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霏不料联姻对象这么勇,会当场揭破重组家庭的虚荣假面,心下酣畅痛快。她憋着笑回过身,被他的长相深刻地惊艳了下。
哥们家世牛逼,还长得这么好看,结果也一样身不由己,过着宛如提线木偶般的一生。
不过同样是工具人,这位到底是比她要拽些,一张嘴语不惊人死不休。对沈予霏来说,婚后有人一起吵架也算不赖,总比死水无澜形同坐牢要痛快些。
“瞿公子,幸会。”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我是沈予霏,你的未婚妻。”
对方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打开烟盒咬了一支,漫不经心地点上火,直接避开她走去了阳台。
......
会客厅里,除了瞿天丰,其余连宾客带侍者十来个人,全都敛声静气齐齐看向沈予霏。她面不改色地收了手,转身天真笑道:“还没来得及去改身份证名字。伯父如果介意,我明天就去办理。”
瞿天丰这时才抬头,面色泰然:“倒也不必。只是对外通稿看看该怎么写,别叫圈里的朋友们产生误解才好。”
“对,对,对。”孟世成急忙附和,差点忘了保持孟总的架子。
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凝滞的场面略生动了些。
孟菀婷这回是心服口服了。经过沈予霏身边时压低了声音夸她:“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沈予霏笑了起来,今晚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多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真是让人期待呢!她拎起高脚水晶杯将香槟一饮而尽,示意侍者再满上。
转眸看到他从阳台进来,正用一双沉默冷眼盯住她,她笑得更灿烂,举手抬了抬酒杯,隔空邀请他共颂嘉时。
他不回应,她也不介意,一仰脖,又干一杯。
然而酒过三巡,席面上仍未熟络。除了瞿天丰与孟世成始终在进行隐晦磋商,其余人等不是玩手机就是发呆,一顿订婚饭吃得全无喜气,倒有点像是赴了鸿门宴般的各怀心思。
直等到两位家主结束谈话抬起头来,才恍然大悟于现场的低迷。瞿天丰既然居主位,便带头拿起酒杯:“两家联姻属实有缘,来,大家一道干一杯。”
胡吃海塞了一通的沈予霏拽着绷紧的礼服,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刚刚举杯:“干杯......”
缓缓升温的氛围突然就被打断了。
“抱歉,我不同意这件婚事。”
瞿天丰才转晴的脸色重新沉了下去,呵斥道:“静扬,不可胡闹。”
“怎么是我胡闹呢?”瞿静扬起身离开席面,从冷漠矜贵忽而转为吊儿郎当,懒洋洋地谑道:“这位结婚对象耽于酒色,品行不端,恕我接受无能。”
此话一出,座上众人都沉默了,只有孟菀婷没忍住,噗嗤一笑。
孟世成还只当这位公子哥儿没看中沈予霏,眉头皱了皱却也没犹豫,笑道:“我这小女长相艳丽,或许不合瞿少眼缘;若是瞿少喜欢端庄大方的,菀婷倒是不错的人选。”
孟菀婷脸上的得意还来不及消退,顷刻被震惊覆盖。
在一时静得落针可闻的餐厅里,连沈予霏都听到了孟菀婷的自尊和骄傲摔碎在地的声音。
她觉得解气,又有些感同身受般的不忍。同时也不服,自己都被对面贬低成啥样了!
“可是瞿公子这话说得没道理。我们是第一次见,为何对我妄下评语?”
“哦?”瞿静扬原本已经抬腿要走,听她这话又刹住脚步,眼神锐利得几乎能冲破薄薄的镜片,“沈小姐,你的记性真差。”
沈予霏更觉莫名其妙,离座打算冲到他跟前去当面锣对面鼓讲明白,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她巴不得他悔婚,也不能接受他拿她品格有缺来当幌子!
经过叶茵身边时,她被拽住了。
一贯擅长维持优美姿态的叶茵状态大改,眼眶里汪着泪水。她紧紧抓住沈予霏的手,用极轻的声音恳求道:“你不要同瞿公子吵架!你去求求他,把婚事保住。妈妈的下半生还很长,你帮帮妈妈,好不好!”
气愧和怜悯的情绪随着叶茵的话剧烈涌出,像十号风球掀起的狂浪拍上崖头。
叶茵,她一辈子只会依附男人。生活作风又不是一般的奢侈,宁住黄金鸟笼,不栖自由寒枝。
沈予霏鼻尖发红,咬着牙忍泪。作为母亲的孩子,她欠着一条命,怎么也还不完。
余光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迈出了餐厅门外,她回头对着席上诸位,笑容如晨光灿烂:“其实我与瞿公子确实不是第一次见,之前有点小误会,吵架了。伯父,我去劝他回来。”
她提着裙摆急急穿过走廊,透过落地玻璃屏障看到花园里有一点红星。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伸手:“给我一支。”
瞿静扬傲然望她一眼,很快转开目光,也不给她拿烟。
“离我远点。”他的声音在夏夜的虫鸣里显得冷冷清清的。
“我们是什么时候见过?”沈予霏对他的冷淡早有预料,想到叶茵那双眼,她把堵在喉咙口的艰涩咽了下去,换成婉转谦卑,“如果之前有所得罪,还望瞿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瞿静扬把烟摁熄在烟盒上,只问自己想问的:“来找我干嘛?”
“......来找你,结婚。”
她还真开得了这口,他轻轻呵了一声。
“刚才我说得很明白,你这号人,我看不上。”
“我哪号人?”
“你做过什么事,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他自问对她毫无兴趣,纯粹是想看她要怎么把这出戏演下去,“自己是什么德行心里没数吗?”
沈予霏忍到现在,觉得自己把脾气控制得很好了。可一来一回几句话,得到的不是冷嘲就是热讽,她发火了:“你这人有没有礼貌,会不会说话?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很难吗?我就是没见过你,我根本不可能认识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傻......傻瓜。”
她在脏话出口前想起了来找他的目的,只好硬生生拐了个弯,气势大减。
“给我来支烟!”她又伸手,知道他不会给,干脆两步跨过去从他手里夺下烟盒。拨弄了一番找不到开关,她把烟盒杵到他鼻尖下:“帮我打开!”
瞿静扬缓慢地眨眼,几乎要气笑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真的接过烟盒打开,抽出一支放在她的手心里。
“火。”她一路不客气到底了。
点燃香烟,她把烧得滚热的金属打火机掷到他怀里,后退了好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深深吸了一口,她差点被呛坏了,连连咳嗽了几声。强行支棱起来,她盯着他:“让我们把话说开:孟家想要借联姻绑在瞿氏身上吸血,而瞿氏之所以同意,大约也有利可图。各取所需而已,你为什么反对?”
瞿静扬懒洋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玩味地笑了:“‘孟家吸血’、‘瞿氏有利可图’,这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不关你事吗?传言你即将接任瞿氏企业总裁的位置。我猜你爸爸为此做了不少努力,所以他在这个节点上安排你联姻,自有他的道理。”沈予霏客观得像个旁观者,连说到自己的事情也没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至于我,你也知道,我不过是寄人篱下,并没有反抗能力。”
她观察他似乎不像一开始那么抗拒她了,便大胆提议:“不如你我单开一桌,不跟他们老头儿玩:他们谈他们的交易,我们聊我们的利益,怎么样?”
瞿静扬不说话,转身往停车处走去,边走边沉默地消化着眼前的一切。
这女人像一只便宜却充满野蛮活力的万花筒。仅凭着一些零碎的阅历左支右绌,也敢于卖弄出百般花样;明明只是无根之花,却又实在美丽得让人目不暇接。
比如昨夜的她,醉得似真又似假,一面浪荡不堪,一面自怜自伤。
比如今夜的她,明明不会抽烟,非要吞吐着烟火装出一副老练口吻,跟他谈生意。
此时她正紧追不舍地跟在身后,看样子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眼看快要走到自己的车跟前,他淡淡开口:“你想得到什么?”
钱咯,不然还能是什么?
沈予霏觉得他问了个超好笑的问题。她假模假样地又抽了口烟,心里盘算了一会儿,才说:“我想让我妈妈获得安身立命的保障。所以我有两个方案,你听听看?”
要么对这场婚姻全盘接受,她乖乖扮演好听话不惹事的花瓶,帮孟世成获得他想要的资源,换叶茵长富久安。要么由瞿静扬买单--如果他出得起她要的价码,她可以不择手段地,帮他彻底毁掉孟世成这条蚂蟥。
然后她会带着叶茵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这里。
她倾向于第二个解法,看起来是沈和瞿的双赢,也不会有任何人被锁在婚姻的牢笼里。
可瞿静扬始终没表态,他转脸不知在看着什么地方,维持着一个警惕的姿势。
沈予霏等得不耐烦,冒险朝他靠近一步。他忽然也靠过来一步,劈手夺过她夹在指间的烟,三下两下给揿灭了。
“你不会抽烟,装什么呢?”他态度变得恶劣,浅褐色眼眸里写满厌弃,“你的方案不行。谈不拢,散了吧。”
“哪里就谈不拢了,你还没讨价还价呢?”她怎么会就此放弃,“你有什么条件,你要什么好处,倒是说呀?”
“我很好利用的。”她最后来了这么一句。
瞿静扬动作顿住,回头审视她。
这只万花筒,是不是生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尊严?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忍着恼火向她摊开真相,“瞿孟联姻,必然是为了掩盖台面下见不得光的交易。如果接受联姻,我们必然要被绑架到同一条船上,到时候不是你想解绑就能解绑的。”
沈予霏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不假思索地答:“那我们就把他们的秘密找出来,反制他们,不就行了。”
她说这话时很有几分孩子气,又跟瞿静扬一样地用了“我们”来表达两人之间微妙的同盟关系。
瞿静扬莫名觉得这话还挺顺耳,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和昨晚那个邋遢鬼完全不同,她今天花容月貌,被满身的珠光靡丽包装成了要送赠予他的洋娃娃,却又依然像一棵不安分的青藤,张牙舞爪地挣扎出了一些极富生命力的枝蔓。
不过,他和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与其那么麻烦地结束,不如不要开始。”他跟她下了定论,从裤袋里取出车钥匙。
沈予霏眼疾手快,在车锁轻轻弹响的一刹那,她窜上前拉开车门,钻进去霸占了他的驾驶位。
瞿静扬:“......”
这位很会耍赖,他怎么给忘了。
难道还要像昨晚一样,在她身上浪费宝贵时间么?他铁青着脸,一手把住车门不让她关,另一只手捉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外扯。
“哎呀,哎呀,我的裙子!”她尖叫,用力地反抗着,“裙子被你扯坏了!”
瞿静扬不信她说的什么鬼话,索性弯下腰想把她整个拖出来。
“哧”的一声脆响,他动作停住。低头,与近在咫尺的沈予霏对上了视线。
晚装从背后裂开,露出一片雪白,他的手正按在柔滑如丝缎的肌肤上。
“现在怎么说,瞿公子?”沈予霏长舒一口气,得意洋洋地看向愣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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