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两人屋内只剩下空调运作的轻微嗡鸣。
随泱慢吞吞地收拾好餐桌上的狼藉，将外卖盒精准地投进垃圾桶。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这次是微信消息提示音，连续好几声。
她拿起来一看，是《密境秘语》嘉宾拉的临时群。
群名不知道被谁改成了“唯物主义战士（暂定）”。
【苏曼琪：@随泱泱泱姐！！！你是我唯一的神！！！[跪了.jpg]】
【沈晨玥： 1。表现真的太出色了，逻辑和观察力都值得学习。[点赞]】
【应枕：还有我！还有我！@随泱师父！考虑一下我吧！我虽然脑子不好但我听话啊！】
【应枕：@晏知秋 晏老师你说是不是！泱泱超厉害！】
【晏知秋：嗯。很厉害。】
【应枕：你看！晏老师都认证了！】
随泱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消息，嘴角抽了抽。
这群人……接受能力还挺强……
她随手回了句。
【随泱：基本操作。[喝茶.jpg]】
【随泱：@应枕再叫师父拉黑。】
【应枕：[委屈巴巴.gif]】
——
随家老宅的气氛，却远不如随泱公寓这般轻松。
随夫人挂断电话后，保养得宜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寒霜。
她精心策划的让两姐妹“培养感情”的晚餐，就被随泱这么轻描淡写地拒绝了，甚至还暗指随洛是靠节目曝光才被关注？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将手机重重放在桌上，“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妈？”
随远明坐在一旁看报纸，闻言皱了皱眉：“行了，你少说两句。”
“泱泱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工作忙也是正常的。”
“忙？我看她是翅膀硬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随夫人语气尖刻，“还有那个节目，好端端的搞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弄得网上乌烟瘴气，我们随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我倒觉得挺好。”随老爷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泱泱临危不乱，有勇有谋，给我们随家长脸了。那些网友不都在夸吗？”
“爸！那都是些虚名！”随夫人不满，“而且您没看洛洛被吓成什么样了吗？泱泱也不知道照顾着点妹妹……”
“录节目各凭本事，谁照顾谁？”随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洛洛既然选择了进娱乐圈，这些就得自己学着适应。”
他看向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随洛：“洛洛，吓到了吧？下次要是害怕，这种节目咱就不去了。”
随洛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爷爷，我没事的。”
“姐姐很厉害，我要向她学习。”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向她学习？
学习怎么用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哗众取宠吗？
随洛心里冷笑。
这个家，果然从头到尾都只看得见随泱！
——
网络上的风暴仍在持续。
随泱的过往被网友们翻了个底朝天。
她小时候参演的儿童剧、学生时代的获奖作文、甚至一些模糊的街拍照都被挖了出来。
人们试图从这些碎片里拼凑出“玄学大佬”的成长轨迹，却一无所获。
【她以前明明就是个普通白富美啊？最多就是好看点，怎么突然就点亮这种技能了？】
【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遇到什么高人了？】
【我宣布随泱就是我的新晋互联网嘴替 精神导师！】
【只有我觉得很假吗？肯定是节目组和公司联合炒作，立人设罢了。】
【炒作能让你应枕哥哥和沈老师吓得表情管理失控？这演技也太好了吧？】
星河传媒的公关部忙得脚不沾地，努力将话题引向“学霸”、“观察力max”的方向。
但“随大师”的称号还是以燎原之势传播开来，甚至有人真的开始私信随泱求助，问姻缘问财运问失物下落。
随泱刷着这些离谱的私信，简直哭笑不得。
她正考虑要不要发条微博辟个谣，门铃又响了。
这次真是外卖到了。
她接过香气四溢的蟹黄汤包和糖醋排骨，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什么热搜，什么玄学，什么家族暗涌，都没有眼前这顿美食重要。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了个下饭综艺，一边吃一边看，将外界的纷扰抛诸脑后。
直到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电视旁边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黄铜小摆件。
那是一个最简单的气运监测仪。
摆件顶端一颗极小极暗的珠子，正极其缓慢地，由原本温润的淡黄色，转向灰黑色。
随泱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放下筷子，拿起那个小摆件，仔细看了看。
有人在对她下咒？
还是那种阴损的、见效缓慢、旨在不知不觉侵蚀人气运和健康的厌胜之术？
手法很隐蔽，气息也很陌生，不是玄门正统的路子，更像是东南亚那边掺杂了阴灵力量的邪术。
她眯起了眼，指尖轻轻拂过那颗变色的珠子，一丝极细微的灵力探入，将那缕阴损的气息搅得粉碎。
珠子上的灰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复了温润的淡黄。
“啧。”随泱嫌弃地撇撇嘴，“吃个饭都不安生。”
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只是这手段……未免也太低级了些。
她拿起手机，点开随洛的微信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随泱：【提醒你一句。】
随泱：【玩火者，必**。】
随泱：【尤其是借来的火，烧得更快。】
发完，她也不等回复，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然后，她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汁浓味美的糖醋排骨，满足地咬了一口。
“嗯，味道不错。”
蟹黄汤包的鲜美和糖醋排骨的酸甜还在舌尖回味，随泱满足地喟叹一声，将最后一点豆浆饮尽。
至于那点不痛不痒的厌胜之术和随洛可能的气急败坏，早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只是点阴沟里的小把戏。
她随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正琢磨着是再看一集无脑综艺助消化，还是直接瘫倒进行一场伟大的午休时，门铃第三次响了起来。
随泱：“……”
今天她这公寓门槛可真够忙的。
她趿拉着拖鞋，慢悠悠晃到门禁前。
屏幕上出现的脸，让她微微惊讶。
是晏知秋。
他换了一身休闲打扮，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长裤，少了镜头前的疏离感，多了几分清爽。
他手里没拎食盒，也没带经纪人，就独自一人站在那儿，表情是一贯的平静。
随泱按下通话键，语气带着点刚吃饱的懒洋洋。
“晏老师？走错门了？应枕家楼下。”
屏幕里，晏知秋极轻微地笑了一下，稍纵即逝。
“没走错。找你。”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低沉悦耳，“方便开门吗？有点事想请教。”
请教？
随泱眨眨眼。
聪明如晏知秋能有什么事请教她？
讨论下一期剧本怎么吓人比较有氛围感吗？
她开门，侧身让道。
晏知秋走进来，目光快速而不失礼地扫过她身上那件嚣张的睡裙和乱翘的头发。
“打扰了。”
他语气自然，仿佛没看到她这身过于居家的打扮。
“唔，刚吃完。”随泱指了指沙发，“坐。”
“什么事值得晏老师亲自跑一趟？”
反正不出门，她没打算换衣服。
晏知秋在沙发上坐下。
他没绕圈子，直接开口：“关于节目里的一些细节，想听听你的看法。”
“纯属个人好奇。我觉得你的……有些观察角度，很独特。”
随泱在他斜对面窝下，抱起一个抱枕：“哪部分？”
“找钥匙还是超度……呃，沟通？”
“都有。”晏知秋看着她，眼神专注，“比如，在岔路口，你毫不犹豫选择了左边。依据是什么？不仅仅是直觉吧？”
随泱想了想，总不能说左边通道的气场更干净、流动更顺畅吧。
她换了个说法：“灰尘痕迹。”
“中间和右边的路，灰尘分布更均匀，像是经常有人或东西移动打扫。”
“只有左边那条，灰尘积得厚，但靠近墙边的地方有几道很新的、轻微的划痕，像是最近有人或重物被拖拽过去留下的。”
“我觉得节目组不会无缘无故留这种痕迹，所以就选了。”
晏知秋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和欣赏。
那么昏暗的光线下，那么细微的痕迹，她居然注意到了？
而且瞬间做出了判断。这观察力和决断力，确实可怕。
“那……在VII号房间，”他继续问，“你是怎么确定……那位‘存在’，没有恶意的？”
他选择了一个谨慎的词。
“哭得那么惨，能有什么恶意？”随泱耸肩，“怨念的核心是害怕和想念，不是仇恨。”
“能量场很弱，只有迷惑性，没有攻击性。”
“这种通常就是缺爱缺关注，哄哄就好了。”
她说得太过理所当然，就像是在在讨论怎么安抚一个走丢的小孩。
晏知秋沉默了几秒。
能量场？
他再次确认，随泱的认知体系真的和他们不太一样。
“受教了。”他最说道，语气诚恳，“下次录制，或许我们可以更紧密地合作。”
“你的判断，能节省很多时间。”
“没问题。”随泱爽快答应，“只要你别像应枕那样拖后腿就行。”
提到应枕，晏知秋弯了弯唇角：“他……比较活泼。”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关于下一期《荒村孤影》的猜测，晏知秋便起身告辞。
送走晏知秋，随泱看着关上的门，摸了摸下巴。
这位晏先生，看起来冷冰冰的，脑子倒确实好使，而且直觉挺准。
他跑来问这些，恐怕不止是“好奇”那么简单。
不过，无所谓。
只要不妨碍她赚钱和下班，他爱探究啥探究啥。
——
另一边，随洛盯着手机屏幕上随泱发来的那三条消息，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屏幕里。
玩火**？
借来的火？
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算得到？！
凭什么？
凭什么随泱永远能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教训她？
凭什么她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不！
她一定是猜的！
是在诈她！
随洛猛地站起身，在宽敞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不能慌。
那个人说了，这术法极其隐蔽，绝不可能被轻易发现，就算有反应，也是缓慢生效，让人查无可查。
对！
随泱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她深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色小木牌上。
那是对方给她的，说是能“屏蔽窥探，聚拢运势”。
她走过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那块木牌。
随泱，你等着瞧！
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没注意到，那黑色木牌上，一道比发丝还细的裂纹，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而她的眼底深处，一缕难以察觉的灰败之气，正悄然缠绕而上。
---
翌日，星河传媒会议室。
《密境秘语》第二期《荒村孤影》的第一次正式筹备会。
随泱打着哈欠准时踏进会议室，打扮休闲，素面朝天，却气场全开。
她一进来，原本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一瞬。
导演、制片、编剧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早啊。”
随泱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找了个空位坐下。
“早，随老师，”导演先反应过来，热情地招呼，“休息得怎么样？”
“还行。”
随泱拿起桌上的流程表翻看。
会议开始，主要讨论剧本设定、场景布置和流程安排。
“关于荒村的背景，我们设定是一个因为古老祭祀传统而被遗弃的村落，据说夜晚会有村民的‘影子’重复进行某种仪式……”
编剧介绍道。
随泱低着头插了一句：“祭祀对象是什么？”
“如果是山灵或者地祇，最好不要用‘献祭活人’这种设定，容易真的招来不好的东西。”
“改成献祭牲畜或者五谷，效果差不多，还更安全。”
编剧：“啊？”
导演：“？？？”
众人：“……”
随泱看着他们懵逼的表情，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你们随便搞，到时候出了事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导演擦了下并不存在的冷汗：“呃……随老师有什么……具体的安全建议吗？”
“多装点照明灯，亮度调高，别搞得太阴间。”随泱诚恳建议，“还有，提前请个靠谱的道士或者和尚去做个净化，走个形式也行，心诚则灵。”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导演干笑着记录：“好的好的，我们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
会议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随泱偶尔提点意见，每次都让在场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又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听。
散会后，制片人偷偷拉住应棉：“应经纪啊……随老师她……下次录制，能不能稍微……收着点？”
“不是说不让表现，就是……给我们节目组一点发挥的空间？”
应棉保持专业微笑：“王制片放心，泱泱有分寸的。”
“她主要是……比较注重实际效率和……安全。”
实际效率和安全？
制片人看着随泱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尊大佛，请得真是让人又爱又怕啊。
随泱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她正低头看着手机。
晏知秋发来了消息，是一份他整理的关于《荒村孤影》背景传说和可能谜题线索的分析文档，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晏知秋：【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对下次录制有帮助。】
随泱：【谢了。[已保存.jpg]】
随泱：【比你那个‘VII’的线索好用多了。】
晏知秋：【……谬赞。】
随泱收起手机，心情不错。
有个聪明且自觉的队友，看来下次录制，说不定能早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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