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一种植物。
“这地方躺着未免太难受了点！”女声从地底流出，忽然地面动了，一块棺材盖子迸出，将上面覆盖着的土全都掀翻。一个黑紫色的身形坐了起来，正是那鬼娃娃，它旁边躺着棺材主人，一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脚边角落还蜷着个半大的孩子。
“喂，你多大了？”洛梦问。
“你再问八百遍也是十岁，吃不得了。”马渊说。
“烦死了！”
相比洛梦的烦躁表现，马渊就淡定多了，他朝着那瑟缩成一团的男孩望了会儿，然后睁开眼抬头看天，说：“他不会被逮了吧。”
洛梦惊道：“你可别乌鸦嘴啊，好的不灵坏的灵。”
马渊说：“你自己就是个坏根子，还信这个。眼下上修盟和寒沧派的都来了，哪怕是按着地挨寸排查，也迟早能查到这儿来，带着这狗东西，我们不好跑。”
他说的狗东西就是这小男孩，洛梦说：“所以他干嘛现在就把这小孩交给我们呢，等凑齐了人头，再一并扔去巫神阵不就得了？那巫神阵起码要七个八字相合的小孩，你我还能拖上个葫芦串不成？”
“这些我自会和他谈，不用你操这么多心，安静待着就行。”
“老娘和你命运同体，你要我不操心？说什么梦话呢，你怎么不说你撒尿我得闭着眼呐？”
马渊：“......你最好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我可没那么怜香惜玉。”
洛梦：“......我看你是和那人串通好了，等巫神阵一成就把我踢出局吧！我可警告你，没有我，你们上哪儿知道巫神阵去，巫神阵可不是阵成就一了百了的东西！”
“放心吧，没人要踢你。”马渊站了起来，“昨儿贾家沟闹得厉害，也不知道他收拾干净没有。这波上修盟逼得太紧了，没想到竟然派出那么多人来，啧，待在齐国就是麻烦。”
“木玄子不是齐国的不也来了吗？”洛梦说，“麻烦的是你，想杀你的人太多了。”
鬼娃娃沉默半晌，洛梦又说：“你不会要回贾家沟去吧，这会儿可不是好时机，白天不易隐藏，而且咱这身子也见不得光。”
鬼娃娃抬头，他们现在身处一破坟中，头顶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能看见四周亮堂，却不会被太阳晒着。
“得给那破孩弄点东西吃吧，不然恐怕撑不到他回来。”洛梦说。
马渊踢了角落一脚，小男孩呜呜叫着蜷得更紧了，他哭得满脸稀脏，眼睛嘴巴也都被蒙上了，他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只记得进了镜中世界，里面事物与外头大不相同，他找不着回家的方向，不论往哪边走也都会回到原地，他绝望极了，但肚子叫声激起了他的求生**，他喝脚下水坑里的水，吃树上逮下来的虫。
等再次醒来，人是从镜子里出来了，可睁眼就看到这个鬼娃娃，他吓到失声，一头是骷髅一头是僵尸，他想回头跟骷髅走，起码骷髅不咬人呀！然而镜子鬼还是扔下他就走了，临走前捆了他的四肢和眼睛嘴巴，他心道好嘛，不看也好，不看就不怕了，他自我催眠。
他一路装死，反正他也不想看、不想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要往哪儿去，要他走路他是走不动的，直接杀了他还干脆些——不，他还不想死，肚子好饿啊，不知道过了多少天，除了喝过一点天上滴下来的水，他还没吃过任何东西，他都不知道那水其实不是天上滴下来的，是棺材板上浸下来的。
“早说留块胳膊肉，你听了吗？”马渊语气多有抱怨。
“哼！那凭什么你吃整块的，我就得分出来给他？”
“我吃你吃有分别吗？”
“有啊！美食是用来享受的嘛，你要这么大方，不如全交给我吃，活全交给你干？”
鬼娃娃不吭声了，小男孩多想说一句你们别吵了，即便给我我也是不吃生骨肉的。他听到过他们的谈话，也可说是吵架，毫无意义的吵架，就在自己被交给鬼娃娃的那天。
自己刚被一只枯瘦的手从镜子里扯出来扔到地上，就听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抱怨道：“哎呀你怎么才来，都要放得不新鲜了。”然后又是哎呀一声，“怎么这么大块儿？”
男孩听见自己被这样形容，登时寒毛乍立，他要被分尸了！啊不对，是他们要吃他！他还想着镜子鬼是要吸他精气呢，这样好歹能留个全尸，可现在——“这才是给你吃的。”骷髅又扔了个袋子到地上。
男孩这才趁机看清周遭环境：正是黑夜，而黑夜中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瞅着那软趴趴的袋子冒精光，妈呀，又是个鬼！男孩忍不住向后退，鬼掉转了眼神望向他，他用胳膊遮着脸，好像这样对方就看不见他似的。
“那这个？”鬼娃娃换了个男声。
“正好遇到个八字合适的，所以才耽搁了点时间。年龄大点不碍事。”骷髅说着去捆男孩，他力气很大，男孩根本挣扎不开，“赶紧吃，吃完了收拾干净，带上他藏起来，我再去阵法那儿看一眼，那天好像遇着个鸟妖。”
“那最好察看清楚是敌是友，别让它坏了咱们的事。”
“我知道，管好你自己。”骷髅的语气略有不爽，“一点口腹之欲都忍不得，本来合适大小的就不好找，你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怀孕妇人身上，你可知那江东却不是个善茬？闹得雯山不得安宁，本来还能在那儿多待些时日的！”
“哟，说这话可就生分了。”鬼娃娃又换回了女声，男孩大气不敢出一口，然后眼睛就被蒙上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一个身体里能出两种声儿。
“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吵架可不好，不是一早就说好的吗，我们负责吸引火力，但前提是要吃饱，一直以来，合作得都很愉快啊，不是吗？”
“是，但你们做事之前有没有和我商量？”
“怎么没有呢，那日江东小妾打我们面前过，当时就告诉你了，这桩香得很，不吃太可惜了。”
“我也当时就告诉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好歹等人生出来——”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怀胎十月，她才怀不到三个月呢。”
畜牲啊......男孩又怕又气，他们是如何做到这样理直气壮地谈论杀生这件事的？杀的还不是猪牛马羊，而是活生生的人啊！怀着孕的妇人也不放过，那岂不是——活活剖开肚子——男孩不敢再想，他咬紧了口中布条，刚才那骷髅说自己不是用来吃的，还要他们带着自己一起藏起来，那说明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他要忍。
“哼，结果三个月的胎儿好吃么？还不是不如新生的。”骷髅说，“还好我及时制止没有伤及孕妇，不然你们等着那女人变恶鬼吧！”
洛梦咯咯笑，说：“咱们就是鬼，还怕鬼？叫她来吧，来多少我也不怕，看看谁厉害。”
“你也不用这么猖狂。”马渊说，“阵不成，你我都是悬崖上走细丝，他说得对，谨慎为妙。”
当日洛梦忍了，今日两人又吵起来，马渊又拿出老一套说辞：“如今你我朝不保夕，还是谨慎些的好。”
“你谨慎？”洛梦的声音高了好几个度，“昨晚是我提议去的客栈吗？结果客栈里倒是有灵气可吸，吸着了吗你？”
“嚷什么，”马渊低着声音说，“那寒沧派的受了伤没什么用，至于那个訾鸣派的，要不是你在那儿激她一顿，至于不要命地砍你吗？”
“嘁，说得好像你不是被寒沧派的水龙吓跑的似的。”
马渊忍了又忍，还是说道：“本来趁他们睡着再去简单省事，你非得冒那个头，再不济也是修仙弟子，没掏个法宝出来算好的！”
“你当那法宝是路边摊摆的坠子一抓一大把啊？”洛梦也不服，“好了都别吵了！”气完又自己打圆场，“那次是我不对，现在情况紧急，往后不会了。”
马渊这才没有再说。
“算了，还是不要出去了，等晚上再说。”马渊考虑再三，那天晚上上修盟的动静闹得很大，他们派出的人铺开了十里远，马渊临时迁了坟。昨夜打斗一场也没落着什么好，白白浪费了体力，这下要再想回贾家沟找算命的，绝对是瓮中捉鳖，还是忍一忍吧，“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能搜刮点吃的给他。”
“拜托啊大哥，这里是坟山，清明已过上元未到，谁没事路过这里啊。”
“那就找找有没有遗落在此的贡品。”
“唉，真是浪费体力啊。”洛梦瞧了男孩一眼，然而男孩看不见也说不出，想吓吓他都不成。
就在坟山脚下，唐露拖着快要半残的身体疾步前行，怀中抱着小狼的尸体，想着既然是灵宠不是一般野兽，万一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他没有赵汝燕那样过人的听力与眼力，但也能看得出赵汝燕被黄雀在后了，而且两人还认识。从衣着上，唐露无法辨别出是上修盟的长老，毕竟他只见过魏阑杉，见的那一回魏阑杉还穿的便服下山。
在停下来休息之前，赵汝燕就说过，朝着这个方向走，御剑再有一个时辰就到，若是换算成步行，起码得再一日，毕竟不是一条大路直通上修盟，而且到了也得爬山上去，唐露不知道山有多高，他觉得自己应该先担心，到了断愁山自己能不能知道这里就是，以及能不能碰巧遇着人可以带他进山。
虽然往前是一切未知，但唐露不能停也不能回头，往前走，就至少还有希望。
放过自己，日码三千，快活似神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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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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