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哇咯牛头子去上工，
东道端到两碗咯猪肉满咚咚，
拖起咯筷子又搛两块，
就问东道做哪种，
东道两只眼珠漉漉动啊。
......
四月哇咯牛头子寻草山，
三餐茶饭有冇进餐，
三餐茶饭都落后食，
食过几多咯冷茶饭，
牛头想起都冰冰冷啊。
......
啪——放牛娃甩了牛屁股一鞭子，不让其歪了路线钻到别人家地里去偷吃瓜瓜和菜叶子，边唱着边把牛往青草地里赶。
天气尚好，他牵着牛绳悠悠地甩着步子，今年收成还可以，顿顿能喝上稀饭，能分到几粒米抛开不谈，有饭吃就是好的，今儿弟弟上窖里，晚上肯定有红薯吃，安逸！
放牛娃把牛绳拴到树枝子上，打个死结，这儿草高，够它吃一阵的，自己可以眯会儿了。
梦里都是青草香，咂咂嘴好像都是稀饭的味儿，加了切碎的叶子菜，还放了点盐，他梦见牛下崽子了，爹牵着去卖了个好价钱，回头就给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买了酥饼。酥饼比烧馍贵呢，都是做来专卖给绅士家的，今儿竟叫他们吃上了！
放牛娃跳着去抢最大个的，却被弟弟妹妹们也跳着往下扯，他生气，自己是年龄最大的，干活也最多的，吃最大的怎么啦？
他越蹦越高，咚——哎哟，他捂着头醒了，原来是撞着树了，真疼啊，他听见牛叫，伸长了脖子去看，才想起他家是头公牛，哪来的崽子可下？不由得笑起来。
他看见牛在原地低着头踏了几步，好像在刨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屎，他家牛才没有那么爱干净，他打算过去看看是不是不小心踩死了谁家的鸡，要真是，那就加餐！谁让你不把鸡圈好，跑来地里偷啄菜，被牛一脚踩死也是活该！怪不得谁，要怪就怪你自己——哎，这是个什么东西？
放牛娃推了把牛屁股，从牛蹄底下把那个沾满了泥和屎的扁片片捡起来。
啥东西啊？他嘀咕着，正反面都看了看，嘁，镜子，还以为是啥好东西呢，他就着蹲姿把镜子搁牛腿上擦了擦，耶？这块珠子这么红，猪血做的啊？放牛娃晃了晃镜子，珠子里面不是流动的，又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还有点透亮嘞。
放牛娃左看看，右看看，没人呢，他揪起一片宽菜叶把镜子两面都擦了几道，擦干净了看着还行。嘿嘿！该不是哪家公子小姐路过上这儿屙屎掉出来的，这么特别的东西得拿远点去卖。开多少价好呢？二十个铜板？不不，他得把这珠子夸上天，卖它个五十铜板！
这不比捡只鸡强？
放牛娃再闻这镜子，也不觉得臭了，那是青草香，是属于美梦的香气！
他兴奋地把镜子往空中抛着玩，像平日里无聊地抛石头那样，不过往日里石头是逃不过抛几下就被当“暗器”扔出去的命运的，而这镜子可金贵了，他都是拿双手捧着接的。眼神顺着抛出去的线条往上望，阳光照进眼里，也不刺眼了，看久了好像是铜钱的形状，周边发着光，中间是暗色，不刺眼，耀眼。
放牛娃嘴角带笑，就在镜子又一次抛出去的那一刻，镜子发出白光，然他的眼睛已被阳光扑满，再看不见别的，白光闪过，此处哪还有放牛娃？
黄牛长哞一声，原地打转踏步，周遭却静极了，那镜子吸了人后，如被扔出去的石子一般飞了出去，眨眼便没了影。
“看我信号，水龙罩我，不要犹豫！”赵汝燕知道唐露的水龙术需要时间，自己先飞身出去，冲着那镜子刺了过去。
此处草深，镜子在草中躲闪，却逃不过赵汝燕的眼，长剑所过之处毛叶金光菊纷纷断头；小狼嗷呜上前拦住镜子去路，然而镜子的走线相当随意，东西南北上下左右皆可不借力而到达；赵汝燕与小狼交叉追逐，将镜子行动范围尽量控制在她能掌握的范围内。
镜子嘶嘶啦啦地割破草叶，青汁沾身，仿佛是受够了这样被人耍着玩，猛地旋身朝赵汝燕冲来。
“水来！”赵汝燕终于等到这一刻，立定举剑指天，雷光爆闪，水龙呼啸而来，将她与镜子包裹其中。
镜子见势不对要逃，飞奔而上，但上有雷击直下，速度很快，赵汝燕也不管水龙卷起的风夹了多少割肉见血的草，左手念诀右手剑一接到雷便朝镜子劈过去，同时被劈开的还有水龙。
水龙扑地，镜子也随之坠落，赵汝燕回头望，唐露果然捂着心口扶着树说不出话来，随后滑坐下去，赵汝燕也没敢张嘴，她知道吐血会使二人不体面。
地上散落着几撮头发，此刻赵汝燕不仅口含鲜血，脸上还被割了几道口子，衣服也显得褴褛，她以剑撑地，缓缓坐了下去。小狼跑近她身边，心疼地用头拱她胳膊，想让她起来再摸摸自己，赵汝燕勉力笑着摸摸它的头，然后支起身子去够那面躺着不动了的镜子。
果然是把诡异的镜子，就这么看着，它好像在给人暗示“来摸我、来抱我，带我回家，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赵汝燕摒弃胡思乱想，告诉自己，不能被这些东西影响，要有定力，一切诱惑都是虚妄，最终都会落空！
“啧啧，有点本事嘛。”
谁？！赵汝燕一边抬头一边快速伸手去抓，然而来人比她更快地捡起了镜子，拿在手中反复端详，赵汝燕迎着阳光看清了来人的装扮，然后看清了来人的脸，是上修盟的人。她松了口气，吞下嘴中血水，说：“原来是王长老，失敬，不过东西还是还给我比较好吧，抢小辈所得可不光彩。”
王宇笑了下，伸手拉她起来，说：“怎么，才收伏个镜子就站不稳了？”
当然不是，是引雷咒，其实过去的二十几年里赵汝燕都是不用此术的，没有能派得上用场的时候，也因为此术消耗巨大。她昨天才使一次，今日又使，昨晚又与鬼娃娃消耗一场，方才又带人御剑，唐露累，她更累。
赵汝燕直觉他出现在此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不愿与他多周旋，伸手要道：“王长老，还我吧。”
王宇却玩味地将镜子抛了下，说：“其实我追它很久了，不过一直没有尚好的机会捉住它，要不是你比我先一步，其实你不必受此重伤。”
赵汝燕手没收回，严肃着脸继续道：“王长老，请自重。”
王宇把镜子吧嗒放在她手心，说：“小姑娘这么倔，我要是不给你，你是不是还要和我打上一场？”
赵汝燕想将镜子揣进怀里，但想起刚才镜子上是沾了牛屎的，现在看缝隙里也还是有残留，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她抽出手帕将镜子包起来，然后才揣进怀里，忍住了还想擦手的冲动，说：“多谢王长老替我捡这一遭，告辞。”
“哎，别急着走呀。”王宇手指一勾，赵汝燕便如同被绳束缚了双臂，被胶水粘了鞋底，她怒而回头道：“王长老！”小狼也觉察出了不对，登时嚎了一嗓子，面向王宇露出凶相。
王宇一点没怕，还微笑道：“既然有缘逢着，陪我喝盏茶去。”
“王长老，我不爱喝茶。”赵汝燕试图拖延时间，虽然她也不知道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唐露那样子肯定是救不了她的，王宇能做上修盟长老就一定不是他们两个受伤之人能对付的，她只能期望，这里离上修盟已经只剩不到一个时辰的御剑路程，万一能遇上巡山——贪玩巡山巡得远了点的弟子，哪怕不能当场救下，也可回山禀报一趟。
“咦，你师父不是惯爱喝茶的吗，你们没耳濡目染？”
“戒了。”
赵汝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出这句话来，而这话果然引得王宇大笑：“哈哈哈！喝茶哪有能戒的，走吧小侄，放心，我王宇不害人。”他手指再一勾，赵汝燕悬于空中向他靠近，他声音阴冷幽暗道，“——不会亲手害人。”
赵汝燕瞳孔放大，想叫一叫，试试会不会有人听见，然而她的嘴也张不开了，好像被针线缝上了似的，她一动就扯得疼。
小狼怒嚎着朝王宇奔来，然而王宇只需动动手，没等小狼近身便将其掀翻在地，他自言自语道：“什么灵宠，都是垃圾。”
小狼在地上滚了几圈站起，压低了上半身，后腿一蹬便又冲了过来，它扑得很高，王宇抬头望见了它大张的满是尖牙利齿的嘴，要长大了说不定是头猛兽，不过......小狼没有机会触碰到他，一把亮闪闪的剑从地上旋起，从小狼的身体倏地横穿而过，带着热血再扎进地面——咚！
“王宇！”
赵汝燕怒极，却没有任何办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狼轰然落地，那跟着她奔波而不再亮泽的毛发逐渐失去了活力，被草掩盖着，连一丝风都吹不到，血慢慢地流着，很快便流干了，它的眼睛也变得全灰了，一动不动，像才被做出来的瓷器，好看而残忍。
王宇故意让她看着小狼缓缓死透才离开，那哽咽与抽搐只会让他的微笑更深。
“真是的，你不是早就下山回訾鸣派了吗，怎的脚程这样慢，所以说啊，回家的路上千万不要逗留，最好头也别回，知道了吗？”
赵汝燕喉咙嘶哑疼痛，完了，该不会是整个上修盟反了吧！不，不会的，就算王宇反、陈放反，齐子献绝不会反！哪怕肖阳反、其余弟子跟着反，魏阑杉也不会反！
只能靠你了，唐露。
赵汝燕闭上眼什么也不看，在被打昏过去之前她想，还好没有暴露唐露的位置，希望他长点脑子，千万不要逢人便求助，不巧求助到贼人头上去！
开头引自客家《放牛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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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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