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闻覃能吃能喝了,居奚便说带他出去走走,事情都让唐露去办了,他俩只管玩,来都来了,也看看这汉誉城是个什么模样,顺便去城外素喜医生那儿瞧瞧,还有没有别的他们没发现的小毛病,一并给看看。
两人衣着朴素,李闻覃原还担心居奚被人认出来,但走了一段之后,他发现自己多虑了。汉誉城的人对国家的事不感兴趣,榜上新贴的通缉令是看也不看一眼,只对茶馆里的盗窃采花流言竖起耳朵。
他们见了居奚,是要多看两眼的,然后嘴里嘟囔着“这么漂亮怎么不是个姑娘”走远。
李闻覃说:“我倒想让你女装出门来着,离少主的身份远点,又怕你生气。”
居奚笑着说:“真让我穿上女装,怕是又不像女子了。”
李闻覃点头,虽说有些男人漂亮得跟女人似的,可真作了女性装扮,却又哪哪都不像了。要换作从前还有点迷惑性,现在,居奚一言一行加上身形长开了,不看脸是没一点像女人的。
“怎么样,热不热?”居奚撑着伞扇着风。
“还好,小居你别往我这儿扇了,我手里这不有扇子呢吗。”李闻覃觉得自己一生病,居奚就拿自己当孩子看,自己明明比他大一岁呢。
“来瞧来看,来瞧来看了啊!新鲜有趣儿的猴戏,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各位大爷赏脸捧场,十个子儿不嫌多,一个子儿不嫌少,来瞧来看了啊!”
两人目光被路当中的吆喝声吸引过去。
“瞧瞧去。”李闻覃说着要往那边凑,却见居奚没动,回头问他,“怎么,吵着了?”他知道居奚不爱凑热闹,不过好像眼神不对劲啊,是看见什么人了吗?
李闻覃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被居奚扯了衣袖,“怎么了?”
“没事,别看。”
居奚的声音明显失了往常的淡定,还瞬间压低了伞檐。李闻覃听他的,说不看就不看,他搀着居奚的胳膊,说:“那咱们往前再走走,晚点人少了再来。”他贴心地给了居奚台阶下,却又不多说冗余的话。
两人贴着墙,越过了这场热闹的猴戏。
在猴戏的另一侧,也有两个人贴墙而过。
宋竟盯着仓惶别开眼神的那人,好熟悉的一张脸,同样也是好漂亮的一张脸,撑着伞摇着扇,晃眼一看还以为是女人——女人,啊,对上号了,这人和他梦里的女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性别不同,宋竟真要怀疑就是本尊了。
“咚咚——”
宋竟回头,原来是叶置拿着个拨浪鼓在他耳边晃了几下,他噗嗤笑了,说:“这不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吗?”
叶置说:“你怎么知道是小孩玩的?”村里没有这样的玩意儿,孩子们的娱乐项目要不是玩泥巴玩水,要不就是学武艺学手艺。
记忆里没有相关画面,但感觉上这就应该是小孩玩的,应该还是身体自带的概念吧,就好像他还知道:“咱们没钱买这个,还给人家吧。”
叶置又晃了几下,然后放回去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叶置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其实我身上有钱。”
他境不流通货币,依赖以物易物、以力换物生存,然而盐铁一类无法自产,宋竟早就怀疑村里跟外界其实是通贸的。他没有盘问叶置钱是哪儿来的,而是套话似的说道:“村里的钱,咱俩不能乱花吧。”
叶置不甘心地撅嘴。
自从出来,他们睡的是大地,吃的是野味,不是不能睡,也不是不好吃,宋竟会把自已的衣服脱下来垫在他身下,免得他的衣服弄脏,烤鱼烹兔宋竟也能给做得很香,叶置没有不满。
只是当他们来到城镇,什么都只能看看,最多上手摸一摸,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吃,好像他们是个对这世界造不成任何影响的过客,叶置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就只花一小点行不行?”
叶置委屈巴巴的,宋竟教训孩子似的说:“你在村里啥也不干,大家供你吃供你喝,现在还得供你玩乐,你不觉得羞吗?”
“我没干活,你干了不就行了吗?”
“我干了,然后拿到了属于我的报酬,你不也都给吃了吗?什么也没留啊。”
“唔......那我预支行不行?回去之后干活弥补回来。”
宋竟作思考状,说:“可是回去之后没我监督你,大家也不知道你预支钱这回事,那你不就可以赖过去了吗?”
“赖?我可不是这样人,哼!”
宋竟笑说:“你就是村里最大的无赖,还不承认?”
“不承认!”叶置扭头就走,不买就不买,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宋竟跟着他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停住回头看,这里人太多了,离得也够远了,他感受不到那人的存在了。驻足回望,也终究还是没了影。
“看什么呢?”叶置在前面招呼他。
“没什么。”宋竟不慌不忙跟上了叶置的脚步。
吃过午饭,买了些糕点,就近雇了辆马车,居奚和李闻覃踏上了出城的路。
汉誉城的城门近乎摆设,夹枪带棒的、率众前来的一概不拦,跟抽查似的偶尔点几个路过的看看有没有违禁品,是不是本地人。不是也没关系,说清楚自己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干什么就行,也没人计较你说的是真是假。
像居奚雇的这辆精致小马车,过城门畅通无阻。
为了避免麻烦,马车没有行至草屋跟前,远远地就放他们下来了,两人纯当散步似的在村子里走了走。
确实寒酸,人烟稀少废屋众多,路过之人皆是佝偻身材,见着他们也只敢在背后吐口水。李闻覃有些感叹,柏东国民生未稳何谈精神,便是甘心做附庸,也不该如此懒政。
“这块地我要了。”
李闻覃看他,说:“隔着偌大的沩水河,不易管理。”
“修桥铺路,设军区,派节度使。不易,但必须做。”
居奚语气坚定,李闻覃思忖着这样做的可行性,直到两人来到草屋前,李闻覃才说:“蓝曲国妄图一统天下,视赵国为大敌,此番赵国打了胜仗,又忌讳蓝曲国这个不稳定的威胁,那么赵国未必不想乘胜追击,代替蓝曲国完成统一大举。”
“赵国与蓝曲国旧冤已深,明争暗斗数十年都没分个胜负,更别说做天下霸主。蓝曲国有明府这只手尚且不能为所欲为,赵国想要天下,那更得细细筹谋,如此一来,周边国家是保不住的,都要成为赵国口中食粮。”居奚把伞尽量不动声色地往李闻覃脑袋上移,“它现在是为着营救沈国名义出兵,再想食之而壮,恐遭反噬。”
“除非再过几十年,等这一代的都死得差不多了,恩怨情仇新添,再出兵,名正言顺。”李闻覃补上了后面的话。
“蓝曲国与赵国的棋局都拖得久,咱们有机会。”
“除非出现搅局之人。”李闻覃又说,“我仍旧相信,世事多变,谁知道会不会有横空出世的枭雄,或有蛰伏待出的新力量呢?想当初李家,不也没想过会被我这个病秧子截胡吗?”
居奚笑,说:“那是他们眼瞎,有眼不识蒙尘玉。”
李闻覃拍拍他的手,说:“这天下啊,咱们看不见的地方还多着呢。可惜我不是那手眼通天的人,帮不了你更多,只能在这一隅之地为你筹谋。”
“无妨,先谋小再谋大,有你陪我在这一隅之地打转,我才能转得开啊。”
听喜从草屋出来,劝离了还在等候的人,李闻覃在树下坐着,说:“那就是听喜吧,看着真有活力,也有灵气,跟着那么好的师父,以后一定能成事。”
居奚在他旁边坐着,吹着午来风,闲闲地摇着扇子,说:“缺点爽利,不成型,还得多历练。”
“嗐,哪有才几岁就定型的呢?你看人标准越来越高了啊。”李闻覃说,“还好你我见面时,你还年幼,不然以你现在的眼光,哪还看得上我呀。”
居奚笑,说:“嘲讽我呢?你就少在我面前妄自菲薄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见面怕过谁?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一眼就能看出来。家中子弟那么多,你要眼光不高,能看中李是莘?”
李闻覃拿到了李家当家的位置,却没杀李闻善,更没杀其它兄弟,区区富贵之家,有的是法子让他们争不了。
同辈的兄弟里,只有李闻覃没娶妻,谁家好人家敢把女儿指给个病秧子?
后来李闻覃得了权,家中长辈们都张罗着给他娶亲,他依旧称病不娶,并着手培养下一代,大家纷纷把自家儿子往他跟前送。
一个能用的都没有,都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公子哥,下去查账手不干净,总想捞点什么。
他只能从远亲里找,几乎都看遍了,终于有个李是莘。
没文化没知识不会为人处世都不是事,他手把手地教。
按理说李是莘这么大年纪的已经不能被称作孩子了,他的三观早已定型,也很难服从一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大伯”的教训。但神奇的是,李是莘对李闻覃唯命是从,什么都学得很快,经唐露认证私下里也很努力,穷出身却没有往钱眼里钻。
李闻覃不是只培养了李是莘一个,但李是莘是唯一一个通过他多重考验的人。
“既然你也认可莘儿,那现在可以把他的信交给我了吗?”
居奚从怀里掏出信来,说:“我看过了。”
“嗯。”李闻覃不介意。他抽出信纸,里面只有一行字:
大伯,我愿成亲。
李闻覃露出笑容,居奚看上一眼就不愿再瞧,那是笑吗?那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李闻覃现在在想什么,他多希望自己不知道,这样也就不会因为他的悲伤而悲伤了。
为了不让李闻覃的悲伤占据他的全部思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人脸来,居奚低头捏住眉心,算了,还是想想李闻覃的事吧。
谢谢观阅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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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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