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明灯晃晃，S级信息素逸散开，逐渐变得浓了。
安牧川捂紧浴袍缩在小沙发上，克制着深呼吸。
“可以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床边的男人突然开口。
安牧川脸泛薄红，眼皮半耷拉着睨他一眼，没说话，只低下头让他看。
细软蓬松的黑色头发中，果然还藏着几缕白毛，褚白下颌绷了绷，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摁手机。
安牧川见他没再看过来，才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后颈。
长时间释放与吸收信息素让两个人都有些难受，尤其是在匹配度还这么高的情况下。
又过了十分钟，一直到最后一点白毛收回去，安牧川才吐出一口气，拍拍滚烫的脸。
坐起身的时候手压到了一张纸。
他低头看过去，刚模糊看见上边的几个字，一只手伸过来将那张纸拿走。
褚白没抬头，一手拿着纸，一手摁着手环，几下调至最高档。
安牧川想再看看时，那张纸已经被收起来了。
“你这种情况，每天都会出现？”褚白转身看他。
安牧川回过神，揉了揉脸：“不知道，三天前你咬……给我注入信息素，维持的时间比较久。”
听到这句，褚白顿了顿，敛下眼：“以后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安牧川眼神一动。
褚白这个问题问到了点上，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避免思考的事。
因为他想回到动保联盟医疗部，而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这只可能是一种奢望。
但他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先研究清楚转换的规律。”安牧川抬眼，看着褚白冷淡的表情。
褚白微侧过脸，“怎么研究？”
“首先——”安牧川站起身，“需要一个信息素浓度检测仪。”
—
陈嘉派人送的检测仪第二天就到了。
安牧川观察了下那个小型仪器。
实验室级别的仪器，是他要的那种。
只要提供想测量的信息素便能开始工作。
不仅能够检测室内实时信息素浓度，就连注入腺体的信息素含量也能大致测出。
实验一连做了三天，每天都从白天做到晚上。
还好来做饭的阿姨是个beta，不然肯定要被熏死。
“滴——”
书房内，计时器被摁下暂停，安牧川捏着一只白毛耳朵低头看向上边的时间。
“还是五个小时……”
正在角落办公的人放下文件，回过头：“嗯。”
安牧川的耳朵耷拉下去，低头在纸上记录。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不管褚白释放在室内的信息素是多少浓度，他变成人后继续闻多久，只要停止，就会在五个小时后长出耳朵，八个小时后变成狗。
“嗯。”褚白起身，垂眼调低手环档位，听着他说结论。
安牧川笔尖停顿，抬头“啧”了声：“你能不能别跟个人机似的只会嗯嗯哦哦？”
人机走到床边坐下。
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养大的狗时常对他流露出的暴躁态度。
并且已经找出应对之法：“我暂时无法给你意见，小乖。”
“……靠。”安牧川呼吸一滞，“你就不怕我们的协议一直无法结束？”
褚白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我的狗，我本来就要养你到死的。”
啪一声，安牧川又摔笔了。
眼前的褚白和在联盟时一样，总能让他气得心梗。
可如今不是作对的时候，他需要褚白的帮助。
即便他父母已经不在了，但这世上依然有人会为他难过。
他回不去医疗部，可他也还有自己想做的事，还有即将可能组建成的家庭，他不可能也不想一辈子和褚白绑在一起。
几声震动，卧室内的窗户被褚白打开，新风设备开始运行。
安牧川回过神，摸了下耳朵已经收回的头顶，看向褚白。
“明天尝试注入信息素？”
原只是推进下一个测试随口一提的建议，没想到房内突然变得安静，他看见褚白沉下去的脸。
“不。”
斩钉截铁的拒绝让安牧川懵了一瞬。
“你发病想标记我就行，给我治病就不行？”
“你的问题闻信息素就能解决。”
不知为何，褚白的表情没有了刚刚的淡然，眉眼间流露出阴郁之色。
安牧川拧起眉，对方一副完全没得商量的样子，让他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明明这几天相处的状态，褚白一如从前的冷漠无趣，好像任何事他都能觉得无所谓。
可现在却因为这个表现出明显的厌恶。
“你——”
他刚要说什么，就见褚白走到写字桌旁，抽出份文件便径直走出了卧房。
“……”
安牧川拳头硬了，在心里把这没礼貌的狗东西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
身体周围还环绕着Alpha的信息素，他发泄般胡乱用力挥了挥，飞快跑回了房。
洗过澡，安牧川趴在床上拧眉思考。
五个小时的人身时间是绝对不够的，连去找余润报平安都做不到，更别提其他。
他不明白褚白的排斥从哪来，但不论如何，讲道理或威逼利诱都好，他不可能放弃。
天渐渐全黑了，月辉清浅，屋里没开灯，安牧川想得有些昏昏欲睡。
额头砸到枕头上的一瞬间，他猛地直起身，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刚褚白出门前拿走的，似乎是那张他在褚白房间看到的纸。
他当时看清了上面的四个字：遗物清单。
一般来说，联盟内成员逝世，家人要收整遗物，得先让总指挥过目，这没问题。
问题是，这种电子签名也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褚白要将清单带回家？
那张清单是谁的？
“……”安牧川不由想到了一个月前的那场事故。
还没等继续往深想，楼下突然传来门铃的声音，让他的情绪瞬间抽离。
“我解释过了，已回收的旧制服是联盟内产物，不属于遗物，他无权拿走。”
安牧川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贴到门边听。
褚白正在和人通话，另一头声音挺激动的，但褚白带了耳机，他听不见。
开门关门，上楼。
就在褚白经过他的房门前时，他打开门，脚步迅速地在褚白房门关上前挤了进去。
“嗒”，门关上了，褚白一顿，回过头眉目冰冷朝他看来。
“出去。”
安牧川装没听见，手指点在他手里的纸箱上：“这是什么？”
“不关你事。”
即便嗓音沉冷，但安牧川一听就发现，他的语气里没了平时那股漠然，反而有股几不可察的紧张。
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
意识到这一点，再联想到他刚刚通话的那一句，他扬起眉：“所以，是谁的遗物被你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连手环都没能压制住褚白的信息素，将安牧川压得身体一沉，向后砸到门上。
“别打探我的事。”
Alpha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却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闷雷。
安牧川手臂用力，他必须撑着门板才能不往下滑，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会让褚白的情绪这么激动。
他费力抬眼盯着褚白看，艰难又倔强地开口：“你想让我尊重你的**，是不是至少要管一下我的死活？”
“靠闻，我只能过五个小时的正常生活，离开你，我连门都出不了。”
他眼眶被刺激得通红，却依然坚持盯着他。
他不知道褚白心里的滔天波动，不明白遗物这两个字有多刺痛他。
但褚白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信息素浓度在几秒内异常迅速地攀升，褚白呼吸愈深，手环的安抚功能自动开启。
他看着安牧川的眼睛，里面的倔强与那个人太像了。
可同时他又知道，面前的，仅仅只是小乖而已。
良久，褚白用全力将自己的信息素收回，绷着一张脸转过身，嗓音全哑。
“出去，明天再说。”
—
又过一夜，安牧川赶在八小时期限前起了床。
褚白今天提前释放了信息素，刚进他卧房就能闻到那股雨后泥土的味道。
他看向床边，褚白刚调节完检测仪的功能，抬起头示意他过来。
“昨天的事，对不起。”安牧川走到他身边坐下，说。
昨晚他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
褚白手往后撑在床上，淡淡地看着他，说没事。
见他不太想和自己多说话，安牧川也歇了聊天的心思，耐心等着头顶的白毛消失。
今天他们用仪器的第二个功能，从最小数值开始，测试注入信息素的多少对维持人身时间的影响。
最好是能计算出简单的公式。
半小时后，白毛全部缩回，安牧川碰碰褚白，然后侧过身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
“今天测最低数值。”
身旁的人没说话，安牧川余光见他低头看了眼仪器，然后才慢慢靠过来，手捏住他的肩膀。
他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下意识闭上眼的瞬间，腺体被咬住，Alpha不带一丝怜惜，刺破他的皮肤，信息素猛地涌入。
“啊……”
强烈的刺激感让安牧川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喊，下一秒紧紧咬住下唇堵着自己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咬。
匹配度极高的信息素在身体里冲撞相融，他的肩膀在褚白的手下战栗。
他努力保持清醒，在心里默数着秒数。
按照最低数值，大概注入时间是五秒。
可直到他数到十，褚白都没有一丝放开他的意思，抓着他的力道还越来越紧。
耳边充斥着Alpha越来越沉的呼吸，急促、失控。
吃痛的感觉让安牧川猛地回过神，睁开眼，他用力推开身前的人，“褚白！”
褚白被推得往后倾，低喘了两口气，眼尾发红眸色发暗。
安牧川将仪器贴在后颈，两秒后拿下来看，仪器上显示的直接是最低数值的两倍！
他瞪大眼，将仪器一把拍在褚白胸口：“你……你怎么不停啊？”
这是一声质问，可说出来的声音却是软的，红色从他脖颈处一直往上蔓延。
面前的人依然在喘息，声音沙哑：“你的信息素怎么是这个味道？”
“什么——”安牧川一顿，看着褚白通红的眼眶，大脑滞涩运转起来，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手环有一个单向调节钮，可以隔绝他人信息素，也可以抑制自身信息素的外放。
褚白从不摘下手环，释放信息素的时候，隔绝功能也是开着的。
所以这么多天，他都没闻过安牧川的信息素，直到刚刚。
也因此，安牧川几乎忘了易容剂无法改变信息素的味道。
“……”他眸光闪了闪，“干嘛？你又不是没闻过，你别转移话题！”
褚白咬紧牙根控制住情绪，上次失控意识不清醒，他以为信息素相似只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
他没继续想下去，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拿过手环戴上，平复自己翻涌的信息素。
“抱歉，匹配度太高了，没控制住。”
他道歉得快，安牧川又心虚，连发作都没了底气。
“你真的很讨厌。”他小声骂了他一句，随即低着滚烫的脸，飞快跑了出去。
火速奔回房间蹦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脑袋一声不吭，大有把自己捂死的冲动。
好几十秒后，他才探出一颗通红的脑袋，大口呼吸。
对比着上一次的易感期，他不明白褚白今天这么清醒为什么还克制不住？
还有刚刚的问题，褚白像是认出了他的信息素。
可刚刚回忆了一下，他根本就没在联盟内摘下过颈环。
再说回来，认出了他的信息素，也没有理由让褚白那样无法自控。
之前在联盟，褚白可是被所有人称为冷面阎王。
而安牧川之所以看他那么不顺眼，也是因为他的冷血。
有次随队出任务，他亲眼看见一名调查员为了褚白被枪射中胸口，血流了满地，褚白却面不改色，连看都没看一眼。
那是他升上S级后，第一次全权主刀做的手术。
他拼尽全力吊着伤者一口气，拿着药品清单去报批时，褚白拦了他一下，说：“如果没有活的希望，就不用浪费资源去救。”
那也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么冰冷的声音。
褚白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可能有什么能让他失控，这是联盟内一致的看法。
而这样一个人，在刚刚紧紧抓着他这个omega咬。
安牧川用力捶了下枕头。
他哪没有感情。
他纯粹是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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