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的话和王长老的话无疑是冲突的,魏阑杉不知道该信哪边。他一向和王长老关系不错,他不相信王长老会无缘无故地做这样的事,但孟津在这件事里是受害者,受害者的话也不可不信。他看向肖阳。
肖阳和孟津对视,好像想从对方眼里找出撒谎的证据。
雷景千对王长老没有特别的看法,他是齐长老的弟子,却并不像某些弟子一样羡慕别人师父,他认同齐长老的教法,也不排斥王长老的教法。他相信弟子分配都是有理由的,但他也相信长老之所以是长老,那也是经过了掌门的认证的。
宋竟同雷景千一样,对王长老没有特别的喜爱也没有特别的不满,他只是记得王长老会在自己落单的时候微笑地看着自己,会在自己被奚落的时候告诉自己没事的,他是那样好的人。至于孟师兄,他感到害怕,他怕自己之后也变成这个样子,成为别人眼中神神叨叨真假难辨的人。
这么想着,他的手好像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神经跳动,他按不住,只能偷偷背到身后去。
木玄子的咳嗽打破了僵局,他说:“你们要继续聊这个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眼下还是捉拿马渊比较重要。”肖阳说,“孟师兄所言我会如实禀报给齐长老,不过现在还请诸位各司所职。”
雷景千劝道:“肖师弟所言有理,还是先把马渊抓住,再谈王长老是否有二心。”
“你也不信我?”
“不是——”
“也罢!”孟津表情怒极,“平日里王宇便爱小恩小惠地收买人心,你们作如此表现我也不意外,只是那王宇与马渊勾结,你们想抓马渊却不先抓王宇,那简直堪比登天难!我现在就回山禀报掌门,你肖阳不信我,齐长老不信我,我不信掌门也不分是非!”
雷景千想拦他叫他消消气,却被对方拉了胳膊,说:“走,你跟我回山!”
“哦、好。”雷景千才想起孟津身上东西被马渊洗劫而空,连佩剑也不知所踪,带他回山也好,免得之后再起冲突,影响师兄弟感情,于是拜别众人起剑回山。
再次回山的路上,雷景千听见站在自己身后的孟津说:“雷师弟,我方才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了?”
雷景千犹豫点头。只听身后人叹了口气,说:“我想我大概是累了,也老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雷景千心中一惊,复又怅然,今年是孟师兄,十二年后便该是自己了。
“临走之人无虚言,我与那王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泼他浑水,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被他的表象骗了。”孟津慢慢说道,“你知道我和你殷师姐的大师兄是怎么死的吗?”
雷景千心里咯噔,摇头说不知道,他们差着一届,很多事知道得不那么真切,他不敢乱猜。
“被二师兄害死的嘛。”
孟津的声音飘散悠扬。
“那几年多天灾,我们这些年轻弟子就常到山下帮忙。大师兄勤快憨厚,山下有个姑娘中意他,他不说可以也不说不可以,师弟们追着问他,他才说,他想在修仙一途好好发展,不想就此耽误了那姑娘。他也喜欢她,也想过好歹做一段凡人夫妻,到她死,他便也可继续仙途。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去而爱人依旧,这对对方来说太残忍,大师兄下不了这个狠心,就想着过几天,再过几天,等农忙过了,就告诉她自己不会再来了。
“可惜没等到那个时候,村里闹旱魃,杀了很多人,准确来说是吃,先是牲畜,然后是人。发现旱魃的踪迹之后,二师兄去追了,回来说他杀了旱魃,还带回了旱魃的残肢,村民拿残肢做法,大家都以为没事了。
“结果当晚那姑娘就被抓走了,大师兄去追,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就回去找救援,大师兄却抱着残缺的尸体回来了,他心口被掏了个大洞,对我们说‘旱魃已除,沙地林中,开渠养鱼,可保平安’,然后就倒下了。
“我们去了那地方,发现旱魃竟不止一个,二师兄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以为他杀了一个就成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孟津的声音幽幽传出,“是旱魃杀了大师兄吗?”
雷景千听得滴汗,他磕巴道:“这......也是意料之外,谁也不想......”
“如果当时二师兄不那么自大,带上我们一起去,是不是就能发现其实不止一个?”
“或许......”
“如果当时我们能力再强上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找不到大师兄,而让他一人战斗至死?”
“可能......”
“我至今没认为二师兄是坏人,他只是被他自己的眼睛骗了。”孟津说,“我也不认为王宇是坏人,他或许、可能也是被他的眼睛骗了,他有他的理由。”
听上去孟师兄好像知道点什么,那为什么刚才不讲呢?雷景千揣测,孟师兄的情绪激动,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场的不是师弟就是外人,有些话可能不好讲。
“然而理由再多再合理,他始终做的是错误之事,我不能看着又一个大师兄被毁掉。”
雷景千安抚道:“师兄你放心吧,肖阳是掌门弟子,会保护好他的。像昨夜贺凌青他们的污蔑之词,齐长老也没信呐,肖阳这个人大家还是了解的,血气方刚,傲是傲点,但要他做不仁不义之事,不如要他去死。”
孟津叹了口气,说:“了解,或不了解,都扛不过世事人心。”
雷景千没再回话,孟师兄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圈中,别人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了,还是尽快回山吧。
总归马渊白天不会现身,肖阳便带木玄子来了空坟,看他会不会有什么新发现。
木玄子在坟周围踱步一圈,问:“你们谁动过?”
宋竟小跑上前,小声说道:“我与师兄在察看时动过。”
木玄子指着墓碑说:“这个不是这里的。”
“哎?”宋竟看着木玄子一把把墓碑拔了起来,赶紧凑过去看,半指以内都是新土,可这能说明什么呢?这座坟既然挖得这么好,不至于没有墓碑,现在的墓碑是移过来的,那原本的墓碑去哪里了呢?马渊盗走尸体可以理解,盗墓碑有什么用?
“被换掉的不是墓碑,是镇墓石。”
“殷师姐!”魏阑杉远远地招呼她。
木玄子和宋竟直起身,等殷水蓝过来,她站在空坟前,说:“这是旱魃坟没错,但墓碑不是,墓碑是由别处改来的,风化痕迹也是人为,从一开始,马渊所使用的身体就不是普通死婴的身体,而是旱魃。不是死掉的旱魃,而是被镇在墓中的活的旱魃。”
旱魃不喜阳光,魏阑杉看了眼木玄子,不是因为气温嘛。
“而这活旱魃,就是由马渊的帮手镇压的,以驱除之名,实则摆上的是镇墓石——我在他房子里找到了。”殷水蓝面上不免有憾色,“昨日我去到他家,见他屋中杂乱,四处扔着衣物,当时只当是家人物品懒得收拾,现在想想,若是自己的也就罢了,家人的怎会随意搁置呢?那些都是遇害孩子的衣服和襁褓裹布。”
宋竟愣住,就是那位牵着刘家娃娃手的太爷吗?那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刘大庆一家明明是鸟妖却带有魔气。
“现在人已经不在了,趁我们离开,他们也已经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
“收拾什么东西?”魏阑杉问。
“巫神阵。”殷水蓝说,“不在这附近,当年你们看到的他出现的地方是投射过来的幻象。”
巫神阵,那是个什么阵?肖阳和宋竟不知道,魏阑杉说:“那是用来献祭的阵法,很老了,有人用改过后的巫神阵来做祭祀,但最早这个阵法是献祭活人用来延长寿命的。”
木玄子说:“此阵法许多年没人用过了。”
殷水蓝说:“是,从此阵法面世到现在,它的可替代性太高,消耗也太大,所以用的人变少了,但是马渊,按理说他那时候接触到的阵法多不可数,怎么也不会轮到巫神阵。”
魏阑杉在一边小声和肖阳解释巫神阵的来源,巧的很,也是西南边来的,不过不在凤翔门,是当时一个叫“崔碛国”的国家,现在已经在大国的刀枪下不复存在了,能把这么古老的阵法翻出来用的人,年纪没有三百也有二百五了。
“所以布阵的不是他,是他的帮手。”木玄子说。
说话间齐子献也来了,他朝木玄子拱手,木玄子还礼,齐子献道:“木掌门来得快。”
木玄子说:“不够快。”
齐子献说:“合该我等道一句佩服,我们人多,反而不如木掌门。”
木玄子说:“也够可以的了,你这些弟子里面,能人很多。连长老都敢质疑的也有。”
齐子献看了眼肖阳,便知道是刚才又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不急在这一时,他对木玄子道:“既然木掌门来了,那咱们互通有无,如何?”
木玄子忽然扯出个笑,说:“可以。”
魔界的魔气和克罗之术修来的魔气不甚相同,就好像臭味也有不同种臭法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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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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