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何勉见过面后,当天晚上顾堇堇又开始频繁做梦,接连两晚也没有好转。
睡眠不足让顾堇堇感觉身心疲倦,不得已地在微信上求助陆时清。
陆时清建议她做一个脑电波监测,顾堇堇于是到医院挂了一身的电极片,头上还被固定了一个网兜。
“以你的情况只做睡眠监测是不够的。”陆时清说,“保持这个状态监测二十四小时,介时再根据情况做治疗。记忆功能紊乱后出现睡眠质量问题也是正常现象,心态放松,睡眠也会好一些,慢慢调养就好。”
顾堇堇点点头,心情却并没能很轻松。她微撅着嘴,花瓣似的唇瓣嘟起,垂着眼睫也不看人,闷闷不乐的样子有点孩子气。
陆时清不由得失笑:“你这是在和仪器置气么?”
顾堇堇忙摆手表示没有。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直体质不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也会像病弱西施一样地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关键是,西施病弱尚且惹人怜爱,她现在被插满了电极片……看起来肯定有点傻乎乎的。
“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给力。”顾堇堇说,“我现在也不太能运动锻炼,都不知道怎么强身健体才好。”
“是不能剧烈运动,徒步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还是没问题的。”陆时清说到这里不忘淡笑补充,“当然,还是等把仪器摘掉再去比较好。”
如果可以的话,顾堇堇也不想顶着这一身行头出门吓坏路人,但奈何她还有工作在身。
霍誉舟今天到公司查考勤,看到顾堇堇七零八落的考勤记录,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让顾堇堇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顾堇堇知道言语解释比较苍白,也不想大费周章地和他说明自己失忆的事,简单果断地说:“我马上就回公司。”
陆时清在桌前完善着病历,无意间听到她的对话便说:“如果公司那边不好交代,我帮你开个证明。”
顾堇堇表示自己不用:“不让领导眼见为实,他恐怕还会觉得我消极怠工,我这就让他领教领教什么叫做来自打工人的震撼。”
她说完就背上自己的包,像是奔赴战场一样地昂起了头。
陆时清不知道她的领导会不会震撼,他反正是觉得挺别开生面的。
正有些好笑,却见顾堇堇又蓦地忸怩起来。
她从诊断室探出头,不住看着走廊外面来往的人,步子却舍不得迈。
陆时清若有所悟,从抽屉里抽出一只口罩:“要不要戴着?”
顾堇堇不假思索地点头:“要!”
她虽然是有跟霍誉舟赌气的成分,可也没有那么大的强心脏,一路上面对众多异样的眼神,她恐怕很难完全泰然处之,戴上口罩没人知道她是谁,就好多了。
她从陆时清手里接过口罩,浅笑着对他道了声谢。
陆时清淡笑颔首,心道,何勉的前女友还真是挺乐观。
他也是从自己弟弟那里听到她和何勉分手的消息。
换作旁人失忆加失恋,工作又面临危机,大抵会多少有些焦头烂额,但她却想的是要借机小小地反掣一下领导。
陆时清现在就有些好奇,她的领导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
*
顾堇堇打车回到公司,从电梯到工作室的短短几百米路,关注率远超百分之百。
在她决定回公司的那一刻,就做好了目空一切的准备,径自掠过其他人,连一点余光都吝啬多扫,目的地非常明确,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她敲门:“霍总。”
霍誉舟简单应:“进。”
顾堇堇深呼一口气,不加犹豫地推开那道门。
而一直对她不咸不淡的霍誉舟,在看到她的第一秒,瞳孔就晃动地如同遭了地震。
八级都不止的地震!
霍誉舟的表情有几分僵硬,握着钢笔的手完全顿住。他完全没预想过,顾堇堇会以这个造型出现在自己面前。
头上戴着护网,身上各处挂着电线和电极片,乍一看还以为是电影里那种需要仪器来支撑日常行动的重症患者。
她大概是刚从医院赶过来,身上甚至还有着残留的消毒水味,身上的每一个电极片,都像极了对他的无声控诉。
顾堇堇欣赏够了他晃动的瞳孔,才慢吞吞地说:“不好意思啊霍总,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请假去医院的,不过我会把工作效率最大化,不会耽误工作的。”
她说话的语调还一如既往地带着水乡女子小家碧玉似的柔软,但这只会让她的形象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被工作摧残的受害者。
而且还是重度受害者!
霍誉舟回了回神,尽量用镇定的语气说:“嗯。如果是有特殊情况,电话里说清楚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
顾堇堇表示自己没关系:“今天只是去做检查,这样也不耽误工作的,那我先回工位了。”
她说完,不给霍誉舟反对的机会,冲他一点头就转身要往办公室外走。
霍誉舟立时起身,大步流星地上前拦住了她。这要是真的放任她回工位,其他不明所以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苛待员工。
霍誉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翻阅着联系人,对顾堇堇说:“改为居家办公好了,我让司机送你。”
顾堇堇忙推辞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好意思让送,就让男朋友来接。”霍誉舟说,“这样子回去,路上没人照看总是不合适。”
别说顾堇堇现在没有男朋友,就算她和何勉没分手,看霍誉舟这完全不打算放她回工位的架势,她也不可能在他办公室里等。
她审时度势地改口:“那我还是早点回去吧,这样也不会耽误做事,多谢霍总了。”
霍誉舟快速拨通了司机的电话,让他上来领人。
待顾堇堇一走,他就紧接着打了何勉的电话,想问问什么情况,没想到何勉竟然还没起床。
霍誉舟简直对这两个人无语透顶,把两个人一并吐槽,没给任何一方落下:“你还真是心大,女朋友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睡觉?!顾堇堇也是真能惯你,自己去医院由着你睡。”
何勉昨天有点失眠,睡得很晚,刚接到电话时连眼睛都只懒懒地掀了一条缝,听霍誉舟这么说,立时在床上坐了起来。
“她怎么了?”
“你问我?我倒是还想问你,她怎么会挂着满身电线来公司。你说你们两个也是……”
何勉没等霍誉舟吐槽完就把电话挂了。
他完全没心思跟对方斗嘴,只想尽快掌握清楚顾堇堇的情况。
紧接着给顾堇堇打了电话,电话才响两声,对面便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顾堇堇居然直接挂了?!
何勉烦躁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之后打给了陆时清:“顾堇堇今天有没有找你问诊?她情况怎么样?”
陆时清道:“今天只是做个脑电波监测,要明天才能有结果。”
何勉追问:“她是怎么失忆的?”
“你不知道?”陆时清意外道,“她是高烧昏厥之后受到撞击导致失忆的。”
何勉眉心一跳:“她没仔细说过。她……伤得很严重么?我看她最近好像经常会头晕。”
“外伤不是问题,脑震荡也只是轻微程度,主要还是脑内神经功能方面的问题比较棘手。”陆时清说。
何勉沉吟片刻,追问道:“她还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人的大脑是极其特殊而神奇的存在,关于人脑方面的医学课题,许多都还尚未攻破,记忆功能紊乱也属于医学难题之一。
陆时清说:“人为干预的话,药物能发挥的作用很有限,需要结合一定心理治疗,可以适当地和她复述以前经历过的事,或者进行场景重现。不过,这些都只能说是起到促进作用,并不能断然说一定有效。”
“我知道了。”何勉低声说着,缓缓挂了电话。
接连几通电话过后,何勉的情绪已经复杂到连自己都无法分辨的地步,一个人在房间默默了许久,才给顾堇堇发了微信,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堇堇回了他一个摊手的表情。
顾堇堇:[你不也挂我的电话么。]
何勉:[现在扯平了,接电话。]
何勉:[或者见面聊。]
顾堇堇:[我不太方便见你。]
何勉无奈,只好再次拨她电话:“为什么又不方便?”
原因其实有些难以启齿。
顾堇堇并不想让何勉知道自己在见过他之后总会梦到那些分不出是幻是真的场景,只得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今天做完检查,身上还挂着仪器的,不太方便出门。”
何勉皱眉:“不方便出门还能去工作室?”
“领导让我端正工作态度呢。”顾堇堇说。
何勉说:“姓霍的那里我会跟他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复诊。”
“不用不用。”顾堇堇连声拒绝,“这和你没关系,我自己会解决。”
何勉不知道顾堇堇怎么能轻飘飘地说出“没关系”三个字,声音沉极了:“没关系?之前失忆了也不讲清楚,发烧昏倒的事更是瞒着我到现在,也好意思和我说没关系么?”
他说到这,忍无可忍似地,低呵了一声,不无问责的意味:“亏你说得出口。”
顾堇堇觉得何勉这样的质问简直无厘头。
她不疾不徐地用事实剖析:“我难道是没有试图和你沟通过吗?是你对我不闻不问在先,冷淡提出分手在后的吧。整件事明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怎么能问得好像自己被辜负了一样呢?”
她说到这里,脸颊微微鼓起:“这么计较起来,你还真的是非常可恶呢……不和你讲了,真是的。”
顾堇堇很快挂了电话,何勉看着断掉的通话记录,没有再拨回。
他知道,她现在有点生气。
她就是这样的,生气的时候也不会大吵大闹,等自己消解了,就会重新依偎在他身边。
以往都是这样的,他早已习惯了。
习惯到,对这一切不该理所当然的习惯,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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