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赫利奥斯的头发和衣领，但他几乎感觉不到寒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旁这个神秘的黑客，以及手中那枚微小的、可能决定他命运的芯片上。
林琦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鬼魅，他对这片破败屋顶的布局熟悉得令人心惊。他拉着赫利奥斯滑下一个锈迹斑斑的消防梯，脚步声轻得几乎被雨声完全吞没。
“左转，跟着我影子。”林琦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布拉德利的人封锁了下面两条街，但他们像无头苍蝇……我稍微修改了他们的战术地图。”
赫利奥斯没有废话，紧跟着他。他的义眼不断扫描周围环境，确认着林琦的话。确实，街区下方有信号干扰和人员调动的痕迹，但路径诡异地避开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这个黑客的能力远超档案记录。
他们钻进一条狭窄的、充满腐臭气味的后巷，林琦在一扇看似封死的金属门前停下，手指在门锁旁一块不起眼的面板上快速敲击了几下。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欢迎来到我的‘兔子洞’。”林琦侧身让赫利奥斯先进，嘴角带着那抹标志性的、略带嘲讽的笑容。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雨声和霓虹。他们置身于一个狭窄但异常干净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旧电路板的味道。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地下服务器机房改造的避难所，四周堆满了闪烁着微光的硬件，全息屏幕上流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与赫利奥斯那个功能至上、充满公司标准化气息的安全屋相比，这里杂乱，却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生命力。
“现在，”赫利奥斯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住林琦，脉冲手枪虽然垂下，但手指仍搭在扳机护圈上，“解释。你为什么会在那里？马库斯是谁杀的？还有，这到底是什么？”他举起那枚芯片。
林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懒洋洋地靠在一台嗡嗡作响的服务器上，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芯片，在指间把玩。
“问题真多啊，时序先生。让我们按顺序来。”
“第一，我在那里，因为有人出高价让我‘确保’马库斯·陈无法按时序安全的方式被‘处理’掉。可惜，雇佣兵队伍里有个急于求成的白痴，或者……灭口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第二，谁杀的？明面上是那个开枪的雇佣兵。但真正的凶手，是下达命令的人。至于是谁……”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赫利奥斯，“你心里应该有点猜测了，不是吗？毕竟，你的上司出现得也太快了点。”
赫利奥斯沉默。布拉德利的出现，以及对他安全屋的精准定位，确实充满了疑点。公司内部有叛徒，或者，整个任务本身就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第三，”林琦将手中的芯片抛给赫利奥斯，“这才是马库斯真正想交给你的东西。你手里那枚，是他故意放在明处吸引火力的‘镜像’，里面装满了能让时序安全合规部忙上几个月的假账，但无关痛痒。而这一枚……”
他走到主控台前，将芯片插入读取器。一道全息投影展开，显示出一连串复杂的数据节点和加密信息。
“这里面，是‘镜子’项目的部分访问日志和实验记录。”
“镜子项目？”赫利奥斯皱眉，他在公司的机密数据库里从未见过这个名称。
“一个时序安全从未公开承认过的顶级机密项目。”林琦的声音严肃起来，之前的戏谑消失无踪，“名义上是开发下一代神经接口，但实际上……它在尝试读取、复制甚至重写人类的意识和记忆。马库斯是项目的数据分析师之一，他发现了项目的真正目的，并且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实验品’，所以决定叛逃。”
赫利奥斯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复制意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前科技的伦理边界。如果这是真的……
“马库斯临死前说‘镜子……陷阱……不要相信……’”赫利奥斯回忆道。
“陷阱（Trap），没错。”林琦敲击键盘，调出一份加密的人员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被高亮标红——高级主管布拉德利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括号注释（Project Mirror - Security Oversight / TRAP-A Protocol）。
“TRAP，是‘意识转移及人格备份协议’的缩写。但马库斯显然是在用这个词的双关语警告你。布拉德利不仅是项目的安保负责人，他本人可能就是‘镜子’的第一个成功‘载体’。”
赫利奥斯瞳孔微缩。这意味着什么？现在的布拉德利，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布拉德利？或者，他的意识已经被项目影响甚至控制？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赫利奥斯盯着林琦，“你为谁工作？”
林琦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我为自己工作，凯恩特工。但我的妹妹，林娜，她曾是时序安全的神经接口研究员，一年前被招募进‘镜子’项目，然后……她就‘因意外去世’了。”他调出一张照片，一个笑容温和的年轻女子，与林琦有几分相似。
“官方说法是实验室泄漏事故。但我找到的碎片数据表明，她成了早期实验的‘志愿者’。我潜入时序的系统，接近马库斯，都是为了查清真相。”
空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嗡鸣。赫利奥斯的大脑飞速处理着这些爆炸性的信息。公司的黑幕，上司的嫌疑，一个寻找妹妹真相的黑客……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一个拙劣的阴谋论，但所有线索却严丝合缝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你为什么要帮我？”赫利奥斯最终问道，“我只是公司的‘傀儡’，不是吗？”
林琦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赫利奥斯能看清他虹膜里细微的电路纹路——那是高级视觉义体的特征。
“因为马库斯选择信任你。他赌你会追查真相。而我……”林琦的目光锐利如刀，“我调查过你，赫利奥斯·凯恩。你恪守规则，但你有自己的底线。你不是布拉德利那种为了公司可以牺牲一切的疯子。更重要的是，你现在和我一样，成了时序安全想要清除的目标。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他向赫利奥斯伸出手。
“合作吗，特工先生？为了活命，也为了揭开‘镜子’背后的真相。”
赫利奥斯看着那只手，又看向全息屏幕上妹妹林娜的照片，以及布拉德利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TRAP”标识。他知道，握住这只手，就意味着彻底背叛他曾经效忠的一切，踏入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黑暗世界。
但他的职业道德，他对真相的追求6，以及最基本的求生欲，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林琦的手。触感意料之外的坚实和温暖。
“合作。”赫利奥斯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眼中燃起了新的火焰，“但我们得按我的方式来。首先，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然后，制定计划。盲目行动只会让我们变成另一对马库斯。”
林琦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诚的、不算嘲讽的弧度。
“当然。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赫利奥斯。第一步，让我们看看这枚芯片里，到底藏着什么能扳倒时序安全的鬼东西。”
地下避难所里，两个原本处于对立面的男人，因为一个共同的秘密和威胁，暂时结成了同盟。窗外的雨依旧下着，新京市的霓虹灯光无法穿透这深深的地下，但两个“叛徒”的逃亡与反击，才刚刚开始。而“镜子”项目的真相，远比他们此刻想象的还要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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