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鉴清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那是一大摊鲜红色的不明物体，血肉模糊，还没有干涸。其中还浸着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尸骨，当然也有可能是个婴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周砚承顾不上保持自己沉着冷静的人设，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这、这他妈是啥玩意啊……”
穆鉴清见过的尸体没有一万也有上千，这玩意对他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奈何周砚承的反应太过强烈，他也差点被吓到。
他轻轻拍了拍周砚承的肩，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随后，穆鉴清径直走向那团不成样的肉泥。
正如他所见，这玩意可以称得上十分“新鲜”。没有吸引来蚊虫，没有生蛆，没有腐臭味，除了血腥味。
“你、你你别看了，快回来吧。”周砚承幽幽的，打着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是说真的，我有点怕。别的不怕，就是怕尸体……”
穆鉴清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他虽然见多识广，却同样没有翻看尸体的勇气。眼下刚好可以趁着灯光，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
在最开始接触到本次案件相关的文件的时候，穆鉴清几乎第一时间联想到了二十年前的旧案——“塔罗牌案”。
一位商业巨鳄，在意大利旅行的时候意外获得了一副据说有着神奇魔力的塔罗牌。
通过与邪灵做交易，这位名为西奥多的资本家发展迅速，仅仅用了一年不到，就犯下无数不可饶恕的重罪。
最终，是穆鉴清出场，亲手把西奥多以及邪灵送入了无尽的地狱深渊。而那副象征着所有罪恶的塔罗牌，此刻就装在那只布袋中。
当时的受害者，光是记录在案的就有两万七千多人。事情结束后，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即使侥幸逃脱，也落下了难以治愈的顽疾。
邪灵的力量强大无比，仅需一句话便可以蛊惑人心。饶是穆鉴清这样意志坚定的人都不免被扰乱心智。
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两起大规模案件，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但是穆鉴清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意信任他。只觉得他是个沉浸于过往功名的懦夫。
越是这样，他就越要证明。
通常来说，文字和图像是传播信息的第三途径，穆鉴清在壁炉前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几件老旧的手工工艺品，还有用相框装起来的相片，上面还贴有许多精致的装饰。
照片上是一对恩爱的情侣，面部有些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出两个人长相都很好看。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栋小木屋，屋后是一大片树林，看起来像是白桦。
照片是黑白照，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穆鉴清认真寻找线索的时候，周砚承也跟在他身边，想尽办法不要背对着那滩肉泥，生怕它突然复活然后攻击自己。
“周砚承？”穆鉴清还在研究那些做工精巧的工艺品。
“哎，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说上面还有别的通道？”
“是啊，你、你要去看看吗？”
“嗯。我觉得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就是照片里房子的一楼，在客厅的位置。而这栋房子有三层，所以上面一定还有一层类似卧室的地方。”穆鉴清指着照片上那栋三层的小房子。
分析完后，穆鉴清第一次用手主动接触了这个世界的东西——壁炉旁有一堆木柴，他从中抽了一根，放在火中点燃，制成了一只简易的火把。
“你在这下面等着吧，有什么动静就来通知我。”说完穆鉴清就转身朝门口走去，却被周砚承拉住了衣角。
“鉴清哥哥，你带上我一起吧。万一我遇到危险死掉了，那可怎么办啊。”
诡异的是这人撒起娇来没有什么违和感，倒让穆鉴清有一种带小孩的错觉。但他还是忍不住呛人。
“你以为两个人就不会死吗？”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丝毫不像是一句死亡威胁。
周砚承知道这是对他行为的默许，马上紧紧跟在穆鉴清身后，两个人再一次沿着木板回到台阶上。
这次有了火把提供稳定的光亮，他们也就看清了外部空间的全貌。
这段阶梯并非无穷无尽。相反的是，他们和地面已经非常接近，只不过地面的情况令人作呕。
“……周砚承，别低头。”
“哦，好的。”
地面上堆砌着血红色尸山，看起来和房间里的尸泥应该是同一种，同样新鲜没有腐臭味。如果这样的景象被周砚承看到，估计会直接摔下去。
而在漫漫尸骸的尽头，有一扇木门。
穆鉴清没有再去管那些东西，拉着周砚承继续向上走。来到另一个木板前，二人一同向前走，直到尽头的门前。
这次同样是需要两只手才能打开的门锁，只不过换成了左手，而这也进一步证实了穆鉴清对房屋构造的猜测。
两只左手放在凹槽中，严丝合缝。再次推开门，又是另一番景象。最开始的阁楼东西虽然杂，却摆放的十分整齐。而一楼的客厅就更不用说了，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落灰没有别的问题。
反倒是这个类似卧室的地方，杂乱无比。屋内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都被翻出来后丢的到处都是。简直就是入室抢劫的现场。
穆鉴清走进房间，倒是没有和之前一样的霉味，取而代之的是清淡的木质香。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衣柜，床，书桌，还有一个镜框，就在书桌上方挂着。
“靠，不会是刚才出去那两人翻乱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有用的线索岂不是丢了？”周砚承看着一地狼藉，找不到地方下脚。
“不会。”穆鉴清轻巧的绕过地上散落的衣物和书籍，来到床头。
“这里所有的柜门都被打开，唯独这只床头柜。”他用脚尖踢了踢那个矮脚柜。 “房间里的景象是制造者想让我们看到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盖真相。”
穆鉴清俯下身，拉开了矮脚柜的第一个抽屉，空无一物。
紧接着，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有些让他不忍直视。
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东西都见过了，但穆鉴清自认为是一个封建保守的老头子，因此他飞快的合上抽屉。
但是周砚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吗？”说着，他就伸出手要去开抽屉，却被穆鉴清抓住了手腕。
“里面是和楼下一样的尸体，别看。”
闻言，周砚承立马站直了身体，不敢再靠近那个矮脚柜。
轮到最后一个抽屉，穆鉴清不免有些紧张。如果拉开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话，那就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寻找线索。
好在，这层有一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子，做工考究，看起来像是一个日记本。
穆鉴清忘记了身边站着的人不是助理Elias，动作自然的把碍事的火把递给了周砚承，对方很老实的接过来。
在明亮的火光下，穆鉴清翻开了笔记本。扉页署名Ivy，是很漂亮的英文花体。翻开下一页看正文，同样是工整的英文。
“鉴清，你的英语怎么样？”
“还行。”穆鉴清垂眸看着日记本，想必这就是照片上那个年轻女孩的日记了。
“那，可以念出来吗？我看不太懂。”
面对他的请求，穆鉴清淡淡应了声，随后念出了日记本上的内容。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Jack和我一起布置了圣诞树。他希望明天我能同他共进晚餐，正好，我也想要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今晚或许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日子，感恩上帝。”
接下来的日记记载的都是一些繁琐的小事，什么样的都有。穆鉴清懒得念，直接翻到了一年后。
“一月十七日，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一起合影，Jack把照片装进相框里，摆在壁炉上。我之前送给他的工艺品，他都保留着。”
读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照片。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Jack向我求婚了，在这片浪漫的白桦林。他曾许诺我们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我们的婚礼或许会在秋天举行，我喜欢它们金灿灿的模样。。”
“三月五日，南边爆发了战争，希望尽快结束。”
“三月二十九日，战火临近，他们想要带走镇子上所有的青年。Jack变得不太爱出门，我有些焦虑。”
“四月一日，愚人节。Jack还是离开了，他背上了枪支，他说他爱我。我们在白桦树前许愿，在上面刻下了我们的名字。趁着那片金色的时光，他再次亲吻我，他说战争结束，就回来娶我。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愚人节的一个玩笑。”
“四月十九日，最近我总觉得肚子不舒服，还经常呕吐。Jack给家里寄来了信件，上帝请保佑他平安。”
“五月六日，我似乎怀孕了。孩子真是太神奇了，他们永远能够找到母亲在什么地方，然后来到她的身边。我开始无比憧憬未来一家三口的生活，或许我们还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孩子。”
“六月二十五日，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来信，Julia告诉我敌人胜利了，我觉得她这个玩笑太过头了。”
“六月二十九日，Jack魂归故里，我们都将被埋葬在那片白桦林中，和证明爱情的信物。”
最后一篇日记，Elisa没有注明日期。或许不能用篇来称呼，因为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抱歉，未出世的孩子。”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她必定是伤心的。child的字样被泪水晕染开，有些模糊不清。
穆鉴清厚着脸皮打开第二层抽屉，示意周砚承看里面的东西。
“防护措施没有做好，意外导致了这个孩子的出现。”穆鉴清结合目前知道的所有线索，推断Ivy所处的时代大约是维多利亚晚期。
一个堕胎是重罪的时期。
那么Ivy这么做，最终的结果都无法避免自己的死亡，又或者，她决心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死后的世界团聚。
应该很少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因此穆鉴清更偏向第二种原因。
“你有什么想法吗？”穆鉴清并不指望周砚承能够给他什么像样的回答。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提示的地方，能够保持冷静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是分析推理。
“有的。”周砚承给出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我觉得我们需要去找那片白桦林。”
“嗯？”
“这个地点在她的日记里出现的很频繁，似乎是某种执念。再结合她最后说他们和信物都将被葬在白桦林，我觉得关键线索一定就在白桦林里面，更准确来说，是在他们的坟墓里。”
上一章本来是要存稿的结果点错了……(╥﹏╥)完了这章也点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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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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