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如同计划之中一般进入内门,容箬以为自己会久违的做个好梦,可事实上,这个梦和好字半点也沾不上边。
那张巨大的狼口仿佛无法被挣脱一般死死撕扯着她,哪怕在梦境之中也不愿停止纠缠。
她无法抑制地继续梦下去,一次又一次。
长剑穿透胸口,被奇怪的阵法轰杀,吃饭的时候噎死,被人一刀砍下脑袋,或是身体无端变成了软趴趴的肉泥,顺着骨架一路流淌下去。
梦中的死法千奇百怪,但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张巨大而又漆黑的狼口——
终于,天亮了。
梦魇中止,一切归于平静,容箬缓缓睁开了双眼。
顶上还是玄色的横梁,日光透过木窗缝隙悄悄钻进屋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从床上‘腾’的坐起,屁股原地一转,双脚挪到了地上。
“好累啊呜啊啊喔!”
容箬怪叫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昨天实在是累过了头,一个外门试炼就将她的精力榨的干干净净,哪怕后来只是跟在关容月身后吹吹凉风,什么都不用干,也仍觉得浑身疲惫。本想着睡一觉能好些,结果呢,一睡醒反倒更累了,做了一整晚的梦,怎么都不带停的。
容箬面上略带倦意,正准备回忆昨夜都梦了些什么的时候,又发觉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
“……”
总是这样,只要刻意去想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算了。
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抹掉眼前渗出的水花,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整间屋子,突然停在了摆在桌上突兀的三张黄色符箓上。
「净身符」——容箬一下子来了兴趣。
她赶忙蹿过去查看:虽然昨天累的倒头就睡,但她记得清楚,自己刚进来时桌子上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大师姐折回来放的?”容箬抓起符纸正反翻看,越想越觉得合理。毕竟以关容月的修为,就算半夜站在她枕头边练剑,她都很有可能发现不了。
不过这东西怎么用的来着?
“好像是直接撕开吧…”
容箬回忆着外门教习长老讲过的用法,双手一扯,当即有白色光点从符箓的断裂处四散而出。
不过三两个呼吸的功夫,她身上沾染的污渍竟然全部消失,衣服上下平整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是新的一般。
容箬的眼睛瞬间亮起。她赶忙跑到床边又撕了一张,想看这「净身符」是不是只能用在使用者上,却见那光点仿佛有意识一般绕着她躺过的地方飞了一圈,将上面的灰尘拂了个干净。
“!”这也太好使了吧!
简直是居家旅行,生活必备的好帮手!
容箬攥着仅剩的一张符箓,激动的上下点着脚跟,回过神来又懊恼起自己的鲁莽。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用在床铺上?
再怎么说也得拿去扫扫院子吧。
不行,也不能这么简单的用掉。
她想着将「净身符」揣进衣兜深处,在房间里溜达起来,转来转去,想起了一件事:关容月说今天会有人带她去见师父,自己一直在屋里窝着,该不会被师兄师姐们误以为是赖床不起吧。
这可要不得,她还想当太华门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无死角小师姐呢。
容箬鼓起腮帮子,颇为潇洒的推开房门,准备‘不经意’的出现一下,刚一抬眼,恰巧和迎面走来的小童对上了视线。
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童正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走来,容箬见他原本口水都快要兜不住了,却在瞧见自己的时候脸色骤然转僵,低着头快步上到了她面前。
“师、师姐早。”
“师弟早上好。”
能在天源峰上叫自己师姐的,只能是师父的记名弟子咯。
容箬笑着,微微歪起了脑袋,眼睛却忍不住向下瞥:“你这包子看上去又大又圆,好好看啊。”
小童捧着的那盘包子看上去诱人极了,馅儿大皮薄,香味直直往她脑门儿里钻。
容箬想着和他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套到一个,不想眼前小童一听自己喊他师弟,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干净了。
“师姐,我只是杂役弟子,当不起您一句师弟。”他那头摇的好似拨浪鼓,生怕解释的晚了,惹出什么麻烦:“我是掌门和大师姐叫来伺候您日常起居的,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我,洒扫,跑腿…我、我很勤快的!”
要知道太华门有弟子一万余人,仅杂役弟子就占了其中三分。
只怪这几年天下大旱,又值饥荒,不少人家前些年日子好过时生了不少,想着哪怕其中一个成了材,都能带起一家老小。可天灾难测,在这粮食短缺的时刻,不易子而食已是良善,又怎舍得让孩子在家中浪费口粮。
一传十十传百,听说太华门仙人心善,愿意收年纪小的孩子做杂役弟子,那些人家便一个个都赶着让孩子们来太华门拜师,看能不能寻到一线生机。
掌门不忍,杂役弟子的数量就越来越多,有的倒是成功进了外门,甚至有几个好苗子进了内门,但那只是极少数。对于那些始终无法迈入练气期的杂役弟子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能跟在一个性子好的师兄师姐身旁做些零碎的活计,偶尔得到些对方指头缝里流出来的资源,无论是补贴家用或是自己修炼,都是极大的造化。
且太华门虽然不管他们修炼,只传授最基础的吐纳之法,让他们自给自足。但平日里也会管上些清粥小菜,再怎么说也比家里好太多了。
在仙门之中延年益寿当个下人,也好过以凡人之身饿死在家中,所以无论如何…
他都要留在这里!
“师姐…”
小童声音惶恐,腰也弯的愈发的低。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孩子低头哈腰,容箬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的别扭劲。
她摆摆手,“那你能不能给我个包子吃?”
“这本来就是给师姐您准备的。”
小童猛地抬头,生怕面前这位觉得自己在觊觎她的吃食,竟将包子一股脑地推了上来。
整整一盘一下子塞了容箬满怀,她条件反射一接,还没说话,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呵斥——
“吴忧,你怎么能让小师姐拿东西?!”
容箬顺着声音望去,来的是个个头稍高些的小姑娘。她喊叫的模样似是要将小童剥皮抽筋,皱起的眉眼中却又带着难以隐藏的焦急。
“对不起小师姐。”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一手死死地将小童的头压了下去,“我弟弟他是新入门的,规矩记得还不清楚,下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少女阿扶的脸色算不上好,却还硬着头皮朝容箬陪笑。
昨日掌门收了关门弟子的消息一出,就飞速传遍了内外两门,又听说这位小师姐年龄不大,需要找人照顾日常起居,杂役弟子那边更是闹翻了天。
那可是关门弟子!结丹期真人、太华门掌门此生最后一名传人!
按理说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她和弟弟,平日里多是由那些和外门掌事关系好的杂役弟子去的。但这次是门派大师姐亲自来提人,当众选了小半个时辰,根本没给那些人走后门的机会。
尽管如此,大师姐当时也只点了她一个,她完全是硬着头皮求了关容月,这才将弟弟也带了进来。
手下的幼弟哆哆嗦嗦说不出话,阿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鞠躬道歉。
但容箬在那儿站了半天,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这姐弟两为何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耸肩:“没关系啊,别道歉啦,鞠躬鞠得我眼睛都花啦。”
而且她也不懂,为什么都是修仙之人了,还得需要‘普通人’来照顾,更别说被派来照顾她的还是两个和她年龄没差多少的小鬼头。
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力大如牛,能举着他们在天源峰跑一下午都不带喘气的啊……
容箬胡思乱想着,手往前一递:“好啦,你们两个吃吗?这么多我吃不完,我又不喜欢吃凉了的东西,放着肯定浪费。”
盘子递出,七八个包子堆的整齐。其实凉了的食物也别有一番风味,可容箬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吃了。
“来一个?”
她晃晃手,诱惑道。
腾腾热气卷着大肉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吴忧到底年幼,察觉到容箬并未生气,就按捺不住地准备上手,下一刻又被姐姐“啪”的一下打在了手臂上。
“你——”他下意识冲阿扶鼓起脸,又赶忙敛了神色。
容箬眨眨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后才随意道:“吃吧,是你们要带我去见师父?吃了以后我们就出发。”
“而且不就是包子嘛,又不是什么天才地宝,吃点包子怎么了。”
她说完后又递了一次,姐弟俩对视,最后由阿扶上手,犹豫着挑了两个最小的。
“多谢师姐。”
“谢谢小师姐!”
拿了包子的吴忧高兴极了,三人就这样站在小院儿里吃了起来。
八个包子给出去两个,盘子里还剩下五个,少女阿扶倒是细嚼慢咽,可男孩好像饿急了,狼吞虎咽,还没尝到多少味儿就一股脑地全塞进了肚子里。
他吃完后又小心翼翼地偷看容箬,终于确认了这位小师姐不但脾气好,胃口也特别棒,一个接一个地吃,看的他口水忍不住地往外流。
——小师姐不喜欢吃凉了的包子,是不是意味着等她吃饱了,自己还能捡点儿剩下的?
那可是大肉啊,别说凉的,就是馊了的他也愿意吃。
吴忧这般想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知道亲眼看到容箬将所有的包子都吃了下去,甚至连盘子里掉的渣都点起来塞进了嘴里。
“……”
啥也没了。
饱饱下肚,容箬餍足地拍拍肚子,将盘子随手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搁:“好啦!带我去见师父吧。”
凉了的她不吃,赶在凉之前全部吃完不就好了吗?
忽略身前小童骤然低落的眼神,她双手叉腰,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
‘吴忧到底是年纪小,性子不够稳当。’哪怕容箬表示了并不在意,但在阿扶的请求下,他还是被留在了小院里打扫落叶,由阿扶一人将容箬带往了掌门居所。
两名少女一前一后缓步前行,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鸟叫,引得容箬投去慵懒的视线。
她不时撇向阿扶的后脑勺,猜测她支开弟弟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对方只是匀速走在斜前方,一点要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好吧。
刚吃完饭说话也挺费脑子的,不说话也挺好。
蜿蜒的小路走了大约两刻钟,容箬不急也不催,慢悠悠地全当消食。直到又拐过了三两道弯,太华门掌门正殿终于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整座大殿以千年玄木精建,傲然矗立于翠色山巅;又有云雾遮挡,宛若浮于湛蓝之中,与天相接。殿门两侧李双头蛟兽,面目凶厉狰狞,其下又有百尺石阶……
怎么又是台阶!
容箬定睛一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旁侧的阿扶不明所以,但头还是本能地低了下来:“师姐,掌门请您一人进去。”
石阶穿透云霄,似是一条天路。容箬耷拉着脸,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该上的台总阶是逃不掉的。
容箬长长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两下筋骨,颤颤悠悠朝着巍峨的正殿走…爬去。
她费劲登上台阶,垂着双手跨过大门,塌着腰走过门厅,期间又因为注意力分散停留了无数次,最后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迈过昏暗长廊一路走至尽头——
尽头处的风景和容箬预想当中一点都不一样。
水车卷起的潺潺水声入耳,天地骤然开阔,日光温和,而应如声正坐在假山水潭边,温和地望了过来。
“来了?”
容箬像是被雷击一般瞬间站的笔直。
“师父。”她走过去行起了礼,动作并不标准,让应如声边笑边捋起了胡子。
“昨夜没休息好?”
容箬挠头:“床板有点硬,做了一晚的梦。”
应如声一时失笑:“旁人都在榻上修行打坐,估计也就只有你这小皮猴躺上去呼呼大睡了。”
容箬挠头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得,修行够了不但不怕冷,甚至连觉都不用睡了,都硬着头皮熬呗。
哦哦哦哦哦,原来修仙修的是这个仙啊。
“那我以后尽量早点起?”她试探道。
“哈哈哈,随性即可。”
新收的小徒弟神色赧然,应如声面上不改慈意,抬手让容箬坐到了茶桌对面:“如何,你大师姐昨日应该同你讲了…”
应如声话音未落,搁在桌上的空盏中竟无故冒出了茶水,还缓缓移至了容箬面前。
她瞬间被引去了全部注意。忍不住端起茶杯牛饮而尽,又将杯子放回原位,看它会不会再冒一次。
容箬聚精会神,盯——
应如声:“……应该同你讲了不少事吧。”
哎呀呀,冒了!
容箬一下来了劲,语速都快了不少:“师姐带我游了内门,还跟我说了太华门和灵剑宗的事情,顺便提到了宗门校考。”
“对了师父,外面的杂役弟子——”
“给他们个机会吧。”容箬不曾说完,应如声似提前知晓一切般先摇起了头。
“如今天下大寒,有些人家就指望宗门给上一口饭吃。况且容月稳重,挑的人不会出什么大错,要是这二人日后有幸迈入练气,也是他们的造化。”
“人生在世,看的不就是机缘二字吗。”
别的容箬不懂,但修仙之路的确看重机缘。否则她也不会在醒来时,成了躺在想来太华门拜师却被活活冻死的凡人堆里的唯一活口。应如声的意思她或许明白,自己不能无故断了他人的一条生路。
她懵懵懂懂:“看来能入仙门,就已经能改变一生了…”
见容箬想法虽然浅显,但不再就此事推脱,这让应如声笑笑,言起其他:“容箬,你可知修行之路一共分为几个阶段?”
外门的教习长老曾讲过这些,但并不完全,容箬点头又摇头,虚心听着。
“那为师就给你好好讲讲。”
只见应如声抬起右手,掌心之中勾勒出一抹灵气,灵气浮了一圈,又幻化成一道小小人影。
“将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体内,经历从凡胎到灵体的转变,此阶段炼体强身,称之为「练气」。”
“铸造基础,可驱动简单术法,此阶段练精气神,寿元二百年,为「筑基」。”
“心起异向,内视丹田,此阶段修心,寿元八百,是为「炫照」。”
“历经三期,精气神心合为一体方可结丹。金丹入体如同发芽,千余年不朽,便是为师的「金丹期」了。”
“再往上还有「元婴」,有「化神」,一路向上不断接近于天地法则的本质,还能继续修炼。”
应如声声音沉稳,“南域有十六城池,四十八岛屿,七十一山脉,大小国度修真门派数不胜数,而在南山山脉十二国里,燕国是其中的一个中等皇朝,而整个南山十二国里,明面上也只有不到三个元婴。”
灵气小人不断变化大小形态,又散开化为一座座飘渺的城池。这一长串内容听的容箬昏昏沉沉,情绪莫名低落了下来。
她知道谢云朝的一生,也知道太华门是一切的伊始,知道他会如何摸爬滚打,最后终有一日登上顶峰。
故事不过七八卷,用言语概括更是三两句。可当她真正投身其中时,又忍不住觉得自己是那般渺小。
南山属南域的最南边,燕国又是南山的最南边,修行之路难,太华门也南,怎么不算是南到家了呢。
见容箬不语,应如声不动声色又替她换了一次茶:“世间之广阔,仙路之漫长,难以言语也。你年纪尚小,无须为这三两句话苦恼。”
容箬挠挠脸颊:“师父教训的是。”
她稍显尴尬,抿了一口茶水:“对了师父,我还有一事想请教您,关于「灵纹」...”
应如声挑眉,“原来你知道自己有「灵纹」。”
她的「灵纹」果然没有随着重生消失——容箬顿时坐直了身子。
但即是如此,缘妙长老为何没有将自己纳入考虑?
是因为司清的「清灵体」才是她更需要的弟子,还是因为她们之间缺了点那段救命恩情?
容箬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只是偶然听某位长老提起过。”
应如声深深看了她一眼:“有「灵纹」者,修炼速度能比旁人快上三倍,但是你的体质不仅仅是「灵纹」这么简单。”
“修真界里有人天生就是天道的宠儿,沟通天地灵气的速度远非常人能比,而其中有些也会拥有让人艳羡的体质,像是司清的「清灵体」,就是修无情道的好材料。”
容箬瞬间被无情道三个字吸引了全部注意。
无情道可谓是大道中‘最受欢迎’的道了。
修这一道的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可失败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不过既然司清拥有体质优势,加上太华门师祖的传承,兴许她真有修成的可能。
话说回来,谢云朝修的是什么道来着?
容箬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过都「三十二把长剑开天门」了,多半就是剑道吧。
容箬忍不住晃起了腿,“师父,那我是什么体质,又是修什么的好材料啊。”
是不是什么能让她一步登天,半步成神,咻的一下就能称霸整个修真界的好东西?
少女缩在凳子上不过小小一团,看上去‘旧旧’的,翠眸却亮的惊人。应如声沉默着望向向自己这位小徒弟,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良久过后,他叹了口气。
“天生灵脉不算什么,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一块「仙骨」?”
容箬晃着的腿骤然一停。
“仙骨?”
就是那个每块都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只要被人怀疑身上有仙骨可能被抓起来扒皮抽筋,还要被连人带肉搓成丹药丸子煲汤的那个玩意儿?
“不错。”应如声略显忧心,但弟子的这般机缘不可谓不好,又转而安抚道:“「仙骨」乃是气运者的象征,拥有者天赋之强悍,只要不陨落,未来成就绝差不了。”
“唯一的弊端就是会引来强者觊觎,只是为师怎么都想不到,区区燕国竟也能生出一名有仙骨的拥有者。”他边说望向容箬,似是要看透她瘦弱身躯下潜藏的那股让无数人心悸的力量。
“你日后行走修真界时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身负仙骨。上了年纪的修士已经无法融入仙骨,拿来练器多少有些暴殄天物。可年轻一辈不一样,谁家要是有和你骨龄相仿的小辈,必然会出动年长者替其夺取仙骨,一旦仙骨被剖,届时为师也难以救...徒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哈哈,哈哈,我眼前好多忘川花啊。我不会已经半只脚踏入轮回路了吧…哈哈。”
容箬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力气,倒在桌上,脸颊都被压变了形:“我这样还怎么出太华门游历?师父,要不太华门养我一辈子吧,我吃的很少的!”
一步登天,果然是一步登‘天’,直接上了天!
剥皮抽筋,还要被放在火炉里炸成小药丸...灵纹都随着她的重生而继续存在,倘若还有下次重生,仙骨不也是一样?
难保她不会因为这种东西死于非命——
还是频繁因为这种东西死于非命!
容箬的反应显然超出了应如声的预料。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见到一个人因为天大的机缘而差点怕晕过去,这个人还是他新收下的关门弟子。
“不必如此慌张。”老者安抚道,一连替她添了四五次茶:“仙骨早在万年前就已经完成了蜕变,并非以前那般容易暴露。为师也是因为身上有一块上古秘境中得到的秘宝,这才有所察觉。”
话虽如此,容箬还是难掩惆怅。一般人发现不了,但万一她遇见一个不一般的呢?
概率的运作可是很玄乎的。
她整个人蔫儿的跟黄花菜似的:“多谢师父告知。”
“放心吧,以你的资质,只要不——咳,只要不过千年,便能在整个修真界里横着走了。”应如声再度安慰,话音一转:“来,为师传你「太华律」剩下几卷。”
…师父,您原本没说完的话该不会是‘只要不死’吧。
“唉…唔谢师唔。”
容箬失去颜色叹气不语,任由对方点上额头,将剩下的功法传入脑海。
数卷「太华律」传授完毕,应如声道:“你刚迈入修炼没多久,不能日日窝在天源峰上闭门造车。之后要常去主峰听学,内门的教习长老每日都会在悟道坪授课,多看多听,若有不会的,也大胆请教。”
老者边说,掏出袖中的玉牌递给容箬:“此乃天源峰亲传弟子的象征,每月十五可凭此证在丹房多领取两颗二品丹药,除此之外,里面还自带一小方储物空间,放着为师给你的东西,你且拿好。”
“我已在金丹后期停了太久,难说哪日就会闭关,届时你若有事,就去寻你大师姐,她自会为你张罗一切。”
淡蓝色的玉牌在日光下清澈如玻璃,让容箬忍不住把玩了好几下,这才喜滋滋地将它系在了腰带上。
“徒儿知道了。”
情绪来去飞快,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应如声笑叹,“还有一事,你可要继续修习剑术?太华门虽多是剑修,但这一两千年来也不再强制弟子学剑了。”
“师父,我还修剑,但我想修双剑。”容箬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双手也摆出了嚯嚯的架势。
她的想法可太纯粹了,一把不够就带两把,技术不够就用数量凑。不看那个谢云朝一个人出门都能背三十二把剑吗?
自己不过占了他个零头而已。
容箬双手的两根指头开始了胡乱比划,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应如声一时间犯了难。
他沉声道,“先前答应你在为师的私库中任挑一件武器和一防御法器,你有「仙骨」在身,防御法器我已作主选了件适合你的,已经提前放入了牌中空间,这双剑……为师没有。”
“啊——”
眼见小徒弟比划的动作越来越低,脸上也开始出现失望的神色,应如声立马改口:“双刀倒是有两套。”
“!”
“多谢师父,徒儿不挑。”
白鹤亮翅,双龙出海,蝶舞双蜂!
容箬伸长双臂,架势再度摆起,衣摆飘摇,“我就是就想学两把,看着也潇洒些。”
“你啊你。”应如声被她一连串的动作逗笑了,双手一挥,当即有四把长刀缓缓浮现在二人面前。
“这两套都是半灵器,多是给炫照期修士驱使的,但以你的天赋,此时用上也不算埋没。”
一共两副成套的双刀,容箬只是看了右边两把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眼。
浓重的漆黑仿佛无尽深渊般汲取着她的视线,深色利刃泛出幽幽冷光,嗡嗡鸣动之时,仿佛能轻易刺穿一切。
容箬的双目亮的惊人:“师父,我选这个。”
应如声望向另外两把镌刻着花草纹路的长刀,又看了看容箬丸子头上歪歪扭扭别着的小花,突然觉得小孩子家家的喜好真是难以捉摸。
但他还是说了句:“眼光不错”,然后一挥衣袖,两把黑色长刀当即朝着容箬飘去。
容箬欣喜地去接,不想两把刀的重量实在惊人,她赶忙一个马步稳住身体,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吓死我了。”
“哈哈,刀剑之道不止蛮力,还有对灵气的精准操控,如今你觉得它们沉重难以驾驭,但这正是锻炼的好时机。”应如声朗声笑道,又话音一转。
“每日挥刀五千下,别忘了。”
应如声满眼慈意,越看越觉得容箬是个绝佳的好苗子:“等你突破筑基,为师会帮你梳理静脉,巩固基础,也好早日赶上其他的师姐师兄。”
一提起其他师兄师姐,容箬这才想起早晨时,她还以为会是这两位中的一位来带她去见应如声呢。
“师父,大师姐我见过了,二师姐和三师兄在门内吗?我要不要去同他们打声招呼?”以后还要约着一起去别的峰偷偷修炼,可不得先混个脸熟?
应如声捋起胡子,“你二师姐屠冉冉在外历练,不日便会归来,你三师兄...此事我正欲与你说。”
容箬竖起耳朵,“师父请讲。”
应如声继续道,“你三师兄太叔煜乃是燕国皇室子弟,他十日前回了燕国,是提前为太上皇拜寿做准备。届时为师和两位长老也会前往观礼,你与我同去,也能长长见识。”
容箬眼睛骤然一亮。
太上皇,拜寿,燕国,皇宫,皇子师兄,哪一条放出来都能让她“哇”上好一阵子。
眼见容箬的心已经飞往天边,一点都没有先前因为仙骨而要死要活的模样,应如声控制不住地摇了摇头,笑叹了口气:“去吧。”
“回去好好修炼,下次内门教考可别给我丢脸。”
“好的师父,知道了师父,一定师父!”
容箬笑嘻嘻的摆手,抱着两柄长刀朝后退去,直到半边身子隐入长廊,才蹦哒着跑了出去,远远还能听到一声:
“我一定不给您老人家丢脸!”
……
得了新刀,还是从师父那儿淘来的好东西,容箬别提有多开心。
她哼着小曲儿晃下台阶,向着四周随意张望,发现那个名为阿扶的少女竟还候在原地,连步子都不曾挪一下。
见容箬出来,阿扶轻轻唤了一声“师姐”,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你怎么还在这儿?”容箬脚下一停,眨了眨眼。
“快回去吧。”
“师姐,我…”
“好啦。”容箬的下巴朝一侧抬起,视线仍旧落在阿扶身上:“普通的内门弟子都有杂役弟子帮忙处理事务,我身为小师姐,只有两个杂役弟子已经够低调了,快去干活儿吧,别在这儿晃悠了。”
“……”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是觉得师姐我难伺候,所以不想干了,要主动请辞?”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再去找一趟掌门师…”
“不是不是!”
阿扶赶忙答道。
容箬一番话说的高傲,阿扶却如听仙乐,几乎哽咽。
“多谢师姐愿意留下我们。”她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瘦小而佝偻的身躯在刹那间重新生出了活力,嗓子终于忍不住颤了起来:“日后我一定约束好小忧,在院里干活绝不偷懒,也绝不干偷奸耍滑的事。”
“还有,我们平日里一定服从管教,绝不惹师姐不开心。师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我…总之,我、我先去为师姐做饭…”
“对,我先为师姐做顿热乎好吃的饭…”
“师姐您慢慢走,我,我先回去烧柴!”
阿扶的一串话说的颠三倒四,甚至不等容箬做出反应,便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开,脚步看上去竟比揣了一兜好东西的容箬还要轻快。
少女的背影越来越小,容箬望着她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良久后,容箬才掂了掂怀中的双刀,重新哼起了小曲儿,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
只是她一路转悠着,想要尽早熟悉这天源峰内的大路小路,却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歪歪扭扭束着发的少年此刻正背着一捆柴,朝天源峰的方向走来。
太华门副本大开!关键人物出场~不走所谓的‘原著’主线,容宝值得一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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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风逐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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