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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驶离,镜子中的宁忆一直站在原地要确保他们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司机对任景洛说:“先生,就在这里停可以吗?”
“嗯。”任景洛视线落在宁忆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心情颇妙地说:“小黄,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直觉。”
小黄司机眼睛瞟了一下内后视镜,看任景洛眼尾那抹微弱的笑意心里不由地打了个突。
他思索着任景洛可能想听到什么,“是,我也没见过长得这么像小少爷的。”
车后有车开了爆闪,车身从身边飞驰而过,激烈的油门声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任景洛的脑海。
剧烈撞击损毁的大片护栏,柏油路上狰狞看得出当时情况危急的刹车痕迹,两车相撞翻下山坡燃毁的现场还散发着焦味。
“现场撤得及时,遗体完整。”
“家属到这边认领。”
“轿车上只发现了四具成人遗体,并没有你说的小孩。”
“车辆剐蹭痕迹严重,对面货车疾行变道,意外事故。”
当年年纪尚轻时接到的无法承受的噩耗,时至今日,任景洛已经能完全面不改色地回想当年车祸的每个细节以及跟警方的对话。
任景洛突然沉默下来,小黄得不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的反应,默默将靠边车停好。
他的情绪收得很快。
任景洛把电脑屏幕转向司机,“小黄,我准备在家里装个房间,你觉得这些怎么样?”
黄锦元看着满屏虽不卡通低龄但明显幼稚的案例,嘴角抽动,“先生,小少爷今年该有二十一二岁了吧,我觉得不太合适。”
任景洛视线幽沉,下压的眉眼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芒,最后轻嘲似的笑了一下,“是啊,快十年了,他长大了,也已经不记得我了。”
宁忆所住的楼房就在马路旁边,因为今晚这个男人的出现跟行为太过让人匪思,为了保证安全,他下车后并没有马上上楼,所以很确定对方的车转回来换了个位置停在了马路边。
他站在楼道里透窗盯着外面,一边揣测对方的意图,一直等到胃部隐隐作痛才上楼。
没想到这个时间里会有人等在他的房间门口。
宁忆手指抓着背包带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然后慢慢走过去。
严宣早发现他了,等他走近了吐了一口烟,哼笑了一声,“出去一个晚上收获不小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宣看起来是专门为他来的,担心在外面谈话吵到隔壁,宁忆开门让他进去。
宁忆晚上除了一推麻烦什么也没收到,严宣却因为自己的话被回避而感到有些不悦,
觉得他真是心高气傲了。
他坐在宁忆为他挪过来的圆凳上,打量了一下四周,把话讲了个清楚:“杨导给我发消息了,他准备了一份合同,想要给你加戏,你的意思呢?”
宁忆坐在严宣对面拆还温热着的包装袋,咸香的味道传出来,接着入目是一张名片。
以为是店家外卖电话的宁忆取出来,看到上面任景洛的名字时微微一震。
一会后,跟凌宇沨的名片一般,揉成了一团。
严宣看回来,催他回应,“嗯?”
“帮我拒了吧。”宁忆随口说。
粥已经顿得软烂,极大程度上安抚了他没怎么吃饭还在闹腾的胃。
原来宁忆没准备接这个戏,严宣胸口堵的这口气这才顺下去。
他早已经做了决定:“我已经帮你推了。”
严宣盯着宁忆低头安静喝粥显得格外乖的脸,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解释:“这人作风不正,对新人潜规则的消息闹得不小,上面准备办他呢,这次直接把他上架给卡了,哪怕拿你去作人情也过不了的,我们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对他的说辞宁忆仍旧沉默着,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严宣看了一下时间,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切入主题,“听他说,凌晟的凌总对你有点意思?”
宁忆的睫毛颤了一下,反应比刚刚原先自己求之不得的机会被严宣没问他意见地直接拒了之后才告知他反应来得明显。
他防备地看着严宣,“明天我就回唐典工作了,我的时间不多。”
“我知道。”严宣说:“可这事情很巧,你晚上刚帮我拿到的合作就是这个凌总手下的一家公司负责的。”
“虽然是一家刚起势的公司,但是能攀上凌晟这条大船,我手下的艺人以后路就宽了。”
他不顾宁忆的想法,随意表达着对自己手下艺人的重视,“这次我希望你能豁得出去一点,别让我失望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宁忆问:“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为什么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换一个人我就豁得出去了吗?”
严宣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对宁忆的反驳很不满,但是随即笑开,“这次不一样,他跟人打听你的情况了,我收到新消息,你出席一下酒局,把凌总哄开心了,这个合作自然就到我们手里了。”
“你跟人家谈好了?”
“各取所需。”严宣抽出一根烟点上,“他想要讨领导开心,我想为手里的艺人谋个好前程。”
宁忆被封杀后是严宣提出将他从另一个经纪人手里接了过来。
这些年不是没感激过、期待过严宣,哪怕现在对他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还是不免地难过了一下。
可严宣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一点。
送他出去时,宁忆突然叫住了严宣。
严宣的步伐停了,转过来隔着长廊跟宁忆对视,等他说话。
宁忆犹豫过后,很轻地开口:“严哥,你还记得我也是你手下的艺人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严宣并看不清他的表情,面对他的问题嘴角动了动也没做什么回应。
收到他沉默的反馈,宁忆提起苦涩的嘴角,对严宣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睡前宁忆重新洗了个澡,到窗边关窗户的时候往楼下随意一看,视线准确地落在路边还停着的迈巴赫上。
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走,夜里很冷。
许是晚上的粥很合他的胃口,又可能是因为任景洛短短的时间里给了他别样的安心之感,宁忆烧了一壶水,倒了一杯。
他披上外套,从楼道出来径直出了小区。
车里还亮着灯,宁忆过去敲了敲车窗。
咫尺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任景洛在转头看过来看到他时的意外之色。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来,任景洛眸子显露出几分喜悦,倒是宁忆脸上始终平淡。
他把温热的水递到任景洛跟前,“任先生,暖一下身体吧。”
任景洛接过水,掌心传来熨贴的温度,他低头看杯子,嘴角很自然地勾了个浅笑,问他:“上车坐会吗?”
他应当也没怎么休息好,英俊的脸上倦意明显,声音也哑哑的。
宁忆摇了摇头,也客气地朝他一笑,说的话在任景洛看来却比夜间的空气还要冷。
“感谢先生晚上帮我解围又送我回来,但过度的关系会让我感到困扰。”
“我只想安分地过我的生活,而先生您的出现会给我带来很多不确定的因素。”
“我不想生活被过多打扰,先生您能懂吗?”
任景洛嘴边的笑意在那一刻僵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在宁忆面前失态,“所以你只是过来跟我划清界限的?”
宁忆双眼微微睁大,看起来十分无法理解的说:“先生您说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保持好距离。”
宁忆给任景洛留下重击,觉得解决完一件大事浑身轻飘飘地回了房间。
楼下没有传来轿车发动的引擎声,宁忆不知感恩又无情地将话说清楚,并不在意任景洛走不走什么时候走。
他将自己裹进毛毯,开始觉得额头隐隐发烫,抱着靠枕失眠到了天蒙蒙亮。
中间醒了几次,确定除了发热没其他症状后宁忆最后直接睡到了约定的时间才前往唐典。
唐典不同于普通寻欢作乐的场所,这里作为整个申城消费最高的娱乐场合,聚集的是上层社会人群,是销金窟。
踩着堪称收藏品的地毯,纸醉金迷的味道一路渐浓。
他在一包厢门口停下,做好准备,推门走了进去。
宁忆身形优越,举手投足间得体的姿态让人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也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叫人忽略了他那双流露着似有若无的傲意的眼睛。
他还没在席上找到凌宇沨的影子,就有人招手把他叫过去。
那人的手搭在宁忆肩膀上,对着其他人笑,“难怪能得凌总青眼,这身段一般人可比不上。”
就像陷入沼泽。
手掌攀附的感觉滑腻恶心,他手脚自由,却反抗不得。
任人主宰,任成杯的烈酒往他嘴里灌。
等到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身上熏得从里到外都是酒气。
身边的人看了一眼手机才把手从他衣下伸出来,拍了拍他,“凌总快到了,出去整理一下,也醒醒酒。”
宁忆出门一连撞见了几个其他分部的同事,在遭受到了他们异样的眼神之后,他进了洗手间整理着装。
很不巧的,有一道耳熟的声音正在跟别人讨论他,“哥,我听说那个宁忆是个艺人?怎么塞到会所干那事来了,我看他条件挺好的,他经纪人也舍得?”
对方原来平静的表情在听到宁忆姓名时变得狰狞,他没好气道:“想当艺人他还没有资格,欠公司那么多违约金,被包装在会所里抵债的,其中他的经纪人可出了不少力。”
“那他不被放弃了吗,可我看他还很努力。”
“努力有什么用,说是得罪了领导被封杀了,人家一句话他就像被随手捏死的蚂蚁一样,你看他被扔进会所两年了,也折腾了两年,扑腾出什么水花没有。”
新人震惊:“这么严重?他做了什么?”
对方表情顿了一下,沉默,想是也不知道内情。
他们要离开,而宁忆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想知道怎么不问我,我又不怕告诉你。”
他没顾两人说背后话被撞见后难堪的脸色,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脸,轻轻笑,“他想睡我,给我下药,但是很不巧的我中途醒了,拿烟灰缸把他的头给砸了个洞。”
“你看,情况就是这么简单,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看新人,好声好气地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宁忆身上像是有种魔力,安静的时候能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而当他发声时,能够轻易地俘获大部分人的视线。
新人盯着宁忆着迷,直到宁忆问他,才惊醒过来。
他看着宁忆脸上阴冷的笑生了一身冷汗,扯着身边绷着脸的人离开,“没有了。”
待人走后,宁忆重新回了洗手池,忙捧起水冲脸。
他双手撑在台上,头深垂着,镜子上映着他优挺的鼻梁跟冷硬的下颌线,绷紧的唇线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情绪。
周围来来去去几波人,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宁忆抬起头擦掉鼻尖挂着的水珠,对着镜子看了几秒,没什么意味地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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