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燥热，吹得火车站台的梧桐叶簌簌作响。沈知夏攥着浅蓝色的火车票，指尖微微发潮，票面上“邻市→本市”的字样，像一道无形的线，把他和身后的陆曜隔在即将分离的两端。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两人在老林书店的矮凳上坐了一下午。沈知夏考上了邻市的重点大学中文系，陆曜则留在本地读体育学院，一个要走，一个要留，这个结果像早就写好的剧本，却还是让空气里多了几分涩意。林伯煮了一壶菊花茶，看着他们俩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叹了句“年轻人，距离不是事儿”，可这话里的安慰，谁都没真的听进去。
“还有半小时才检票，再坐会儿？”陆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里面装着沈知夏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有张婶特意塞给他的玉米饼——张婶知道沈知夏要去外地读书，早上天没亮就起来烙了，说“让知夏带着，想家了就吃点”。
沈知夏转过身，看到陆曜站在阳光里，黑色T恤的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帮林伯搬书时，被书架划到的。他忽然想起高中三年的日子，从盛夏撞碎的那箱旧书开始，到课桌上的热牛奶、书店里的橘子糖、操场旁的并肩散步，那些细碎的时光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眼眶瞬间就热了。
“不了，我怕等会儿赶不上。”沈知夏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逼了回去。他怕自己一哭，陆曜会更难过，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我不走了”。
陆曜没再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在站台的栏杆旁。远处的火车鸣笛声传来，悠长又响亮，像在催促着分离。两人都没开口，只有风偶尔吹过，带着站台旁小吃摊飘来的煎饼香味，还有彼此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对了，给你个东西。”陆曜忽然开口，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黑色的运动手环——这是他生日时，父母寄来的礼物，他戴了半年，表盘上还留着淡淡的磨损痕迹。他拉过沈知夏的手，把环圈套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扣紧。
沈知夏的手腕很细，手环扣到最里面的一格才刚好合适。陆曜的指尖碰到他的皮肤，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让沈知夏的心跳忽然变快了，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这个手环能记步数，还能看时间，”陆曜的手指在表盘上按了按，屏幕亮起来，显示着“今日步数：8642”，“我每天都会去跑步，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就当我在一步步靠近你。”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要是你那边天气变了，也可以给我发消息，我这边有天气预报，能提醒你添衣服。”
沈知夏看着手腕上的手环，黑色的表带贴在皮肤上，带着陆曜身上的温度，心里又暖又酸。他抬起头，刚好对上陆曜的眼睛，对方的眼神里满是不舍，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好像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在这一刻，也成了怕失去的孩子。
“陆曜，”沈知夏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每周都会回来的，我会陪你去吃张婶的玉米，去老林书店帮忙，还会……还会帮你补英语。”
陆曜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可这笑容里却带着点勉强：“好啊，我等你回来。不过英语就算了，你还是多花点时间在自己的专业课上，别为了我分心。”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沈知夏的头发，动作很轻，像在抚摸什么易碎的宝贝，“你在那边要好好吃饭，别总想着省钱，要是有人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去找你。”
“嗯。”沈知夏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手腕的手环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就在这时，站台的广播响了起来，清脆的女声重复着：“前往邻市的G1234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各位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到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广播声像一道命令，把两人拉回了现实。陆曜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收了回来，指尖还残留着沈知夏头发的柔软触感。他看着沈知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变成了一句：“那……你快去吧，别误了车。”
沈知夏攥紧了火车票，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环，转身朝着检票口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陆曜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方向，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又落寞。
“陆曜！”沈知夏忽然喊了一声。
陆曜愣了一下，随即朝着他跑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忘了带东西？”他上下打量着沈知夏，眼神里满是紧张。
沈知夏摇了摇头，看着他跑过来时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勇气。他伸出手，轻轻拉住陆曜的衣角，小声说：“我……我有点舍不得你。”
陆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沈知夏泛红的眼睛，还有拉着自己衣角的、微微颤抖的手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犹豫了几秒，忽然伸出手，一把拉过沈知夏的手腕，把他拉近自己。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有人在和家人告别，嘈杂的声音围绕在两人身边，可这一刻，陆曜的眼里却只有沈知夏。他低下头，额头先轻轻抵着沈知夏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那是早上陆曜刷牙时用的牙膏味道。
“知夏，”陆曜的声音发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我也舍不得你。”
沈知夏的耳朵瞬间红透了，他能感觉到陆曜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咚咚”地响，像在敲打着彼此的心房。他没有躲开，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感觉到陆曜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很轻的一个吻，像羽毛拂过，带着点温热的触感，还有橘子糖的甜味（早上陆曜偷偷吃了颗橘子糖，想把甜味留给沈知夏）。这个吻很短暂，只有几秒钟，陆曜就慌忙松开了他，好像怕被人看到，又好像怕自己的莽撞吓到他。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陆曜的耳尖也红了，他别过脸，不敢看沈知夏的眼睛，声音有点结巴，“我会等你回来的，不管多久，我都等。”
沈知夏摸了摸被吻过的嘴唇，指尖还残留着陆曜的温度，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腻。他看着陆曜别扭的样子，忽然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我知道，我也会等你，等我们以后一起开书店。”
广播声又响了起来，催促着旅客检票。沈知夏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最后看了陆曜一眼，用力攥了攥手腕上的手环，转身朝着检票口跑去。
“沈知夏！”陆曜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沈知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陆曜朝着他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笑容，眼里却闪着泪光：“记得给我发消息！每天都要发！”
“好！”沈知夏也朝着他挥手，然后转身，快步走进了检票口。
通过检票口后，沈知夏还忍不住回头，从人群的缝隙里，他看到陆曜还站在原地，朝着他的方向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火车缓缓开动，沈知夏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站台慢慢后退，陆曜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里。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环，又摸了摸被吻过的嘴唇，眼泪又掉了下来，可这次，嘴角却带着笑。
他拿出手机，给陆曜发了一条消息：“陆曜，我上车了，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手环很好看，我会每天都戴着的。”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陆曜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带着满满的在意：“好，到了记得告诉我，别熬夜，早点休息。”
沈知夏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最后只发了一个“嗯”，还有一个橘子糖的表情。
火车越开越快，窗外的风景不断变化，从熟悉的城市街道，到陌生的田野乡村。沈知夏靠在椅背上，看着手腕上的手环，屏幕上的步数还在慢慢增加——那是陆曜在站台等他的时候，来回走动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陆曜第一次给她买橘子糖的样子，想起书店里那个带着墨香的初吻，想起刚才站台上那个短暂却温柔的告别吻。这些细碎的记忆像星星一样，在他的心里闪着光，让他忽然觉得，距离好像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他知道，在几百公里外的旧巷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去吃张婶的玉米，等着他一起整理书店的旧书，等着他一起实现开书店的梦想。而手腕上的手环，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他和陆曜紧紧连在一起，无论走多远，都不会断。
沈知夏闭上眼，嘴角带着笑，心里默默想着：陆曜，等我回来，等我们下次见面，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要告诉你，我好想你。
因为存了好久，所以一口气发出来吧[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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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站台的告别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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