拉坯机磨的。"她转了转手腕，"比握移液器留下的好看些。"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各自的食物都没动几口。雨越下越大，便利店的光晕在积水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我该走了。"方砚知收起平板。
江馥白点点头，把没吃完的蛋糕扔进垃圾桶："下次..."
"嗯？"
"没什么。"他笑了笑，"晚安。"
自动门关上时，江馥白看见她站在雨幕前犹豫了一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里。
20xx.12.01 17:49:41
江馥白的工作室比想象中整洁。方砚知站在门口，看着满墙的设计稿和角落堆放的cos道具。最显眼的位置挂着套半成品盔甲，内衬露出熟悉的缓冲材料——她搬家时丢掉的包装棉，现在被剪成适合人体工学的形状。
"来了？"江馥白从里间探出头，脸上还沾着蓝色颜料，像刚打完仗的士兵。
"路过。"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给你带了陶土样品。"
他接过纸袋时，指尖蹭到她掌心，触感温热。工作台上摊开着最新设计稿，方砚知注意到那些不规则的几何花纹——像是某种藤蔓植物的变形，又像是被风吹散的云絮。
"灵感来自什么？"
"老城区拆迁楼的爬山虎。"江馥白挤出一管胶，"被铲车碾过后的纹路。"
方砚知看着他熟练地调制模具，动作精准得像在修复文物。紫外线灯下，树脂缓慢凝固，形成奇特的纹理。
"这个角度容易产生气泡。"她下意识伸手调整模具。
"就像化妆时突然有人撞你手肘。"江馥白笑着递来美工刀，"帮我切个自然点的裂痕？"
刀刃划过树脂，裂痕延展成闪电形状。工作台角落堆着粉丝礼物，最上面是个镶水钻的相框，里面是江馥白和女粉丝的合影，两人脸颊几乎相贴。
"你那个发表nature的同事会跟她的论文这样合照吗？"他注意到她的视线。
"更含蓄些。"方砚知放下刀，"至少不会把合照镶钻。"
暮色透过纱帘漫进来，给所有物件镀上柔和的轮廓。江馥白突然说："下周要去L市的xx only展。"
"嗯？"
"三天。"
"哦~"
树脂模型在夕阳下投出细长的影子，像棵被拉长的行道树。方砚知拍了拍手上的树脂粉末："我该回去了。"
江馥白送她到门口，没有说"下次见"或者"保持联系"。
巷子里的梧桐踩上去有清脆的碎裂声。方砚知走出很远，回头时还能看见他站在工作室门口，身影被暮光拉得很长，像一幅未完成的剪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江馥白发来漫展的日程表，3号场馆被红圈标注。
她放大图片，发现日程表边缘写着极小的一行字："要来当我的特别观众吗？"
梧桐叶飘落在手机屏幕上，方砚知长按图片点了保存。远处传来飞机掠过云层的轰鸣，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复：
“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