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拿起手机时，芮嘉才看到段宋不久前打来的电话，想了想，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紧接着熟悉的声音穿进耳朵，芮嘉低落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些安慰。
“哥哥。”等段宋说完，芮嘉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段宋沉下声音，“怎么了？”
芮嘉坐在床沿，另一只手下意识攥紧身下的床单，透着飘窗望向外面影影绰绰的灯光，沉默了一会儿。
段宋也没急着问，就这样静静等着他回话，经过电流加工过的呼吸声在此刻格外明显。
“我刚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们了。”芮嘉说。
电话对面的人顿了顿，半晌不知情绪地开口，“那他们……骂你了吗？”
芮嘉很快摇摇头，但摇完才反应过来段宋看不到，起身关了房间灯，“没有，只是我爸他可能一时还不能接受。”
“而且，他们应该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但是，我跟他们说——”
话说到一半，房门忽然被敲响，林诗婉的声音传进来，有些模糊甚至带了些沉闷。
“嘉嘉，睡了吗？”
芮嘉赶忙挂断电话，重新整理了下情绪，走过去开了门，迎面撞上她疲惫关切的目光。
“妈妈，怎么了？”芮嘉让开身子，等她进来后，关上了门。
林诗婉也没着急开灯，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正好是刚才芮嘉坐的位置，外面灯光黯了黯。
“妈妈想跟你谈谈，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望向芮嘉，芮嘉一时动容，点了点头。
“你别怪你爸，他没想跟你生气的。”她说。
芮嘉视线仍旧落在窗外，“我知道。”
“这四年多，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林诗婉继续说，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每天晚上想得睡不着的时候，就到屋外坐着，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晚。”
“这……么久吗……”芮嘉低下头，酸涩掺杂进惊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以为很早他们很早就知道，但没想过原来是这么早。
可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其实刚开始，我也不太能接受，”林诗婉语重心长地继续说，目光也跟芮嘉一样望向窗外的浓重夜色，“但是想想，只要你喜欢，你开心就足够了。”
说完，她顿了顿，忽然苦笑一声，“大不了让我们养你一辈子也行。”
芮嘉艰涩地滚了滚喉咙，扭头失神地看向她的侧脸，眼眶忽然就有些酸涩。
“我也劝过他很多次，让他能想开点，”林诗婉似乎没察觉到芮嘉的目光，轻声接着说，“但是他总钻牛角尖。”
“他问我，万一某天他们坚持不下去，嘉嘉老了怎么办？没人在身边照顾他怎么办？”
“那他该有多孤单啊……”
芮嘉偏开头，沉默着不再看她。
“我之前也担心这种没有婚姻保障的感情没办法长久，”林诗婉吸了吸鼻子，“但是这么久在非洲那边见到的生离死别多了，就觉得这些好像也不怎么重要了。”
“没什么是万能的。”她说着，神情黯淡下去。
然后房间长久地陷入寂静，芮嘉听出她的难过，喉口一哽，火辣辣地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林诗婉扭头看向他，双眼隐约闪着微弱的光，“你告诉妈妈，你们两个是认真的吗？”
闻言，芮嘉深深吸进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应声，“是认真的，没了他不可以。”
“而且……不会坚持不下去的，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他。”
林诗婉终于露出一抹笑，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好，妈妈相信你们。”
临走前，她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早点休息吧。”
芮嘉盯着她，慢了半拍，才终于缓缓点了头，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开不了口了。
下一秒，他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黑影，大脑“嗡”的一声，短暂地陷入一片空白。
良久，他艰涩出声，喊了一声：“爸爸。”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但芮嘉看着昏暗中的这个人，即便看不清脸，但莫名就觉得有那么一丝的苍凉。
芮昱辰似乎也是一愣，三人默默在门口一会儿，良久，芮嘉听到他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如果有空，明天让他来家吃个饭。”
什……什么？芮嘉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等到芮昱辰走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回过神，惨淡地露出一抹笑。
次日上午，段宋提着东西上门，芮嘉本来内心忐忑，担心他们会刁难他，但是从进门到吃饭，一切都很平静。
她妈妈对段宋很热情，她爸爸虽然看上去沉闷没声，但偶尔也跟段宋搭几句话，即便大多是揶揄，但总之比芮嘉之前想得好不少，他也就慢慢放下心。
终于吃完饭，芮昱辰沉着脸撂下一句，“去沙发上坐坐。”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客厅走。
芮嘉知道他说的是段宋，本想跟着一块过去，但林诗婉已经先一步拉住他，“嘉嘉，帮妈妈洗碗好不好？”
旁边的芮沅也跟着闹，扯着芮嘉的衣角，“妈妈，我要跟哥哥一起！”
芮嘉无奈，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段宋，皱了皱眉。但段宋只是冲他笑了笑，示意他没事儿，就转身跟了过去。
芮嘉盯着他的背影，担心地愣了一会儿，直到林诗婉的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温声说，“放心吧，你爸不会为难他什么的。”
见状，芮嘉这才依依不舍地任由芮沅扯着进了厨房。
厨房里，林诗婉说是让他进来帮忙，但碗什么的也还是亲自下手，芮嘉只能在旁边干站着。
透过厨房的门，恰好能看到沙发上的两个人，只见段宋俯着身，胳膊撑在双膝上，双手下意识交握在一起，难得看起来有些局促。
两人的神情都不怎么轻松，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芮嘉看着也有点犯难，不禁轻轻叹出一口气。
芮沅在脚边吵着要吃水果，芮嘉才终于撤回视线，从冰箱里拿出几样水果开始动手切。
林诗婉看出他着急，笑了笑，“也切点等会儿给他们俩送过去吧。”
芮嘉很轻地“嗯”了一声，想起什么，将一块苹果递到芮沅手中，看向她，抿了抿嘴。
“妈妈，谢谢你。”
林诗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感谢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脸上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继续洗着水槽里的碗。
“嘉嘉啊，你爸想了这么多年，其实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没想着硬要你们怎么样，他就是怕你吃亏。”
“我知道，”芮嘉说着，忽然涌上一股愧疚，“当年……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们……应该吓坏了吧？”
这些年，他们之间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芮嘉抑郁的那一年，芮嘉后来每次回想，都会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混账，他当时只顾着自己，从没想过一个孩子亲自在父母面前自杀，这会给他的父母带来什么。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怪他，哪怕是他现在已经好了，也从没抱怨过一句。
可还是那句话，总是要说清的。
“当年刚确诊，你状态不好，”芮嘉说完林诗婉神情明显顿了一下，沉下去，“我跟你爸真觉得天塌了，但是更多的是觉得我们对不住你。”
“我也时常想，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出国，一直陪在你身边，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情了……甚至总是做梦，梦到你又没心没肺的，就像小时候那样在我们周围叫‘爸爸妈妈’，可是总是还没听到，梦就醒了。”
芮嘉手上动作越来越慢，眼神黯淡，哑声插进一句，“我一直都能理解你们的选择。”
林诗婉身形一顿，神色复杂地看向芮嘉，“可我们知道，身为父母，我们到底还是做错了。”
“之前我总问你爸，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错了，你爸总跟我说嘉嘉会理解的，可是每次听着我就更难过，你当时毕竟才那么小，如果只想想着让你理解，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嘴硬，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自己跟自己较劲，”像是终于忍不住，她重新低下头，“后来你生病了，又有了沅沅，那几个月家里全靠你爸一个人顶着。但是你进医院那两次，是真把他吓到了。”
“要强了三十多年的人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哭，我当时也没辙了，跟着他一起哭，等到哭累了，他才将发现的你跟段宋的事情告诉我。”
芮嘉眼眸一闪，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林诗婉难受地停了会儿，才重新接上，“当晚我们就跟B大的同事联系，最后问到他导师，才找到他的地址，把信寄了过去，希望他能回来看看你，这样你或许就能好点。”
闻言，芮嘉瞳孔微缩，滞塞半晌，失声开口，“那之后我手机上的那个他的视频，也是你们找到的吗？”
因为那个视频，他才终于有了些生的希望。
林诗婉心疼地看向他，点了点头，“可他为什么没来看你呢？”
“没有的，妈妈，没有的，”芮嘉无力地摇头，努力解释，“他也病了，他没有不想回来的……”
“我知道，”林诗婉苦笑着温声打断他，“我能看出来他是很爱你的，妈妈信他。”说到一半，她转头看向客厅的人影，“你爸也信。”
芮嘉注视着她温和的眼睛，鼻尖酸酸的，语塞，“我……”
“还有沅沅啊，沅沅也信！”芮沅忽然笑着蹦出一声，歪着脑袋，傻乎乎地看着他们。
凝重的气氛稍稍有些缓和，两人相视一笑，芮嘉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沅沅还想吃吗？”
“要！要！”芮沅立刻伸手就要去够盘里已经摆好的水果，芮嘉重新递给他一块草莓，将盘子端进了客厅。
之间客厅桌上摆的酒已经下去大半，两人喝得上了头，芮嘉苦笑着将盘子放下，看了一眼表面还佯装沉着不动的段宋。
芮昱辰见他过来，对段宋说，接着醉意放了狠话，“记住我刚才说的，要不然饶不了你。”
“我知道，叔叔放心。”段宋目光在芮嘉脸上懒懒地停了会儿，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
芮嘉知道他这又是有些醉了，但是从外面确实跟上次一样不怎么能看得出来。
后面，林诗婉出来劝了劝，将芮昱辰带进了屋，昨晚他没怎么睡，又加上刚才喝这么多酒，人一沾床就没了声。
担心他们酒醒后头痛，林诗婉下楼去买蜂蜜水。
客厅里，段宋终于放松下来，仰在沙发上，胳膊挡住了眼睛。
芮嘉看到他颈侧签出的青筋，轻轻挪到他身边，在上面戳了戳，却还没两下就被段宋的另一只手攥住。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段宋手心很烫。
“难受吗？”芮嘉轻声问他。
“还好。”段宋哑声说。
芮嘉任由他拽着，脑袋倚上他的肩头，“我爸……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啊？”
说完半天，段宋没吱声，芮嘉有些不满地偏头，换另一只手按了按他的喉结，“哥哥，你跟我说说啊？”
然后，这一只手也被段宋钳制住，段宋没脾气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他。
“这么想知道？”段宋忽然问。
“当然啊，”芮嘉严肃地看着他，眉头微皱，“你要是表现不好，我爸反悔不让你娶我怎么办……”
“确实说不让我娶你。”
“啊！”芮嘉有些懵，眨了眨眼，但见段宋沉思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是在骗他，“不会啊，那怎么办？”
要不等醒来再好好劝劝？
算了，要不还是趁他正醉着意识不清，直接“签字画押”好了，这样来的快。
段宋见他这样好逗，没忍住闷出两声笑。
芮嘉立马意识到自己上了当，猛地抽出手在段宋肩膀上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你骗我！”
“我没有，”段宋挑了挑眉，又笑了两声，才半真半假地接着说，“你爸让你娶我。”
芮嘉：“……真的？”
“嗯，”段宋懒懒地偏了偏头，“说让你改天上我家提亲，你行吗？”
“当然行啊。”芮嘉也没工夫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在“行不行”这个问题上，绝对没有“不”的选项。
见状，段宋又低低笑了两声，但下一秒，芮嘉措不及防地凑上前，两人鼻尖相触。
“那我能在上面吗？”芮嘉压低声音，故意挑逗他。
段宋正醉着，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只是有点搞不清，这人是怎么好意思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的。
“什么上面？我也想在上面。”
芮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客厅，听到他声音，芮嘉立马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窜回原位，刚才的嚣张气焰顿时荡然无存。
天啊，他怎么忘了家里还有人啊……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儿。
他这个哥哥还真是当得一言难尽。
“沅沅，你怎么在这啊……”芮嘉勉强挤出一点笑，脸色红的像是灌了酒，段宋好笑地看着他。
芮沅手里抱着一个玩具车，走过来一点一点地爬到芮嘉腿上，小脑袋贴在芮嘉胸前，侧头看着段宋。
“哥哥，你们刚才在玩游戏吗？为什么要拉手啊？”他问。
芮嘉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看向段宋企图寻求一丝帮助，但无果，段宋正专心致志盯着小家伙，压根儿没注意到的眼色。
“嗯……对啊，我跟哥……咳，段宋哥哥在玩游戏呢。”芮嘉硬着头皮说。
“那我能跟你们一起玩吗？”芮沅天真地问，在芮嘉身上蹭了蹭。
“这……当然不行了，嗯……等沅沅长大了哥哥再跟你玩好不好？”
“为什么？”小孩有些疑惑，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很快又失望地回了声，“好吧。”
芮嘉终于松出一口气，但再抬眼时，就看到段宋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发起了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果然以后还是少沾酒好，这一沾酒就感觉傻乎乎的，芮嘉心想。
“他是哥哥的好朋友吗？”芮沅悄悄地探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段宋，很快又收回去。
芮嘉轻轻揽住芮沅，这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应付他爸妈，还没跟芮沅正式介绍段宋，但是他又这么小，这些东西不怎么好说，所以他只好顺着芮沅的话回答。
“嗯，算是吧。”
“我也有好朋友，他叫库，可是爸爸妈妈说，我跟他再也见不到了。”小家伙含糊地继续说，眉头也皱起来，手指扣着玩具车的一个车轮，那个车轮松松垮垮的，果然没两秒就掉到了地上。
芮沅立马扒着脑袋就往地下看，但段宋眼疾手快已经替他捡了起来。
“用我帮你修一下吗？”段宋掌心拖着车轮伸到他面前，语气温柔。
芮嘉没想到他会主动哄小孩儿，愣了愣，低头就见怀中的芮沅似情愿似不情愿地瞅着段宋，但手里的车还是紧紧抱着。
“沅沅，想让段宋哥哥帮你修一下吗？”芮嘉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芮沅犹豫了几秒，但最后还是不舍地将东西递了出去，轻声对段宋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将脸深深埋进芮嘉胸上，像是在不好意思。
芮嘉被他的小动作搞得一时失笑，无声地朝段宋动了动唇，“你看你把我弟弟吓的。”
段宋沉默，皱眉，表示这是锅从天来，但最后还是乖乖地到旁边修车去了。
林诗婉和芮昱辰这次回国，此后便留在B大任教，只是芮沅刚好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平时上下学闹人的紧。
不过芮嘉保研名额也成功下来，平时闲的没事，也经常周末把小家伙接到他和段宋家，也正因此，芮沅和段宋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甚至还总是躲在段宋后面，仗着段宋当靠山“作威作福”，甚至Sunny也总是被他强行抓去当苦力，被逼着开比它体型还小的玩具车。
面对小狗哀求的眼神，芮嘉也只能双手一摊，哭笑不得，暗中祈祷儿子能自求多福。毕竟至少芮沅跟他在一块，他能稍微安生点。
平时段宋总在医院，芮嘉有空就去医院等他下班，去的多了，科室里的人基本上也都打上个照面。
有一次去的时候，碰上了向南意，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一头扎眼的白毛，满身痞气地在段宋办公室的唠了几句，最后被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二话不说就直接拽了出去，芮嘉虽然只能看到那人的眼睛，但从气场上感觉看，似乎不怎么好惹。
临走前，向南意送给他们两张春节档电影首映礼的票。
今年北京的冬天不怎么冷的，雪也不怎么多，B大早早就放了寒假。
中午的时候，芮嘉跟池栩通了通电话，池栩毕业就申请去了西南山区支教，平时有空也会给芮嘉发一些他亲手拍下的照片，有人有景，但更多的是伏在桌案上畅意笑着的孩子。
芮嘉能感受到他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也打心底为他开心。
傍晚，芮嘉穿好羽绒服像往常一样去接段宋下班，临近春节，为了应对特殊事件，医院这几天值班安排得比其他时候都要严。
林诗婉几天前就一直说除夕夜芮嘉带段宋一起回家吃饭，本来段宋排着夜班，但为了能吃上这顿饭，硬是连轴转了小半个月，才勉强调出时间。
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隐隐飘着雪花，街边的行道树身缠着一圈圈的小彩灯，多数树梢上也挂着不少红灯笼，到处都洋溢着浓厚的年味。
段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等在医院门口，明明有车也不坐里面，芮嘉见到他，立马奔过去，低头一看，果然已经双手通红。
“干嘛不在里面等我？”芮嘉心疼地抓住他的手，直直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
可还没暖两秒，段宋就抽出来，贴心地替他拢了拢围巾，垂眼看着他，“你也没怎么听话。”
“那不一样好吧，”芮嘉哼出一声，当面耍赖不承认，“这种事我干多了就成了习惯，也就是日常，好吧。但是你是初犯，第一次懂吗？多重要啊，第一次啊，所以必须得好好惩罚。”
段宋一时失笑，宠溺地刮了刮他发红的鼻尖，明知是歪理但还是顺着往下问，“你想怎么惩罚？”
“嗯……”芮嘉转了转带笑的眼睛，看似认真想了一会儿，最后双手揽住段宋的脖子，“罚你今天晚上，让我在上面。”
段宋抿着唇看着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无奈地闭了闭眼。
看来，某人依旧贼心不死。
“你确定？”段宋问他。
芮嘉：“嗯啊。”
“在你爸妈家，你真的确定？”
这下芮嘉彻底不说话了，满含善意的送给段宋一个满分笑容。
晚上，爸妈请了两个同事，俩人是夫妻，但结婚几十年一直是丁克，平时除夕也就两个人一起过，林诗婉觉得他们这样未免冷清，请了好久，才终于把人请来。
也因为有他们在场，芮昱辰没再逮着段宋灌酒。
吃完饭，他们坐在客厅说话，但芮嘉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在旁边兴致恹恹。
直到，段宋在他耳边轻声问了一句，“想不想去看烟花？”
于是说走就走，爸妈他们不想去，但最后还是没躲过芮沅这个粘人精，芮嘉幻想的浪漫二人世界成功落空。
半个小时后，段宋开车到外环，沿着一条盘山公路，到了一座不是很高的小山顶。
这里人很多，但都结着伴，有的两两成堆，有的拖家带口。
芮沅一到地方就兴奋地到处乱跑，也不管冷不冷，迫不及待地缠着芮嘉给他点了几根仙女棒，这才稍稍安分一点，但一转眼就跑到旁边跟别的小朋友玩了起来。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芮嘉看着视野里的小孩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拉上旁边段宋的手。
刚才路上他还反对段宋给芮沅买这些玩意儿，觉得没用，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没用的才最有用。
段宋问他，“你想玩吗？”
“啊？”
芮嘉愣了一下，撤回视线，下意识拒绝，“我又不是小孩儿。”
但说完就听见段宋笑了几声，然后自己的脸就被捏了捏。
“那今天当一次小孩，怎么样？”段宋轻声哄着他，沉沉的声音混进迎面吹来的风中，眼底盛着明明灭灭的星火，看起来是那么的勾人。
芮嘉看着看着，脸微微有些发烫，虽然不知道段宋今天为什么好无厘头地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然后，段宋果然去点了两根仙女棒，递到他手中。
下一秒，“嘭”的一声，天空骤然被点亮，夜幕瞬间被万千流光溢彩肆意点缀，所有人都仰起脑袋，惊呼声和烟花爆炸的声音混在一起。
透过所有喧嚣热闹，芮嘉笑着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却发现段宋正盯着自己出神，斑斑驳驳的光影映出他青隽的面容轮廓，芮嘉看着也不禁出神。
他想吻他，现在就想。
手中的仙女棒最终燃尽，芮嘉将剩下的棍子攥进一只手中，另一只手摸索着去探段宋的手，摸到的一瞬间，他忽然就觉得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哥哥，新年快乐！”
段宋默然片刻，没说话，但很快芮嘉就被他扯着退到了人群之后。
芮嘉还没回过神，下一秒，就见段宋托起的他的手，然后认真地套上去一枚泛着亮光的戒指。
芮嘉突然就不会呼吸了，周围的一切像是被迅速安下消音键，清晰，模糊，短短几秒，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舌头也像是打了结，嘴唇开始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孩儿，新年第一天，嫁给我可以吗？”
没有精心策划的场景，也没有天花乱坠说辞，但是一句“嫁给我好吗”，就足以使芮嘉流下热泪。
他了解段宋，如果没有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做决定。既然今天能说出这句话，芮嘉就知道，段宋已经认定了他一辈子。
眼前一片模糊，芮嘉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段宋就在他面前。
现在是，以后也是。
【全文完】
[爆哭][爆哭][爆哭]我终于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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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新年快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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