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晏晞与盛凛目光瞬间在空中交汇——不会是方雄吧？
盛凛眼神一凛，示意晏晞站到他身后，自己则无声地移动到门边，身体微微绷紧，像蓄势的猎豹。
“谁？”盛凛的声音低沉有力。
“保洁。”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性略显疲惫的声音。
盛凛闻言，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甚至没等晏晞开口阻止，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直接开了门。
当晏晞看清门外的人时，才明白盛凛为何如此放心。
“安全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李伟和他的师傅陈刚，两人穿着便服，但眼神锐利，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
晏晞苦笑着摊手：“手机被凶手扔了。”他把昨晚获救后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告诉了两位警官，自然隐去了关于戚隐的部分。
盛凛抱臂靠在一旁的墙上，面无表情，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陈刚锐利的目光转向盛凛：“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他阅人无数，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绝非晏晞那般单纯。高大健硕的身形，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强烈的雄性压迫感，确实像是能徒手把人从险境中捞出来的样子。
盛凛神色平静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给陈刚看：“我昨晚没联系到他，心里不安，就出来找他。”
“他跟你说过钓鱼佬的事吗？”陈刚追问。
“提过，所以我昨天专门去偏僻的地方找。”
“你怎么猜到晏晞会被带到那种地方。”
这次盛凛的嘴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他运气不是很好。”
晏晞敢打包票，盛凛刚刚绝对偷笑了，室内严肃的询问氛围，也被这一句打散。
两个警官转向晏晞，重点询问方雄此人。
“你车上应该有行车记录仪吧，调出来看一看。”
晏晞瞬间有些尴尬：“呃……”别看晏晞是个司机，他本质是个刚拿到驾照没多久的新手，行车记录仪听过，怎么装都不知道。
“那辆车没有行车记录仪。”还是盛凛替他回答，“之前不经常开。”
两个警官的目光齐刷刷地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带着一丝探究。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不久，但投缘。”盛凛说完琢磨下，又加了一句，“晏晞挺容易引起别人同情心。”
李伟警官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晏晞木着脸，心想盛凛平常寡言着，在警察面前半点话都不藏，诚实得很。
陈刚接过话茬：“晏晞你好好回忆下跟方雄的所有细节，一点都不要漏。”
“他叫方雄啊。”晏晞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这个大方的钓鱼佬客户名字。
“说来还是我贪财了，其实他中间就不正常一次，盛哥还叫我报警。”
陈刚和李伟的视线再度掠过盛凛，同为男性，攻击力十足的盛凛自然让他们有所顾忌。他们对盛凛不免带上几分审视，倒非怀疑，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尤其陈刚，老刑警识人的眼光不虚，他原以为盛凛会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孤狼式人物，却没想到他对警方如此信任配合。
“晏晞，从你们第一次见面说起。”
这熟悉的问询流程立刻让晏晞进入了状态。万幸这里不是警局，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回忆梳理起来。
听完晏晞的叙述，陈刚毫不犹豫掏出手机：“通知队里，晏晞的车子需要彻底检查，特别是那个盒子区域。”
晏晞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尽：“所以说……我那车上真……”
“别想太多，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李伟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同情。
临走前，年轻的小警官李伟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下次可别再要钱不要命了啊兄弟！”他压低了些声音，“你这体质，你自己清楚。”
晏晞只能哭丧着脸点头。李伟又凑近他耳边：“对了，你鼻子那事儿……没跟盛凛提过吧？”
晏晞无声地摇头。
送走两位警官，晏晞整个人像被抽掉筋骨般瘫倒在沙发里。盛凛说得一点没错，他这点儿霉运，怕是甩不掉了。
晏晞喃喃自语：“我要不要再去拜一拜，找个香火旺的寺庙。”
盛凛走过来打断他的自怨自艾：“起来，出去给你买个手机。”
晏晞不得不承认，盛凛这人确实很大方。被自己借了那么多钱，从不见他开口催过。
崭新的手机握在手里，金属边框冰凉光滑。晏晞下意识掂量了一下，盛凛的这种慷慨……会不会掺杂着别的因素？
“盛哥，”晏晞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昨晚你出现前，我跟戚隐在一起。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今晚一起吃个饭？”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盛凛的反应。
“不去。”盛凛的回答干脆利落，毫无回转余地。
“为什么？”晏晞追问。
“麻烦。认识你就够了，你的朋友我不需要接触。”
“盛哥就不想帮我审审看，这朋友值不值得交？” 晏晞试图调侃。
“你这么大的人了，交朋友用不着别人把关。”盛凛一句句，将晏晞的提议堵得严严实实。
晏晞干笑两声：“盛哥，你反应这么明显，我都怀疑你认识戚隐了。因为他也老说看不惯你，常在我面前嘀咕。你说巧不巧？”
“那就更说明我和他气场不合，见面纯粹多余。”盛凛语气毫无波澜。
晏晞却紧盯着他：“所以，盛哥，你到底认不认识戚隐？”
盛凛转过身，凌厉的双眼望进晏晞带笑的探究的眼眸：“你想知道什么？”
晏晞摊手：“我就是想让我的两个好哥们认识，就这么朴素。所以，盛哥，你认识戚隐吗？”
这次盛凛给了明确答案：“不认识。”
晏晞勾起嘴角，转过头释放自己的讥笑。
“那见个面就认识了。”
“不必。”
“……好吧，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晏晞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暗潮汹涌。
“盛哥，”他再度发问，带着深究，“你说因为担心出来找我。可你……怎么就‘刚好’出现在那里？而且时机掐得那么准。”
“嫌我来得太及时。”盛凛眉头微蹙。
“当然不是，只是感慨我跟盛哥的缘分真是太深了。盛哥，你说你都帮我多少次了。”
盛凛视线落在前方，淡然道：“不用在意。”
晏晞笑意更深：“盛哥，其实我们认识没多久吧。”
盛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一敲：“晏晞，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把心思放在方雄身上，他早就发现你，却一直跟你接触，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
说到方雄，晏晞心里自然一阵发颤，但他不甘被盛凛这样居高临下地质问，迅速反问过去：“盛哥你觉得呢？”
“他在钓着你，你身上肯定有他所图的东西，是什么呢？你知道吗？”
晏晞从李伟悄悄提醒他鼻子失灵一事不要告诉盛凛后，就猜到了。
这方雄所谓的海鲜肯定不是真海鲜，自己正好闻不到，成了他的“帮手”。但细想下来，能成为帮手，还有戚隐送的封闭盒子。
“我肯定不知道，我要知道，早报警了不是。”晏晞表情无辜。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一直在路上跑。天气马上变冷了，车里可不好睡。”
“等警察把他抓走就好。”晏晞目前只能想到这里。
“万一警察一直抓不到呢？”盛凛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你就真打算在车上熬过冬天？洗漱怎么办？晒衣服怎么办？车子里那点地方，伸个懒腰都难。” 他话音一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刺晏晞眼底，“还是说……你打算直接搬回集装箱宿舍？”
晏晞眼睛一亮，他还真想过回去。
盛凛捕捉到晏晞的眼神变化，有时候他真的很佩服晏晞：“你真是要钱不要命，明明怂得要死。”
“你胡说！”晏晞鼓起嘴巴反驳，全然没发觉整个对话节奏已经被盛凛掌控。
他顺着盛凛的话往下思考，只觉前路渺茫。
“你去租房子吧，俗话说帮人帮到底，我再借你4000凑个整，你就当欠我1万好了。”盛凛说得轻描淡写。
驾校报名费、新手机，还不论平常七七八八的小东西，真细算下来，晏晞不止欠盛凛1万。
“好啊。”晏晞一口应下来，“盛哥你愿意帮我，我也不能一直矫情，放心，以后我有事肯定找盛哥帮忙。”
这戏才刚开始，他倒要看看盛凛怎么往下唱。
“盛哥，你先忙，我车子最快明天才能回来，我就在酒店呆着。”
“嗯，”盛凛点头，发动车子，“房费我预付了7天。”
晏晞一边看着盛凛离开，一边拨打戚隐的电话。
手机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戚隐接他电话向来秒回，今天却迟迟不接。直到盛凛的车尾灯彻底从街角拐弯消失不见，听筒里才终于传来接通的声音。
晏晞无声地扯了下嘴角，迅速敛去那丝冷意，声音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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