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半，陈默被手机震醒。
他把脸埋进沙发靠垫里，试图用枕头捂住耳朵。昨晚喝了赵胖半箱啤酒，现在脑袋跟被人拿锤子敲过似的。
手机还在震，震得沙发都跟着晃。
陈默低骂一声，摸索着从沙发缝里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就划开接听，声音沙哑带着起床气：“谁啊？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
然后传来个女声，客气得要命：“陈默先生吗？”
陈默愣了一下，把手机拿远瞅了眼——陌生号码。
“我是。你哪位？”
“这里是初心科技，周总办公室。”女人说话挺利落，“周总请您今天下午两点，到公司顶层办公室一趟。”
“……周总？”陈默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哪个周总？”
“周晏，周总。”
陈默彻底醒了。
他握着手机，挑了下眉。昨天刚把他拉黑，今天就让秘书打电话？
“喂？陈先生？”
“听见了。”陈默啧了一声，“他找我干嘛？”
“周总并未说明具体事由，只吩咐务必通知到您。”女声顿了顿，补充道，“地址我会以短信形式发送到您手机。请准时。”
说完，不等陈默回应，电话便挂断了。
陈默盯着手机屏幕，舌尖顶了下腮帮子。
这什么意思？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他把手机扔沙发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去不去？
不去？显得他怕了似的。
去？谁知道那孙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叮”一声，短信来了。
陈默点开地址短信，一行熟悉的CBD地址，后面还标着“顶层办公室”。
他盯着那几个字，嘴角撇了撇。
牛逼啊。行，去就去。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陈默从沙发上爬起来，身上还是昨天那身——灰色卫衣皱巴巴的，牛仔裤膝盖那儿还有块油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
他晃到厨房，赵胖早出门进货去了，灶台上扣着两个碗，旁边放着张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锅里有粥，自己热。】
陈默掀开锅盖看了眼，白粥上面飘着几粒枸杞。
他笑了一声。
胖儿还挺贴心。
不过现在没心情吃。陈默盖上锅，走进卫生间。
水龙头哗啦啦响，他捧了把冷水泼脸上。镜子里的人眼底带着血丝，下巴冒出一圈青茬。
陈默盯着镜子。
操，这副德行。
他拿起赵胖的剃须刀，刮干净胡子，又用水把头发抓了几下。
再看镜子，还算得上人模狗样，得了，就这样吧。
下午一点五十，陈默站在了一栋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楼下。
玻璃幕墙亮得晃眼，太阳晒得人脸上发烫。门口进进出出的白领穿着西装、端着咖啡，拿着平板，走路都带风。
陈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
啧。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从他身边过，高跟鞋踩得哒哒响，手里拿着星巴克，边走边打电话：“对对对，李总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下午三点会议室见……”
陈默让开，把手往兜里一插，迈步走进去。
大堂里中央空调开得足，凉飕飕的。前台小姑娘正低头敲键盘，看到陈默，让他填了张登记表，随即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她递过来一张门禁卡：“陈先生，这是您的访客卡，顶楼出电梯请右转。”
陈默道了谢，走到电梯前刷卡按了上行键。
电梯门开，里面已经站了三个人——两男一女。陈默走进去，靠墙边站着。
电梯门关上，开始上升。
数字跳得挺快——10、15、20……
电梯在32层停了，那三个人出去了。门关上，继续往上。
35、36、37……
陈默舔了舔嘴唇。
“叮”一声，到了。
电梯门滑开，走廊铺着地毯，软软的，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尽头是一扇深色的木门。
陈默走过去，门旁有个接待台，后面坐着个年轻女人。看见他立马站起来，露出职业笑容：“陈先生您好，周总在等您。请跟我来。”
她走在前面，径直推开了那扇深色木门，侧身让开通道：“周总，陈先生到了。”
陈默走了进去，办公室挺大，落地窗占了一整面墙，阳光洒进来。周晏正背对着门打电话，显然没注意到敲门声：“……谁说的。”顿了顿，语气有点急，“我就是——就是顺便而已。”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薄唇抿紧，脖子根开始泛红。
声音拔高了点，带着点恼羞成怒：“林薇你——”
又被对面打断，他咬了咬嘴唇：“……谁心虚了！我就是——”
停顿几秒，像是被噎住了，最后憋出一句：“……随便你怎么想。挂了。”
周晏说着转过身，看到陈默，整个人僵了一下。
他迅速挂断电话，视线在陈默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别开了。清了清嗓子，走回办公桌：“……进来。”
陈默看着他。
两年没见。
西装笔挺，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还是那副少爷样儿。头发依然微卷，比以前短了点，显得利落。脸上轮廓更清晰了——少年感褪了，但那双圆眼睛还是老样子，睫毛长得过分，跟个洋娃娃似的。
陈默舌尖顶了下后槽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操，看个屁。又不是没见过。
“哟，周总啊。”陈默率先开口，扯出个吊儿郎当的笑，“日理万机，还有空见我？”
他也不等周晏说话，自己走到办公桌对面那椅子前，大喇喇坐下，翘起二郎腿。
周晏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开口：“这身还挺接地气。”
陈默挑了下眉：“周总眼光真好。”
“哦对了。”周晏别开脸，像是随口问，“你现在住哪儿？”不等陈默回答，又补了句，“赵胖那儿？”薄唇微微上扬，“挺好，适合你。”
陈默啧了一声：“周晏，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没有啊。”周晏无辜地看着他，“我这是关心你。”
“你今天找我来，”陈默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就是为了损我？”
“不是。”周晏拉开抽屉，抽出五张百元钞，手指捏着，在陈默面前扬了扬，然后把钱放桌上，往前推了推，指尖在钞票边缘敲了两下，嘴角微微上扬，“还你。五百，不用找了。”
陈默看着那几张票子，气乐了：“哟，周总出手可真大方。”
周晏又拿起份文件，在手里顿了顿，然后放到陈默面前。
“顺便……”他清了清嗓子，“给你个工作机会。”
陈默低头看去。
那是一份劳动合同，封面上“初心科技”的LOGO挺显眼。他翻开第一页。
【职位：特别顾问】
【工作内容：1. 为新项目提供基于过往经验的风险规避建议；2. 负责总裁宠物猫的日常照料与健康管理，直至其完全康复。】
【薪资：月薪两万，试用期三个月。】
陈默盯着合同上“基于过往经验的风险规避建议”那行字，舌尖又顶了下腮帮子。
他抬头，扯出一丝痞笑：“哟，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周晏靠进椅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字面意思。”他顿了顿，薄唇微微上扬，“我司新项目，正好缺个踩过坑的。”
“踩过坑的？”陈默挑眉。
“你失败经验丰富。”周晏笑得更深，眼底闪着得逞的光，“真是……难得的样本。”
陈默眼皮猛地一跳，刚想回呛，却又突然顿住。视线在周晏脸上转了一圈，换上了一副玩味的表情，大喇喇地往椅背上一靠：“周总对我这两年的事倒是门儿清，怎么，我的事还劳您费心打听了？”
周晏笑容一僵：“……谁打听你了。”
“哦——”陈默拖长音，“那怎么知道我失败经验丰富？”
“……随便听说的。”周晏别开脸，指尖敲击速度隐隐加快。
“哦，随便听说的，”陈默凑近了点，故作惊讶地挑眉，“周总这么……关心我啊？”
“谁关心你！”周晏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仰，“我就是——”
“就是什么？”陈默悠悠然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追问。
周晏顿了两秒，咬了咬牙：“……就是项目缺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特别顾问’，多有牌面。你爱来不来。”
陈默盯着他看了两秒，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周晏脸顿时黑了。
“没什么。”陈默站起身，拍拍裤子，“周总您慢慢招人，我先走了。”
周晏一愣：“……你去哪儿？”
“回去啊。”陈默往门口走，“周总不是说‘爱来不来’吗？那我不来了呗。”
“等等——”周晏脱口而出，声音都拔高了。
陈默转头，挑眉。
周晏喉结滚了滚，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恢复了冷静，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走可以。不过有件事得通知你。”
他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小橘’最近不爱吃东西。”
陈默脚步顿了一下。
“连冻干都不碰。”周晏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陈默，刻意放缓了语速，“你不是一直说它太胖？现在瘦了。”
那只肥猫——
陈默脑子里闪过那只橘色的、圆滚滚的家伙，窝在沙发上打呼噜，爪子搭他腿上撒娇的样子。
喉咙莫名有点发紧。
他啧了一声，硬起心肠别开视线：“关我什么事。饿几顿就吃了。”
周晏盯着他，手指猛地收紧。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哦。也是，反正你最擅长的就是一走了之。”
陈默背脊一僵，舌尖狠狠顶了下腮帮子，那句“分明是你先——”差点冲出口，又被他死死咽回去。他不再看周晏，抬脚就走。
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脚步却又顿住了。
那只傻猫。两年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操。
陈默咬了咬牙，没回头，扯着嗓子吼：“……别他妈老喂金枪鱼罐头！吃刁了怪谁！换鸡肉的，少放盐！”
顿了顿，又补一句：“冻干也少喂！那玩意儿容易上火！”
身后安静了两秒。
然后传来周晏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得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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