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苍兰运河水军演练。
这是东州每年的必备节目,今年延迟了些日子,估计是因着西州使团的到来。
大型军事演练不仅彰显大国风范,更能对附属国起到极佳的震慑作用。
苍兰运河起始东都,蜿蜒南下,连通九大商贸和军事重镇,是东州最重要的军事和经济命脉。
而苍兰运河的起始码头,就在东都南郊五十里处。
每年这个时节的水军演练,都是隆昌帝极为骄傲的一项重要活动。
能亲眼看着他的王朝繁荣富强,他的兵马精神抖擞,枕戈待旦的雄姿,好似看到了自己年轻时,仗剑御马,征战沙场的意气风发。
是以,朝中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在这一日齐聚苍兰码头,陪着隆昌帝共襄盛举。
还未到辰时,苍兰码头就已热闹了起来。
早在几日前,内廷司就已派人前来妥善布置。苍兰码头的河岸边搭起了联排的纱帐,最高处自然是隆昌帝的座位,两旁则是宗室与近臣及其家眷。
靠近码头的河畔处,水军的船只一艘艘停驻,整齐划一,庄严肃穆,气势恢宏。
能有幸参与此盛事的家族已陆陆续续到了,而南星作为西州和亲公主,自然也要出席。
今日她穿了一身湖水蓝的曳地长裙,轻薄的衣料在暖风的吹拂下轻荡,头发梳了简单的发髻,簪了整套珍珠的首饰,既不张扬又很适宜这个时节。
南星在白芷的陪同下来到苍兰码头,身后只跟了四个随行婢女,而护送的侍卫则是禁卫的千牛卫。
既已入了东州皇宫,她自然甭想再用西州的“自己人”了。
南星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毕竟她本就不是真正的纱织公主,只要白芷在身边就好。
站在苍兰河畔,望着浩瀚的苍兰河,即便不是东州人,她也曾听闻过东州的苍兰运河。
此运河是前朝时便动工的,前朝废帝横征暴敛,压榨百姓,掏空了国库也要修运河,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最终率土分崩,这才让慕临渊等人起义功成。
慕临渊登基建国后,休养生息数年,却并未放弃这条未修完的运河,终在十年前完成了这条贯穿南北的苍兰大运河。十年来,东州的民生、经济甚至军事都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已是西州等附属国不可及的强盛。
“公主。”
南星正望着苍兰河微微出神,听到身后一声轻唤。
她转身,便见西州使臣站在身后,冲她恭敬行礼。
南星颔首以示回应,温言道:“大人。”
西州使臣微微抬眸,扫了眼南星的脸色,也不敢多看,垂首道:“公主这几日可好?可有何不习惯的吗?”
纱织公主已入宫三日了,而西州来的使团只能暂居驿馆,不得见。
既然今日遇到了,总是该来问安的。
南星适时的挂上了一抹乡愁,轻声道:“总是能适应的,本宫还好,大人呢?”
使臣又如何听不懂这话中的委屈,无奈心下叹息,若西州足够强盛,谁又愿送自己的公主远来和亲呢?平白的低人一等。
故国三千里,此生不得归。
使臣哑声道:“我等再如何都不打紧,毕竟过几日便要走了,可公主却要……唉,臣等无能,等不到公主大婚之日了。”
使臣无奈又窝火,他们的公主被送来东州后,隆昌帝居然没有指婚。
这几日,使臣也觐见过隆昌帝,明里暗里的想打探一下口风,可隆昌老儿奸猾得很,就是不正面回应他们,只含糊其辞的拖着。
西州使臣不能长期滞留东州,总是要走的,待回去如何复命都是个问题。
若西州君王询问公主顺利嫁于东州太子了吗?
怎么答?说不知道?!
“公主,待今日盛会结束,我等便要离开了。”
南星点了点头,适时的红了眼眶,哽咽道:“愿大人一路平安,届时本宫便不相送了。代本宫向父皇问安,就说……我一切都好,切勿牵挂。”
“是。”使臣拱手行礼,“下官一定带到,公主,珍重!”
使臣带着众人去往纱棚席面处,南星依旧站在河畔,眼神悠远的望向无垠的河面。
今日天气极好,微风浮动,阳光在河面洒下碎金,波光粼粼。
白芷觑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表现不错。”
这通红的眼眶,委屈的小模样,哽咽的小嗓音,都将一个被远嫁和亲的公主演绎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南星虽眼眶还红着,可声音已平淡无波,只是望着河面的眼神依旧有些失焦。
“一个被父亲狠心用来和亲的公主,有什么好牵挂的,她走了倒也落得轻松。”
只要能放下身为公主的尊贵,一切便可重新来过,从此天高海阔,不失为一种重生。
白芷看了眼南星的脸色,并未多言。
是啊,纱织公主是跑了,若不跑,今日面对东州皇宫中一切的人,就是她了。
想想那个娇滴滴的美人,还不知会不会哭死呢!
周遭渐渐嘈杂起来,人越来越多了,南星没有急着去自己的席面,好似格外贪恋这河光山色一般。
一阵清风徐来,带着阵阵脂粉香,身后传来几声轻笑交谈。
“那女子是谁?怎么从没见过?”
“我知道,她就是西州送来和亲的公主!”
“哦?是吗?我听闻陛下并未将她赐婚太子殿下,为何?”
“还能为何?西州小小附属国,他们的公主还不及咱们华容郡主尊贵呢,有何资格忝居太子妃之位?”
“啧,什么人都拿来同本郡主比?”
南星听着身后那毫无顾忌的“窃窃私语”,眯了眯眼。
华容郡主曹月容是镇国公曹靖的独女,自然尊贵。
曹靖曾追随慕临渊征战沙场,有手足之情,从龙之功,慕临渊登基后,便封了他国公尊荣,世袭罔替。
奈何,曹靖满府的妾室姨娘,竟没一个生下儿子的,只有原配嫡妻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曹月容。
曹靖如今已年过不惑,眼见着这世袭罔替的荣封无人继承,内心的苦闷不可言说。
曹家只有曹月容这么一根独苗苗,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连慕临渊也是拿她当亲闺女一般,小时候就赐了郡主尊位,说她如公主般尊贵也毫不夸张。
南星慢慢转身,扫了眼身后的几人。
她再怎么说也顶着西州公主的名头,对朝臣之女是不必行礼的,只微微颔首示意。
被人捧在正中的曹月容打量了一番南星,那眼神肆无忌惮,从上到下,凌厉又尖锐,满是轻蔑。
她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纱织公主,本郡主有礼了。”
嘴上说着“有礼”,可那膝盖连弯都没弯一下。
南星抿唇一笑,点头道:“华容郡主安好。”
曹月容瞥了眼南星,手抚上鬓边的钗环,笑着道:“公主怎地一个人站在此处?可是没见过此等风光?哦,本郡主忘了,西州哪里会有苍兰运河呢?”
周围响起嗤笑声,落在南星身上的目光都带着放肆的奚落。
南星垂眸一笑,点头道:“确实是好风光,皇帝陛下英明神武,才能有眼前如此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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