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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久不见日,空气沉闷潮湿。
男孩在冰冷的地上蜷缩作一团,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突发的高热将他烧得面色通红,呼出的热气灌回堵住鼻息,让他微弱的出气更加艰难。
余留的意识让男孩在昏厥之前,听见了那阵无比清晰的皮鞋落地声。
他人本被烧得神志不清,身体却在门被打开的那细微响动中猛地一颤,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昏暗的环境被一束光破开,照见了男孩瘦弱的身形。
男孩的身体被粗鲁地提起,并不轻柔的动作掀开他的眼皮,再将他往地上一扔。
“让他醒过来,有人要见他。”
他匆匆来匆匆走,留了两个手下在门外候着,大概是真的有什么大人物在等着。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催促的声音,男孩在医生靠近时才睁开眼睛。
他说:“我不想过去,帮帮我。”
医生除了来时看他一眼,后来的眼睛始终垂得低,“别折腾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你不出这个门也等不到人来接你的时候。”
男孩无甚血色的脸颊更加灰白。
医生将针头推进,大概是有些不忍,说:“这次不一样,我瞧那个女人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要不要跟我赌赌,如果我输了,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
男孩望着天花板,不作答。
他还稚嫩着,此时眼里却满是死气。
其实他早捱不下去了,可是为什么还能坚持到现在,他在等谁。
究竟有谁会来救他。
针剂打入体内,冷得让人发抖,他的整只手臂近乎没有了知觉,连日发作的痛感也消弭于无形。
突然,他的眸光轻动,在医生抽出针头时,转头看向那扇掩着的门。
门被推开,光打过来,他闭了下眼睛,听那道明明温婉却在那时候显得极为强势的声音呵道:“你在对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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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在这里。”
临时休息室被人闯入,掀开的门帘带来夜间的凉风,打散了男生刚生起的困意,夹杂的雨丝吹在他脸上,让他更加清醒。
房间里备了两套蛋卷桌还有几把折叠椅供艺人休息,旁边站了取暖两颗小太阳。
男生却坐在离门边最近的小马扎上抱着背包吹凉风。
管理人身后过来了几个员工,说了句要清场地就开始收拾工具了。
他让开位置,跟着管理人走出去。
管理人跟他说:“导演去赴饭局,来不及见你了,他的意思是下次有机会再合作,你赶紧回去吧。”
宁忆扯扯还沾着水的发丝,这才发现原还聚在摄影棚下庆功的一众人早已经上了车,设备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管理人将宁忆打发走,又被叫住,他听到宁忆问他:“可以帮我带个东西给导演吗?”
他到底还是个没被雕琢过的新人,不知道要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清亮的声音忐忑也期待,又也许是因为他要交的东西很重要。
帮一个闲杂人递东西给影视圈有名号的导演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最后一场戏主角不配合拍摄,是导演记起了这个试戏时跟主角身形相似的人,以看镜头表现力为由将宁忆唤过来。
宁忆趟进混着动物粪便的淤泥里顶着一身脏帮过了几个镜头,从而帮他们避免在如此寒冷的夜晚再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他应:“什么东西。”
宁忆打开包翻开笔记本撕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他,“刚刚是场务给我打的电话,可以的话帮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导演。”
他说:“拜托,很感谢您。”
管理人看宁忆离开场地,身影在车灯的照映下显得那样单薄,车灯一晃而过,他的背影又融进了黑暗,消失。
他看着宁忆交给他的一串号码叹了一口气,随手扔进了垃圾堆里。
不可能的。
一个还没出道就被封杀的毫无背景的人,没有一个剧组会用他,敢用他。
天色早暗了,头顶树叶的簌簌声闹得吵。
一声响雷过后雨势渐渐变大,宁忆撑起伞,踩着路边的野草走,往外赶。
市郊直达的班车,返程始发站是一处墓园,车上零散几个人,宁忆挑到后排位置靠窗坐下,跟刚从墓园回来的人一样,安静地望着窗外。
他经纪人的电话是这个时候进来的,“这么晚不在家,折腾去试戏呢?”
宁忆不懂。
他去过很过剧组试戏,没见过哪个经纪人会不希望手下艺人有个好前程,知道是去试戏还会对艺人冷言冷语的。
偏是他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
“杨导让我试试镜头。”宁忆谨慎回答:“我没耽误唐典的工作。”
“没关系。”严宣并不在意他在拍什么戏,但也是为此而来,“你是不是没来得及好好见他一面,我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你,作为交换,你帮我拿一个合作。”
宁忆的世界里没有对等的交易条件,一旦对方提出要跟他交换利益,那说明对方想要的很大,他要付出的就更多。
而这更多里面,是他要用上牺牲两个字才能形容出的代价。
严宣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有多重要,知道怎么拿捏他,“不想?那我换人去。”
宁忆叫住他,警惕地问:“需要我怎么做?”
对方的声音轻佻,“像以前一样,你不是很熟悉了吗?”
通话很快挂断,给了他充分反应的时间。
宁忆脑子缓慢地转,木然地看了一会窗外,最后动作迟缓地将手机揣回背包。
作为一个新人还没出道就被封杀的消息到了两年后的今天已然不再新鲜,而因此而产生的无人敢用的状况却让他欠下公司一笔巨大的违约金。
在那之后,他被经纪人塞到唐典会所打工还债,并利用一切可以的时间去寻找合作机会这种状态直到现在,并且会持续到很久的将来。
如今他已经习惯了。
严宣说的也没错,在偶尔被扔到几场酒局上去为他换取利益以此来维持他对自己的耐心跟不抛弃这种事,他已经很熟悉了。
在严宣把杨导的位置消息传过来之后,宁忆终于松了一口气,到了合适的位置下车打车直接到了唐典会所。
宁忆原本想在外面候他们出来,但很巧的有个空缺让他顶上。
去服务部拿到服装,宁忆很轻松混了进去。
除了领导,宁忆认出了还有剧组的几位。
他庆幸自己来得及时,身边的人突然说:“我认识你,你是一部的。”
宁忆抬眸,看着这个陌生的还会跟他搭话的新人。
没有在他眼里看到对自己明显的嫌弃跟敌意,宁忆觉得自己可以善良地提醒他一下,“既然知道我是一部的,应该也知道跟我们一部走得近,是会遭到排挤的。”
果然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懊恼地沉默了一下。
才慢慢听他嘀咕:“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大家都是看人脸色吃饭的,你也没抢我的饭碗不是。”
宁忆稍怔了一下,并不在意。
他的注意力在导演身上,哪怕他刚诓了自己一场。
他深知自己情况特殊。
但这位导演从拍摄一步步低成本影片走到至今,不受资本裹挟能一直坚持自己的创作跟采用新人。
那么他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宁忆眉目低垂,尽量低调不要叫他们不要在这种时候发现自己。
可应该是他的样貌身段太过出众,能叫导演在众多试镜演员中注意到他,并在经历了这么长的拍摄时间中仍能重新想起他,也能叫他在走到桌前的时候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宁忆?!”
“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听着他明显动怒的语气,宁忆心脏一提,解释:“我并没有打扰各位的意思,只是结束之后您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
有人哼笑,“需要机会的人多了,杨导要是给你们每个人几分钟,都不用有个人生活了。”
“可是拍摄的时候我表现得很好不是吗?”
宁忆略过其他人嘲弄的表情,求真地看向杨导,“对吗导演。”
杨导的打量的目光从宁忆身上收回,像在深思着什么,“这样跟你说吧,你确实很适合我下部剧的角色,可我接下来要会客,时间怕是给不了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换个衣服再回来,我们边喝边谈。”
宁忆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细微地愣了一下后很恰当地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那太好了。”
他把酒瓶放回推车,路过同事身边新人小声提醒:“会所不允许我们跟客人有私交。”
宁忆的眼神很短暂地顿了一下,接着像没听见,出门换衣服。
没人理解杨导的意思,“给几个镜头已经很冒险了,还想给他机会?你就不怕得罪上面的人?”
杨导不紧不慢点了一根烟,一晚上拧紧的眉心终于散开,他笑笑,“求人办事,总要有诚意才行啊。”
宁忆回来后去打招呼,被随意敷衍了一下,坐在了杨导身边。
从他们的对话中,宁忆听出杨导影片上架出了问题,求人解决,所以有了今晚这顿饭。
后厨差人来看了两遍是否上主菜时,那人带着人不紧不慢地出现。
导演几个站起来迎接,而宁忆被推去接他脱下的外套。
男人轻轻一避,虽然没有把衣服递给他,但是宁忆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经过他,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脚步很细微地顿了一下。
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他。
宁忆感觉到杨导多看了自己两眼。
他慢慢挪回自己的位置,并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导演起来敬他,“凌总日理万机还能抽空过来一趟,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凌宇枫也好说话,朝他笑笑,“日理万机倒没有,整个圈子都知道我什么作风。”
他暗示地看向宁忆,“不然也不会来这一趟不是。”
杨导恍然大悟似地,向凌宇枫介绍:“这位是宁忆,在我们这次的影片中也有参演,有几个很重要的镜头,表现不错,未来不可限量啊。”
他将宁忆往前一推,责备道:“愣着干嘛,还不敬凌总一杯。”
一点背景,但非娱乐圈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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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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