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琦的“兔子洞”虽能暂避风雨，但绝非久留之地。时序安全在新京市的力量根深蒂固，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拖延的每一秒都意味着风险倍增。
“我们需要转移。”赫利奥斯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目光扫过林琦那些嗡嗡作响的服务器，“这里太静态了，他们迟早会进行网格化搜索。”
林琦从一堆数据流中抬起头，挑了挑眉：“哦？首席特工有何高见？我猜你那些‘安全屋’现在恐怕都变成了布拉德利的欢迎派对现场。”
“常规地点不可靠。”赫利奥斯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走到一面布满划痕的金属墙前，用手指在上面快速勾勒出新京市的大致轮廓，特别是连接上城区与地下废料输送管道的几个关键节点。“我们去‘锈带码头’。”
“码头区？那里是‘割喉帮’和‘数据蜉蝣’的地盘，乱得像一锅粥。”
“正因为乱，才是最好的掩护。而且，”赫利奥斯顿了顿，“那里有‘幽灵频道’的中继器，可以让你避开公司的主干网监控，进行深度数据挖掘而不被立即追踪。”
林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赏：“看来你对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并非一无所知，时序先生。”
“叫我赫利奥斯。”他纠正道，语气平淡，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合作关系的微小进化。
准备过程简洁高效。赫利奥斯检查了脉冲手枪的能量电池，将几枚微型追踪器与EMP干扰弹嵌入风衣内衬。林琦则快速将核心数据备份至一个便携式加密驱动器，并启动了几个伪装程序，让服务器群看起来像是已被废弃或遭到了低水平黑客的洗劫。
半小时后，两人融入了旧城区边缘涌动的人潮。雨已经变小，但湿漉漉的街道上弥漫着水汽、油烟和廉价合成燃料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将行人的脸庞映照得光怪陆离。赫利奥斯刻意改变了自己的步态，微微含胸，让高大的身形显得不那么显眼；林琦则像一条游鱼，自然地穿梭在人群的缝隙中，仿佛本就是这混乱的一部分。
他们选择搭乘最老旧、监控最稀疏的磁悬浮公交，车厢外壁贴满了层层叠叠的非法广告和通缉令——赫利奥斯甚至瞥见了林琦那张略显模糊的旧通缉画像，赏金高得令人咋舌。
行程并非一帆风顺。在经过一个跨区枢纽时，车厢内的公共屏幕突然切换到时序安全的紧急新闻播报，宣称公司一名高级特工（并未指名道姓）可能遭受精神控制，携带机密数据叛逃，并附上了一张经过处理的、与赫利奥斯身形相似的监控截图，提醒市民发现线索立即报告。
车厢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赫利奥斯感到身旁的林琦肌肉瞬间绷紧，他自己的手指也无声地扣住了枪柄。但幸运的是，拥挤的车厢和人们麻木的表情提供了最好的保护，没有人将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叛徒”与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联系起来。
“他们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快。”在换乘的间隙，林琦低声说，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不少，“这已经不是内部清理了，这是公开污名化，为格杀勿论做准备。”
赫利奥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布拉德利不会允许我活着说出任何事。这证明我们手里的东西，确实致命。”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抵达了锈带码头。这里曾是繁华的工业港口，如今已然没落，巨大的龙门吊锈迹斑斑，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废弃的集装箱堆叠成扭曲的迷宫，空气中混杂着铁锈、咸腥的海水味和化学品的怪味。一些阴影中闪烁着不明的灯火，那是地下帮派、非法改装店和流浪者的据点。
按照赫利奥斯的记忆，他们避开几处明显的冲突地带，潜入一个半沉入水下的废弃仓库。仓库内部潮湿阴暗，但结构尚且完整。林琦很快找到了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并从某个隐蔽的维护通道里拉出了一条物理线路，接入他的便携设备。
“好了，让我看看马库斯用命换来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成色。”林琦深吸一口气，将两枚芯片中的真正那一枚插入了经过多重加密隔离的读取器。
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大部分是晦涩的技术日志和实验数据，但其中夹杂的片段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 日志条目 M-7：意识映射成功率提升至17%，但稳定性……异常。受试者C-12出现严重人格解体……
> 备忘录：TRAP-A协议激活需更高权限。布拉德利主管已批准使用‘非自愿供体’进行下一阶段……
> 视频片段（模糊，抖动）：一个穿着研究员白袍的年轻女子（赫利奥斯认出是林娜）正在激烈地争辩：“……这是反人类的！我们是在创造灵魂，还是制造囚笼？备份意识不可能替代原生体验……” 画面外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是布拉德利）打断她：“林博士，你的感性妨碍了科学进步。”
林琦死死盯着屏幕上妹妹的身影，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突然，一条加密等级极高的信息流被解锁，标题让赫利奥斯的心猛地一沉：
> 项目“镜像”：最终阶段目标 –意识统一场理论验证。计划将选定高管及精英客户意识上传至同步轨道服务器“方舟”，实现数字化永生。备注：现有物理世界资源及‘冗余人口’将被视为可优化项。
“数字化永生……优化冗余人口……”赫利奥斯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一股寒意穿透四肢百骸。时序安全的目的，远不止是商业垄断或技术领先，他们是在策划一场用绝大多数人类命运为代价的、“精英”的集体飞升。
就在这时，林琦的便携设备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一个红色的追踪信号在仓库的结构图上疯狂闪烁！
“我们被锁定了！”林琦脸色剧变，“不是通过网络……是芯片！马库斯的芯片里有物理追踪信标！”
几乎在同时，仓库外传来了悬浮引擎特有的低沉嗡鸣，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探照灯刺目的光柱瞬间撕裂黑暗，透过仓库墙壁的裂缝扫了进来。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时序安全内部行动队！放弃抵抗，立即出来！”
赫利奥斯瞬间拔枪，将林琦拉到一个巨大的金属货箱后面作为掩体。他的义眼快速扫描外部——至少六名全副武装的特工，装备精良，战术站位专业，完全不是之前那批雇佣兵的水平。
“看来布拉德利是铁了心要灭口了。”赫利奥斯冷静地说，大脑飞速计算着突围路线和胜算。
林琦飞快地操作设备，试图干扰对方的通讯和传感器，但效果甚微。“他们有重型信号屏蔽，我的手段效果不大！”
特工们开始稳步推进，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在货箱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绝境之中，赫利奥斯的目光落在了仓库深处那个巨大的排水口上，锈蚀的格栅似乎有些松动。码头区……水下通道……
“跟我来！”他低吼一声，一边开枪还击压制对方，一边带着林琦向排水口冲去。
就在他们接近排水口时，一名特工从侧翼包抄过来，举枪瞄准林琦的后背。赫利奥斯想也没想，猛地将林琦推开，同时侧身——
“砰！”
一股灼热的冲击力贯穿了他的右肩。赫利奥斯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保持住了平衡，反手一枪精准地击中了那名特工的头部。
“赫利奥斯！”林琦惊呼，伸手扶住他。
“没事！快走！”赫利奥斯咬牙道，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风衣。他用未受伤的左臂猛地撞开排水口的格栅，下面是一条漆黑、散发着恶臭的水道。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琦看了一眼赫利奥斯苍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跳！”他喊道，拉着赫利奥斯，一同跃入了冰冷的污水之中。
黑暗和恶臭瞬间将他们吞没。上方，时序安全特工的叫骂声和手电光柱徒劳地在水面上晃动。
新的亡命之旅，在城市的血管深处，悄然开始。而关于“镜像”的可怕真相，如同这污浊的水流，正将他们拖向更深的黑暗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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