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群臣肃立。
“各位爱卿，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儿个早朝与往日不同，有个人回来了”，皇帝赵翊走下御阶，站到叶佩循的面前，高声道：“这个人就是朕的老师，原东阁大学士、太子太傅叶信芳。”
闻言，叶佩循低了低头，面色淡然，轻轻摸着手中的龙头杖。
下一瞬，吏部尚书康绍良出列，朝着赵翊弯了弯腰：“皇上，微臣以为，这段时日朝廷肃贪，揪出了一大批涉案官员，许多职务空缺，政令不畅，叶大人这一回来，刚好可以整饬六部，填补漏洞。”
听罢，大学士郑廷玉急忙附和：“康大人所言甚是。叶老的能力，朝野上下是有目共睹，叶老的清名，亦是家喻户晓。由叶老辅弼，圣上舒心，我等也可以……”
“郑大人”，叶佩循皱着眉头，打断了郑廷玉的话：“我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眼盲耳聋，那里有你说的那般好？这朝堂之事，素来是百官议后，拿出具体章程，由皇上定夺。要说能力，在场的诸位，谁也不差。而要说盛世清名，谁又能比得上当今天子呢。”
户部侍郎张志远听了这番言论，翻了个白眼，在心底唾弃道：哼，当真是马屁精，什么时候都不忘给皇上戴高帽。
“到底是叶阁老啊”，康绍良唇角微掀，朝着叶佩循拱了拱手：“妥当。”
“好了，别在朕面前打官腔了”，赵翊双手扶着腰带，走回御座前，转身坐下，面色冷厉地望着百官，眼底似有火光跃动：“昨日叶爱卿给朕说了一出好戏，今天朕让他在这大殿上，给各位臣工都说说。”
言讫，赵翊偏头望向叶佩循，“信芳啊，你来给他们讲讲，什么是空仓戏。”
“臣遵旨”，叶佩循俯身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大殿正中，环视一圈，缓缓开口：“各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我想请大家帮我算个数。依大周律令，粮食入仓，每袋一石。若用马车运粮，一辆车最多能装二十袋，也就是二十石，那么两千石粮至少需要装多少车呢？”
“呵，这有何难”，户部侍郎张志远撇了撇嘴，大声回答：“一共需要一百辆车。”
“不错，这也就是说，要把两千石粮从仓廒里搬出来，再放到马车上拉出去，让验粮官查验，起码得装一百回车”，叶佩循面色寡淡，拄着龙头杖，走了两步：“可问题是，这两千石粮只装了四辆马车，仅仅半天时间就验完了。”
文武百官听了这番话，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大家安静，听我接着说”，叶佩循跺了跺拐杖，又道：“整个验粮过程，既没有装车，也没有卸车，马儿就这么来来回回，溜着圈地跑，做戏似的，就把粮验完了。大家说说，可笑不可笑？”
闻罢，众人面面相觑，知大事不妙，皆静默无言。
“张大人、杨大人，你二位是户部侍郎，对这钱粮之事最是熟悉，敢问二位，觉得可笑否？”叶佩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双目却透着冷冽的光。
“可笑，简直可笑”，侍郎杨正道面带怒意，喝道：“仓司验粮向来都是在仓廒内清点，哪有装到马车上，拉出去给人看的道理？！叶阁老，此事发生在何处？是何人所为？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杨大人莫急，等我把话讲完”，叶佩循拍了拍杨正道的肩膀，示意后者稍安勿躁，随即望向了张志远：“张大人，意下如何？”
蓄着八字胡的张志远眯了眯眼，忽然放声大笑，惹得周遭之人皆疑惑不已。
“张爱卿，何故发笑？”御座上的赵翊忍不住皱了皱眉。
“回皇上，微臣之所以笑，是因为想起了乾嘉二十六年那会儿发生的一件事。彼时，叶大人也是站在这大殿之上，命人搬进来十袋粮食和十袋黄土，给先帝和百官演了一出偷梁换柱。如今，是永康三年，叶大人又站在这里，说的还是粮食的事，此情此景，与九年前何等相似，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
言讫，张志远甩了甩袖子，上前两步，逼近叶佩循：“叶阁老，你心里装着百姓，肃贪正纲，本官甚是钦佩。不仅如此，我还时常提醒诸位同僚，粮食，是民生之本，粮仓，是铸国之基。谁要是不想活了，就去粮库里动手脚！这些年，各省的粮道官员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生怕出半点纰漏。就连上一任户部尚书宋维德，这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也只敢在赋税、田产、帑银上耍手段，而不敢染指粮仓。叶阁老，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哈哈，明白，再明白不过了”，叶佩循干笑两声，捏了捏手中的龙头杖，“如此说来，张大人，是不相信我叶某人唱的这出戏啦？”
“呵”，张志远冷哼一声，冲着赵翊拱了拱手：“叶阁老，当着圣上的面，你可别信口雌黄，把戏演砸喽。”
“张大人放心，我这人是个犟骨头，向来不整虚活，只开杀戒！”
叶佩循眼中精光大盛，猛地一跺拐杖，厉声道：“这四辆车要是真拉了两千石粮，那是我大周百姓之幸，可这四辆车要是没拉出两千石粮，那就是某些人的劫难，罪责难逃！”
“叶佩循，你什么意思？！刚一回朝堂，就拿粮食说事，别以为你是户部的老上司，就能对我们指手画脚！”张志远气得浑身发抖，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诶，张大人，莫气”，叶佩循摆了摆手，也不计较对方的态度，缓了脸色：“我相信你绝不是唯利是图之辈，可你能保证手下的人都是清白的吗？你怕是万万没想到，这出空仓戏就发生在宁绥省安泽县，两千石贡粮啊，得养活多少人？！”
闻言，张志远面沉如水，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叶佩循见状，摊了摊手，语气重了三分：“张大人，你身为户部左侍郎，主管田赋粮仓，眼下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你敢说自己没有失职吗？！”
被连番指责后，张志远又急又气，面色发白，想要辩驳几句，却又听得叶佩循质问：“张大人呀，你可知道有人在钻户部的空子，在掩人耳目，在瞒天过海，在暗度陈仓！而你，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叶佩循！”张志远勃然大怒，一把摘下自己的乌纱帽：“我张志远做事，历来都是无愧于心，你说再多有什么用，拿出证据来，我倒要看看你这戏要唱多高？”
“哎呦，张大人，帽子别急着摘啊，先戴回去，在万岁跟前，还是要注意仪态的”，叶佩循微微一笑，走到御阶旁，朝着赵翊弯了弯腰，随后转身望向群臣：“昨日，我奉旨去了刑部大牢，连夜审问原宁绥巡抚梁元善，这个软骨头全招了。他说两千石贡粮只是户部的账面之数，安泽的官仓里压根就没进去过一粒粮食。”
“胡说！”张志远浑身颤抖，愤恨地指着叶佩循，“什么叫账面之数，你是说我户部造假吗？叶佩循，叶阁老，当着圣上的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言讫，张志远猛地朝御座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微臣从未有过造假之念啊，请皇上明鉴！”
更新送到，这两天作者君在忙三次元的事，空闲之余就会努力写。整肃朝纲，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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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金殿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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