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鉴清再次醒来，是在一张床上。
强烈的头疼让他没能马上睁开眼睛，只是用手和耳鼻去感受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潮湿、散发着霉味的床单，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响。他仿佛坠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虚无的可怕。此外，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没能感受到多少光亮。
在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他伸手摸向腰侧——细腻的天鹅绒，包裹着塔罗牌，跟他一起来了这个世界。
穆鉴清睁开眼睛，果不其然，他身处于一个昏暗的小房间。空间并不算太大，木质家具和各种杂物堆在一起，还有一扇被钉死的窗户。
在房间的另一头，还有一道延伸向下的楼梯，道路同样是漆黑不明。
唯一的灯光来源，是床头柜上一盏看起来很快就完蛋的小油灯。
房间具有很明显的西式风格，更像是西欧乡村小镇的装修。穆鉴清翻身下床，站起身后略微活动了一下身子，用手上缠着的发带将长发随意扎起。
床头柜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还有一圈圆形的、小小的痕迹。油灯的把手上同样肮脏无比，穆鉴清放弃了下手，转身来到那扇窗前。
不巧的是，三块长条木板死死钉在窗框上，完全透不进一丝光亮。而那几颗生锈的铁钉，远不像它们看上去那样脆弱。
他又试着轻轻敲了敲木板，传递回来的却是沉闷的声音。这后面是实心的，指不定是一堵墙，空有表面。
见窗户是指望不上了，穆鉴清把目光转向了那个黑洞洞的楼梯口。按照他许多年来积攒的经验，未知的路要么充满危险，要么是制胜的关键。
他并没有费劲心思去那些杂物里面寻找有用的线索，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目前所处的空间至少有两层，如果有什么关键的线索根本没必要藏在这种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的地方，二是这里实在太脏，在找到纯净水之前他不会动手。
就比如，他宁愿摸黑遭遇不测，也不想动手去碰那盏油灯。
站在楼梯口，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风，裹挟着不知道多少日子积攒下来啊的灰尘，直接冲他扑来。
穆鉴清忍不住皱眉，事已至此，也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脚底探到阶梯边缘，再抬起来往下落，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
阶梯似乎很长，甚至有些无穷无尽的感觉。尽管穆鉴清的小心翼翼远超所有人，但黑暗和陌生双重加持，他还是算错了位置，一脚踩空。
刚才并没有任何缓冲的平台，整段楼梯就像是不断往前延伸那样。这样一摔，就只能一路滚到楼下了。
这些想法在脑中飞速掠过，预想中的失重感却迟迟没有传来。穆鉴清回过神，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
“小心。”对方的声音小却清晰，像一根羽毛，轻轻柔柔的拂过耳尖。
穆鉴清稳稳当当的站在台阶上，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刚才他下楼的时候身后肯定是没有人的，楼梯很狭窄，一人通过绰绰有余，但是两个人只能勉强挤在一起，更何况他从一开始走的就是正中间。
那么，这双从左侧伸出的手，从何而来？
穆鉴清不由得身体一僵，为了不惊动对方，他也没敢抽出自己的手。
“稍等一下，放轻松。”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我带了灯，我去拿一下。”
手被松开，周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穆鉴清将手放在腰侧，随时准备解开装有塔罗牌的布袋。还未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油灯便在身侧点燃。
穆鉴清下意识看了过去。
一个人就这么飘在空中，长相没话说，属于是第一眼就把人迷的神魂颠倒、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一张帅脸。但是油灯摇曳的火光自下而上，反倒有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我靠……”穆鉴清的尾音都变了调，手已经下意识捏住了一张卡牌。
饶是见过再多的神神鬼鬼，他也从未一开始就和异端打照面还发生肢体接触的经历。
显然，那个异端被他这一声吓着了。身子一抖差点摔下去。
“诶，你没事吧？要不要过来我这边？”
穆鉴清再一次感到无语。从来都是异端使尽浑身解数，花言巧语哄骗他，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
“不是，你好歹骗一下我吧，你就这么飘在半空谁敢过去。”穆鉴清勉强平复心情，开口就是对这个不称职异端的批评。
“啊？”异端宕机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轻笑道：“我不是飘着的，你看我脚底下。”
那一声短促的笑声存在感本身并不强烈，却让人听着舒服。
在穆鉴清半信半疑的注视下，他把油灯放在了脚边——他站的地方是一条木板，宽度和台阶一样，可以容得下一人。
“这个延伸通道是我刚才下来的时候发现的，类似的还有好几条。现在这条往前走是一个小房间。”似乎是怕穆鉴清不信，他还补充了一下。
“最开始下来的时候我一直往下走都没能找到地面，就只好来看这些通道了。话说怎么没有拿我留给你的灯啊？”
“……太脏了。”穆鉴清在心里斟酌他这番说辞的可信程度。留灯，那他最开始应该是跟自己在同一个房间。“你叫什么名字？”
异端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是穆鉴清这么多年来总结出来的——对于人和人应有的一切，在概念上都十分模糊。
如果他能报出完整的姓名是最好的，报出一个昵称不排除对方是一个高等级的异端。
“我叫周砚承。你呢？”
居然报出了完整的姓名，然后把问题抛回来，这要不是个真人，他穆鉴清可以找个楼跳了。不为别的，如果异端已经到了这个难以辨认的程度，他没必要继续在联盟里浪费生命。
“我叫穆鉴清。实在不好意思，遇到生人自然是要谨慎些的。”
“我懂，没关系。”周砚承再次露出了那一幅完美无瑕的笑容，慢悠悠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起吗？你没有光源不方便行动，我也刚好需要你帮一个小小的忙。”
他的话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力，让穆鉴清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和想法，只是小心翼翼向前走去，直到一脚踩在木板上。
“小心，如果觉得不安全的话，可以拉住我。”
在木板的宽度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两边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如果不慎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他还是拒绝了周砚承的好意。
直到周砚承在前面带路，穆鉴清才有点时间认真观察这个家伙。
不算太黑的头发略微有些长，被随意扎了个小辫。身上穿着做工考究的枪蓝色外套，暗纹是几只精致的飞鸟，内搭衬衫。再往下看是黑色的长裤，乍一看和穆鉴清的没什么区别，可他莫名觉得穿在周砚承身上更好看些。
除此之外，不知是不是产生了什么错觉，他还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就像阴雨天，身处于温暖的房间。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周砚承偶尔会回过头来，确认穆鉴清是否还好好跟着。很快，他们就到了道路尽头的房间。
一扇门，两侧的墙壁向外延伸，不知道具体空间有多大。在门前有一块较小的平台，两个人刚好可以站在那里
看见门锁的时候，穆鉴清知道了周砚承没有直接打开门的原因。
在门板上有两个手掌形状的凹槽，是两只右手。如果只有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到完全贴合。
“你刚才有遇到其他人吗？”
“嗯，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说要下去找逃生通道。”周砚承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同时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凹槽上。
“劳驾。”穆鉴清嗯了一声，将手放在了另一边。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似乎被打开了。周砚承顺势推了一把，门也很轻松的被打开了。
和预想中的黑暗不同，门后的世界比楼道稍微亮了一点，但依旧找不到准确的光源。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直接走了进去。只是刚迈出一步，穆鉴清就觉得有些窒息。木屋很潮湿，空气中的霉味更甚。
房间似乎是某个独立的空间，本就微弱的灯光在进来后变得更加飘渺。
“你刚刚遇到的那两个人，是真人吗？”穆鉴清有些疑惑，看向身旁的人。
“是啊。难不成这里还有假人啊？”
听见他的回答，穆鉴清心想果然靠不住。正要开口再问点什么，一阵异样袭来。
就像是被人一把按进水中，耳朵上被蒙了一层雾。紧接着，急促的风声呼啸着经过，伴随着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快，在某个节点却如崩断的琴弦，变成了凄惨的尖叫！
周砚承手中的油灯被吹灭，瞬间碎裂掉落在地。穆鉴清倒是见怪不怪，仔细聆听那阵忽高忽低的尖叫。
他发现，在尖叫声中，夹杂着小声的呢喃，但由于环境太过吵闹，他只能依稀听见“素未谋面”“母亲”“抛弃”等字样。
声音越来越响亮，伴随着清晰的咒骂声。穆鉴清抬手捂住耳朵，声音却像是来自于大脑一般，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不知所措之时，声音戛然而止，房屋正中央的一座壁炉燃起了明亮的火光。受潮的木头在火中滋滋作响，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周砚承站在穆鉴清身侧，借着温暖的火光，看清了他的长相。
眉眼如画，气韵孤清。
像是一块品相极佳的玉，落在了肮脏不堪的尘世间。
穆鉴清还没有从刚才的攻击中缓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扭过头去看周砚承，却发现这家伙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作者是小白，本文如果有什么漏洞欢迎大家指出，涉及的部分专业知识也可能会有部分错误，还请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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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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