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哐”一声把门拽上，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开。
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才转身往电梯走，脚步又重又急。
操。
什么玩意儿。
还“换鸡肉的”？还“少放盐”？
他狠狠按下电梯按钮，舌尖死死顶着后槽牙。
那孙子绝对是故意的，用那只胖猫钓他。
电梯门滑开，陈默走进去，看着镜面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难看的表情，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真他妈没出息。
从大楼里出来，下午的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把手往兜里一插，朝地铁站晃去。脑子里还在反复播放刚才的画面——那份破合同，周晏那张脸，自己最后那句没过脑子的话。操，怎么就顺嘴说出来了？
正烦躁着，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陈默掏出来看——屏幕上跳动着“沈哲言”三个字。他指尖悬在接听键上顿了顿，还是按了下去。
“哲言哥？”
“……小默，有空出来坐坐吗？”电话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行啊，”陈默应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好久没见了，想找你聊聊天。”沈哲言顿了顿，“听说你最近……嗯，有些事。我有点担心你。”
陈默心里暖了一下：“行啊，哲言哥。你说地方。”
“就老地方见吧，你爱吃的那家潮汕牛肉火锅。你什么时候方便？”
“都行，哲言哥你定就好，我时间多。”
“晚上七点行吗？”
“成，没问题。”陈默应道。
“那就晚上见，小默。”沈哲言在电话那头温和地笑了笑。
挂了电话，陈默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这几年来，沈哲言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虽然陈默没好意思接受，但这份人情，他一直记着。
火锅店在一条小街里，门脸不大，但生意一直挺好。
陈默推门进去，热气扑面而来，牛肉汤底的香味混着葱姜的味儿。
“欢迎光临——几位？”服务员迎上来。
“我找人，订了包厢，姓沈。”陈默说。
“沈先生是吧，这边请。”
服务员领着他往里走，经过大厅，好几桌客人正吃得热火朝天，陈默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那间包厢。
门开着，沈哲言已经坐里面了。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羊绒衫，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温润如玉，听见动静抬起头，笑了：“小默，来了。”
“哲言哥。”陈默在他对面坐下，有点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沈哲言给他倒了杯茶，“路上堵不堵？”
“还行。”
沈哲言看了他两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还行吧。”陈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干笑，“破产了嘛，多少得有点破产的样子。”
“住的地方解决了？”沈哲言又问，“我听说你在赵胖那儿？”
“对，胖儿那儿挺好的。有地方睡，还有免费烧烤。”陈默语气挺轻松。
“吃烧烤不健康。”沈哲言没拆穿他的逞强，只是温和地说，“要注意身体。”
锅底上来了，牛骨汤咕嘟咕嘟冒泡，香味更浓了。
沈哲言开始烫肉，把最先熟的几片夹到陈默碗里：“先吃点东西。”
陈默也不客气，蘸了满满的沙茶酱塞嘴里：“哲言哥，你这雪中送炭还带管饭的，规格太高了。”
“请你吃顿饭而已。”沈哲言笑了笑，又给他夹了些菜，“说得好像我没请过你似的。”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很随意，从最近忽冷忽热的天气，到赵胖烧烤摊的生意，再到行业里一些不痛不痒的变化。
聊了一会儿，沈哲言自然地提起：“说起来，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食堂。”
“别提了。”陈默有点不好意思，“那次丢人丢大了。我刚打完球，一身臭汗，横冲直撞的，还把菜汤泼你衬衫上了。”
“你当时道歉的样子挺有意思的。”沈哲言眼里带着笑意。
“我那时尴尬得想钻地缝。”陈默摇头，“后来我就想，这哥们真有涵养，换别人早骂我了。”
“哪有那么夸张。”
两人又聊了些大学时的琐事，气氛挺轻松。
吃得差不多了，沈哲言才提起正事：
“小默，我今天找你，其实还有个事。”
陈默放下筷子。
“我公司那边新拓展了电商业务，缺个内容营销主管。你的专业能力我很清楚，我觉得你很合适。”沈哲言看着他，“薪资会按市场总监级别来定。”
陈默愣住了。
他看着沈哲言，喉咙有点发紧：“学长……”
“你不用急着回复我。”沈哲言打断他，笑得温和，“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陈默点点头，没说话。
这顿饭的后半段，两人都没再提工作的事。
结账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小默，我送你？”沈哲言问。
“不用不用。”陈默连忙摆手，“我坐地铁就行，挺方便的。”
沈哲言也没坚持，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陈默点头，心里有些发胀，“哲言哥，路上小心。”
他看着沈哲言的车尾灯汇入夜晚的车流，直到消失不见，才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向地铁站。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微信通讯录里，“周晏”的对话框弹了出来，下面有一行不显眼的小字提示：“你已添加了周晏，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陈默盯着这行系统提示，啧了一声。
这孙子……居然又单方面把他加回来了？手滑还是故意的？
紧接着，一条消息弹出来，是那份劳动合同的 PDF。
陈默盯着那份文件，舌尖顶了下后槽牙。
一边是沈哲言刚才说的——体面的工作，不错的薪水。
另一边是周晏那破合同——月薪两万，工作内容是踩坑和伺候猫。
选哪个，明摆着的事，可手指还是下意识点开了周晏发来的 PDF。
就看看那孙子能写出什么花来。
合同加载出来，【职位：特别顾问】几个字在最上面。
陈默啧了一声。
特别顾问？说得真好听。
往下翻——
【薪资：月薪两万，试用期三个月】
抠。
【工作内容：1．为新项目提供基于过往经验的风险规避建议……】
说人话就是“你踩过坑，给我当反面教材”。
陈默冷笑。
【2．负责总裁宠物猫的日常照料与健康管理……】
还真写上了。
陈默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
……傻逼。
陈默把手机塞回兜里，啧了一声，低着头往地铁站晃。
回到赵胖家，快十一点了。
屋里黑漆漆的，陈默也懒得开灯，直接往沙发上一瘫。路灯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他掏出手机，又点开那份合同。盯着看了一会儿，锁屏。
过了几秒，又点亮。
【职位：特别顾问】
陈默啧了一声，又锁屏。
手机屏幕一亮一暗的，映得他脸上也明暗不定。
隔壁传来赵胖翻身的动静。
陈默把手机扣在胸口，闭上眼。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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