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车上，芮嘉神色复杂地看向窗外，视线所及尽是堵塞不通的车流。
前面红灯时间长得磨人，察觉到旁边的人的情绪，段宋转过头，“胰岛素够吗？”
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每天芮嘉装药也会下意识在旁边看着，只是没话找话试图安慰一下心情不佳的某人。
而某人似乎还在发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嗯。”
见状，段宋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斟酌良久，试探着开口，“他们——”
可还没说完，芮嘉突然恹恹地接上，“他们本来说年底回来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就是有点高兴不起来。”
“就……感觉，突然见面有点……别扭。”
段宋语塞，目光沉沉落在芮嘉紧皱的眉头，叹出一口气。
他其实能理解芮嘉，毕竟他们离开这么久，可他又很清楚知道，芮嘉也根本算不上是埋怨他们，只是一时不知道改怎么跟他们相处而已。
但，总归好起来的。
路灯终于亮起，车子重新发动，远处天边聚集了些乌云，空气也有些闷，似乎又要下雨。
到达楼下时，芮嘉透过半开的车窗朝楼顶浅浅望了望，但其实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他有些慌。
直到一只手忽然摸上他的脸颊，芮嘉惊了一下，转过头就看到凑过来的段宋，复杂的情绪稍稍平复下去。
“去吧。”段宋说。
芮嘉看出他眼中的鼓励，但还是下意识地攥紧手指，犹豫不定，“可是……”
顿了几秒，他忽然乞求着轻声开口，“哥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可说完就觉得后悔，这样未免有些荒唐。
更何况他还没把他们两个的事情告诉他们，不管怎样，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强拉着段宋。
果然，段宋听完他的话，很快拒绝，“不能。”
芮嘉随即黯然低下头，声音也低得快要听不清，“对不起，哥哥，我刚才不应该这么说。”
下一秒，段宋的手移到他头顶轻轻揉了揉，声音里难得混进明显的温柔，“你得学会自己跟他们说，明白吗？”
芮嘉轻轻咬住唇，点了点头，动作慢得像一只蜗牛。
“把所有事情说清楚了，就都好了。”段宋继续说，“但是我们的事情，先别告诉他们。”
芮嘉茫然抬起头，双眼微微睁大，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段宋接着说。
“等明天我来亲自跟他们解释，好吗？”
芮嘉只觉忽然就有些恍惚，此刻面前的段宋温柔得简直不像话，像一个假人，但他又很清楚知道段宋这是怕他因为他们两个的事情跟家里闹不愉快。
但其实，这几个月，芮嘉也已经想过很多次跟他们坦白的场景，但是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会感觉到意外吗？
会强烈反对吗？毕竟他们都是那么传统的人。
还是说根本就不在乎？
他害怕想这些，可是又总是控制不住地想，但每次想完，唯一清楚的是不管怎样，他永远都会跟段宋在一起。
“怎么还不说话？”
思忖间，段宋的声音重新冒出来，芮嘉这才收回思绪，吸了吸鼻子，“那你亲亲我，这总可以吧？”
段宋一时失笑，但还是满足他，轻轻吻了上去。
可芮嘉刚准备闭眼，就从驾驶位的一侧的车窗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大脑一时滞塞，慢了半拍，才红着脸猛地撤开。
段宋睁开眼，看到他眼底的无措，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了一眼，沉声安慰他，“去吧，我跟你一起下去，打个招呼就走。”
“可刚才……”芮嘉说到一半，可又反应过来什么，乖乖点了头。
毕竟人都来了，这样直接走也不是个事儿。
最后，芮嘉还是跟着段宋一起下了车，爸妈很快看到他们，似乎也是不敢相信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终于走过来。
走到跟前时，芮嘉勉强压制住心底的慌乱，故作泰然自若地看向他们。
俩人的样貌跟记忆中前大差不差，但芮嘉看着看着，就又觉得哪里变了，林诗婉不知什么时候眼角多了些肉眼可见的细纹，身上多了些成熟和温婉；芮昱辰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沉稳亲切。
“嘉嘉……”四人静静对峙，最终还是林诗婉先开口，声音有些发哑，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又在喊完芮嘉之后便没了下文，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旁的芮昱辰重新打断这个僵持场面，他目光打量着旁边的段宋，缓缓开口，“嘉嘉，这位是？”
芮嘉随即收回思绪，嘴角扯出一抹笑，刚想开口，段宋却已经抢先一步。
“叔叔阿姨好，”段宋有条不紊地开口，“我是段宋，嘉嘉的朋友，刚才他在我那儿，听他说临时有事儿，所以把他送回来。”
芮嘉似乎第一次见段宋一次性说这么多，心虚地看了他一眼，但又想到他刚才的话，只得顺着附和，“是的，爸爸妈妈。”
但不知怎么，夫妻俩的表情似乎变了变，愣了一瞬，但很快芮嘉看到妈妈的手按住爸爸的手，像在制止什么。
芮嘉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担心段宋感到不舒服，立马开口，“怎么了？”
“我知道的。”芮昱辰语气凝重地扶了扶眼镜，语焉不详看了一眼林诗婉。
林诗婉这才回头，看着段宋浅浅笑了笑，客套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这是应该的。”段宋说着，手在芮嘉后背轻轻拍了拍，“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要不然留下吃饭吧？”林诗婉见他要走，赶忙说。
即便刚才那么说，但是芮嘉其实打心底也希望段宋能留下来，这时候听到妈妈开口，也满含希冀地望向段宋。
段宋目光明显一顿，但最终还是委婉拒绝，开车走了。
芮嘉盯着一点一点离去的车影，心里只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直冲上来，直到妈妈忽然握住他的手，他赶忙隐去眼底的情绪。
“走吧，这里热，回家吧。”林诗婉说。
芮嘉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正要抬脚，在旁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芮昱辰终于开口，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芮嘉脸上，“你们先回去，我去买点菜和水果。”
芮嘉看着他的目光，怔了一会儿，总觉得他要说什么，但什么话都梗在喉口，他没来得及蹦出一个字，就见爸爸转身走了。
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他鬓角已经白了几小撮头发，鼻尖立刻就开始发酸。
“我爸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是……因为我吗？”等人走远了，他跟在妈妈后面，缓声开口。
“没有，”林诗婉赶忙安抚他，但听起来似乎也是心事重重，“你爸他，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清。”
说完，她停了一会儿，才又接上，“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闻言，芮嘉没再回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电梯来得很快，或许是里面有人的缘故，母子俩也全程也没再怎么说话，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直到终于到了家门口，芮嘉才又终于扭扭捏捏地找话题，“妈妈，沅沅呢？”
“在里面呢，”林诗婉打开门，温声说，“今天中午下飞机的时候发了烧，吃了药现在才好点，刚才硬要下去接你，我跟你爸没同意。”
然后她朝里面一间卧室扬了扬下巴，表情无奈，“现在还在里面闹脾气呢。”
芮嘉听着，一时失笑，“嗯，等会儿我进去叫他。”
“跟你小时候一样倔，”林诗婉本来担心芮嘉不喜欢芮沅，但听见芮嘉这么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继续说，“现在也是动不动就哭，就闹，整天搞得我跟你爸头疼。”
“是吗？”芮嘉勉强笑了笑，但也终于轻松了一些。
“对啊，你爸这几年脾气也不怎么好了，总跟我说想好好揍他一顿，”林诗婉眼含笑意，接着说，“还说他没你省心——”
但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忽然又止住，芮嘉换鞋动作顿了顿。
芮嘉也很快反应过来，平静地看向她，顿了两秒，忽然没来由地说，“妈妈，我从没怨过你们。”
或许以前是有些怨的，但是日子久了，时间长了，就渐渐觉得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他们依然是他的爸爸妈妈，而他也依然是他们的孩子，这种本质关系从来没怎么变过。
即便相隔甚远，但只要彼此还在牵挂，就已经足够了。
林诗婉估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着看了他一会儿，眼眶就渐渐湿了。
芮嘉递给她一张纸，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赶忙擦眼角。
“妈妈，你们不要有这么多心理压力，”芮嘉侧过身，视线落在玄关矮柜上的已经枯萎一半的小绿植，“我现在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了。”
时隔多年，这好像是第一次，他终于像了一个大人。
“嘉嘉，我们……”林诗婉说得有些哽咽，欲言又止。
芮嘉不想再因为自己让她伤心，转了话题，“我先去看看沅沅。”说完，就往卧室走。
他一个人在这个房子住了三年多，现在突然有了人，这种感觉跟奇怪，但无论怎样，总归没再那么冷清。
走到卧室门口，芮嘉握住门把手，顿了顿，然后长舒一口气，终于敲了门。
“沅沅？”
“哥哥！”几乎是刚敲一下，门就已经打开，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来，一见到芮嘉就亲昵地搂上来。
小孩才四岁，刚好到芮嘉大腿，芮嘉不得不蹲下才能真切看清他的脸。
但又在看到跟自己几分像的稚嫩脸庞时，还是一时失神。
芮沅刚出生那年，他高三，后来那一年他状态不好，又经历了快四年的分别，现在突然这么一见，说一点也不陌生明显是假的。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孩能这么毫无顾忌地贴上来，明明他真正地连一天哥哥都没当过。
“哥哥你怎么了？”芮沅见他半天不说话，皱着眉头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手指软软的，小小的。
芮嘉旋即浅浅笑了笑，余光里，林诗婉站在不远处正朝这边张望。
“没有，哥……”今天之前都是他叫段宋哥哥，现在被当面这么一叫，还是难免会有些别扭。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窘迫，林诗婉走过来轻声解围，“沅沅，你别让哥哥这么蹲着，哥哥会累的。”
“没有的，妈妈。”芮嘉赶忙回，伸手揉了揉芮沅的毛茸茸的脑袋。
芮沅毕竟是小孩儿，没法想他们话中的意思，用了些力气紧紧揽住芮嘉的脖子，奶凶奶凶地耍赖，“我不要！我就要抱着哥哥！哼！”
“你这孩子——”林诗婉实在没有办法，表情无奈。
芮嘉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没关系的，妈妈，你先去忙吧，我照看他。”
闻言，林诗婉的声音卡在喉咙，最终还是点了头。
见她走远，芮沅立马撤开，脸上露出笑容，朝芮嘉撒娇，“哥哥，你陪我一起玩，好不好呀？”
小孩儿变脸变得实在快，芮嘉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答应跟他进了屋。
才刚回来没多久，床上就已经摆满各种玩具，芮嘉淡淡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前几个月送他的那几辆玩具车上，目光顿了顿。
“哥哥，你快来啊！”芮沅已经连跳带跑地滚到床上，满是稚气地喊他，芮嘉只得跟过去，坐到床边。
芮沅像个小团子立马抱着一辆玩具车凑到他旁边，“我给他起了名字哦。”
“那哥……哥哥可以听听吗？”芮嘉听出他话里的期待，顺着往下问。
“当然了！”小孩立马兴奋地答应，然后拉着他硬是把所有玩具的名字全介绍了一遍。
芮嘉笑着全程听着，期间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见芮沅还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玩具，点开一看，是段宋的消息。
【S：还好吗？】
芮嘉简单回了几句，最后一句还没打完字，就又被芮沅拉了过去看他搭建的城堡。
后面芮嘉本想继续把消息发完，但每次又被芮沅打断，直到小家伙似乎终于忍不了，撅着嘴双手交叉在身前，生气地“哼”了一声。
见状，芮嘉赶忙放下手机，有些无措地看着气鼓鼓的他。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沅沅啊？”小孩儿突然开口说，眉头皱成一团。
芮嘉眼底闪过一丝震惊，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突然这么说，迟钝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问他，“沅沅怎么会这么想？”
小孩立马又变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垂着脑袋，说得很慢很慢，“我之前听到爸爸妈妈说的。”
“他们说你应该不喜欢我，还让我回来之后不要惹你不开心。”
“是……是吗？”芮嘉心口涌上一股酸涩，忽然语塞。
芮沅落寞地点点头，口齿不清地呢喃，“我半夜偷听到的。”
“可我真的很喜欢哥哥，就想跟哥哥一起玩……”芮沅继续说，语气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芮嘉见他这样，也顾不上其他什么，直接轻轻将他揽进自己怀抱，温声安抚他，“才没有，哥哥一直都很喜欢沅沅的。”
“真的吗？”小孩可怜地仰起脑袋，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小泪珠，芮嘉苦笑着抚摸着他的眼角。
“当然是真的，哥哥不看手机了，陪沅沅一起玩好不好？”
芮沅这才终于露出笑，奶奶地应了声“好”。
吃晚饭时，一家人难得终于聚在一起，刚开始气氛难免有些尴尬，但幸好芮沅一直在旁边活跃气氛，后面芮嘉也开始主动找话题，气氛这才缓和不少。
最后，芮沅吃得犯了困，妈妈带他去房间睡觉，桌上只剩下芮嘉和芮昱辰。
芮嘉能明显感觉到他全程兴致不佳，犹豫了一会儿，放下筷子，试探着开口，“爸爸，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声，芮昱辰也停下，抬起沧桑的双眼，静静盯了他一会儿，“你和那个——”
林诗婉刚好出来，见状急忙过来制止住他的话。
芮嘉看他们这样遮遮掩掩的模样，想到刚才在楼下的场景，故作坦然地直接挑明说，“你们是想问我跟段宋的事情吗？”
说完，就见两个人双双愣住，芮嘉就知道他们估计已经猜到了什么。
良久，芮昱辰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对林诗婉说，“坐下吧，我们跟他好好聊聊。”
“爸妈，我跟段宋，我们在一起了，”事已至此，也根本没必要再瞒下去，芮嘉干脆全盘托出，说完就见两人表情明显一沉，他紧张地抿了抿唇，但还是鼓足勇气继续解释，“不是朋友的那种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芮昱辰沉声问他，能明显听出他在压着脾气。
“高考完我来北京找的他，确定的关系，”芮嘉如实说，“然后因为生病不想拖累他，提了分手，前不久才碰到，就又在一起了。”
“嘉嘉，”林诗婉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芮昱辰，面露担忧，“你……真得想好了吗？”
芮嘉目光一顿，但很快只剩下坚定，“我一直都想得很清楚。”
“之前在栾城，他一直很照顾我。”芮嘉缓缓抬起头，对上他们的视线。
芮昱辰无力地叹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我知道过去这些年，我们都亏欠了你太多。”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很多时候，你就会不自觉地将他对你的照顾错误地理解成这是爱？”
闻言，芮嘉错愕地看着他们，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会这么说。
“可实际上这些都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只是你将这种普通的情感过度扭曲成了这样，可这是错误的啊。”芮昱辰继续说，语气激动，表情也开始变得痛苦。
芮嘉垂下头，忽然就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这么揣度和怀疑他跟段宋的感情，那一瞬间他很失望。
但很快，他吸了吸鼻子重新振作起来，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唇角，声音很轻，“那什么是对呢？”
两人一愣，均是哑口无言。
“是对是错真得有那么重要吗？”芮嘉继续说，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耐心解释，“我跟他这件事，我之前就已经想了很久，真得……”
可说着，声音还是渐渐低下去。
林诗婉见他这样，心疼地看着他，不想再逼他说下去，“嘉嘉……”
“爸爸妈妈，这跟你们没关系，”芮嘉觉得或许有些残忍，但还是坚持说下去，“我对他的感情，不是因为你们给的少，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而已。”
只是因为是他，除了他谁都不行。
“可你知道你们这样会被外面怎么说吗？”芮昱辰极力克制着自己，即便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但还是试图竭力劝他。
旁边林诗婉听见顾不上难过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在说下去，但无济于事。
芮嘉早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他自己之前也确实害怕过，但现在他都想清楚了。
“爸爸，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难道没有这件事，我就没有这些流言蜚语吗？”芮嘉说。
“这些真得就这么重要吗？”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是个同性恋，让你们丢脸了？如果这样，那我——”
“不是的，嘉嘉，”林诗婉急忙出声制止他，心疼得眼眶已然泛了红，“我和你爸从来没这样觉得，我们只是不想你以后的路那么难走……”
“没了他，我才觉得难走。”芮嘉很快接上，声音发着颤，但语气不容置疑。
“你——”芮昱辰情绪激动，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最后浑身泄力地艰难开口，“你们发展到那个地步了。”
芮嘉闻言一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直到感到隐隐痛意才终于接上话，“什么都做了，无论怎样都不会再分开，你们没必要再劝我。”
他的话像是一根引线，芮昱辰彻底被激怒，脖颈处挣出明显的青筋，脸也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怒声问芮嘉，旁边的林诗婉没拦住，急得在旁边悲哀地看着两人。
芮嘉本来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跟他们闹不愉快，尤其还是他们刚回来的第一天，但现在看来已经彻底不可能了。
但是这样的争论没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大半夜地跟他们吵，见状只是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地开口。
“爸妈，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芮嘉鼓足勇气抬眼看他，仍旧保持刚才的态度。
芮昱辰气血上头，怔了两秒，抬手心情沉重地捂上了眼睛，这次真得已经彻底散尽浑身解数。
“嘉嘉，你先进屋吧，”林诗婉带着悲音对他说，“剩下的我来跟你爸说。”
闻言，芮嘉看了一眼呼吸急促的爸爸，叹出一口气，“对不起，爸爸，我没想故意惹你们生气的。”
芮昱辰没再回话，顿了顿，最终沉默地起身进了卧室。
芮嘉看着他的背影，心情也实在复杂，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扭头对上妈妈早已湿润的双眼，再次愧疚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嘉嘉，”林诗婉走到他旁边温声安抚他，然后视线落到已经紧闭的房门，“你爸他，只是还需要再想想，给他点时间，好吗？”
“好。”这些芮嘉都知道，他也没想着怪爸爸。
但是，这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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