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竟是失去记忆了，不是变傻了，何况他失去的只是作为人的记忆，单纯作为魔，他的感知能力只会更强。
他发现了居奚的态度变化，于是在居奚提出“那你留下来保护我吧”的时候，说：“你讨厌我，是不是？”
真卑鄙啊，用宋竟的脸说这种话，居奚一半真心一半假地说：“我没有讨厌过你，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讨厌你不够勇敢、不够坦荡，永远只等着别人向你靠近。”
“你喜欢宋竟，讨厌桀，是不是？”
居奚的脸一时红一时绿，他强装淡定说道：“那不重要，你说你想找一个女人，而我和她长得像，或许那是我们老祖宗也说不定。”
居奚越说越真：“你留在我身边，可能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居奚。”
他怔住，这还是第一次从宋竟口里听见自己的名字，他从来没这样盯着自己的眼睛叫出这个名字，这样认真，这样缱绻。他差点都要感动了，可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这不是宋竟。
喊了名字又半天不说话，居奚忍不住催问：“怎么？”
“我希望你的猜测是假的。”
“什么？”
宋竟忽然探身上前，侧头在他鬓边留下一吻，好像完成了一件早就想做，也早就该做的事一般，他在居奚的耳边低声说道：“下次见。”然后从他头顶的窗户飞身出去。
居奚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得无法动弹，这、这一定不是宋竟！可他的耳朵和脸颊还是红了。居奚转过去看窗外，哪还有人，只有空中片片乌云，在月下游荡消散。
等平复了心情，居奚合上窗，下床跑去外间给了唐露一脚，唐露被踹醒，哎哟哟地叫唤着，并伴有无妄之灾到头顶的怒气：“你疯啦！”
没被下药居然也没发现人都欺负到床前来了，居奚暴怒道：“要你有屁用！”
“啊？”
两人动静大吵醒了觉轻的李闻覃，他撑起上半身问发生什么了，居奚知道一定是宋竟做了手脚，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来，便对李闻覃道：“没什么，你接着睡，明天没别的事，再休息一天，后天咱们出发回齐国。”
唐露怒道：“他就是个疯子！肯定是自己做了噩梦，拿我撒气！老子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尊重尊重我行不行？”
就算是宋竟做了手脚，还不是你技不如人！居奚对他仍旧没有好脸色，哼了一声回里间了。
李闻覃笑着安慰唐露，说：“最近事多缠身，他压力很大，你理解理解他，明天给你点烧鸡吃好不好？”
“事情都我做了，还他压力大呢，我理解他谁理解我呀......”唐露的不满化作低声嘟囔，看在烧鸡的份上，一边嘟囔着一边躺下重新睡了。
居奚靠在墙边叹了口气，要真的是场噩梦就好了。
“去哪儿了？”
宋竟走时叶置是睡着的，面对叶置的提问，宋竟也不避讳，说：“发现一个可能认识我的人，不过还是没有问到我的过去。”
“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个吗？”
“嗯。”
叶置沉默着，他不知道白天时宋竟看的是谁，宋竟离开时他想过要不要跟，最终还是没有。星点余火映在两人眼中各有所思，过了好久，叶置说：“我该回去了。”
他们出来有一阵子了，虽然还没看过太多地方。
这次宋竟没有强迫他留在外面，因为他预感到自己接下来有了目标，不能再带着叶置漫无目的地到处玩了。让叶置回到他境是正确的，那里不自由，但很安全。
睡完这夜，等天亮了起来吃过一顿，叶置说：“不用送我了，这次我想坐船。”
宋竟点头。
叶置走了几步，宋竟没有跟上来，他回头说：“好歹送我到码头吧！”
宋竟笑起来，两三步跑过去，叶置也笑了起来，锤了下他胸口，说：“真是忘恩负义！赶紧的，再不走快点太阳晒过来了，这外头比他境可热多了。”
宋竟点头。
走着走着，叶置说：“你以后不回来了？”
宋竟说不知道。叶置又说：“那我要是死了你也不知道，都没人给我上坟了。”
宋竟说：“那我每隔十年回来一次。”
“十年？那么久！”虽然十年对于已经活了几百年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很短的了，但叶置还是人为缩短了这个期限，“五年！你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回来看我，一定得是这个时候知道吗？”
“为什么？”
“我们今天分开，五年后的今天再见，才是正正好五年嘛笨蛋！”
净扯歪理，到时候还不是看哪天合适哪天就来了，宋竟不和他争论，把身上的乾坤袋取下来交给他，说：“这个袋子能装很多东西，要是哪天不想在他境待着了，把那两条鱼装进袋子里，试试能不能带出来。”
叶置瞪他，“你当我傻还是当蒲以故傻！这乾坤袋是修仙界早就用烂了的，而且你这个是最低级的那种，装不了多少东西！”
“噢原来这叫乾坤袋啊。”宋竟笑得憨憨的。
“算了，好赖是份心意，我就收下了。”叶置揣好乾坤袋。
等来到码头，买好船票该道别了，宋竟把想了一路的措辞说出来：“我会遵守承诺来看你，要是有事就托人给我带话，记得是宋竟这个名字——”
叶置抱住了宋竟。
船上的人、码头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也停了正在说的话，都齐齐看向他俩。宋竟觉得被围观不自在，却没有把叶置推开。
“外面危险，好好活着。”叶置的声音从肩窝闷闷地传来。
“放心吧，我比他们危险。”宋竟笑着，然后感觉自己脖子被啃了一口，嘶——你可能真是蛇变的，临走了不忘吸我一口血。
过了好一阵，叶置才松开他，说：“你滚吧，我走了。”然后转身毅然决然上了船。
人没坐满，还得等一会儿才发船，宋竟不想影响叶置的情绪，也怕自己在这儿站久了叶置改主意，于是挥挥手，转身走了。
等宋竟走得看不见了，叶置才猛地弯下腰去，把脸捂进双臂与腿之间，把前面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释放出来。
船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小伙子哭得可怜伤心，又觉得这俩好像都是男的，怎么搞得像夫妻分别呢？
“哎哟，大男人哭什么，只要人活着就总有见面的时候嘛！”船夫扛着桨板上了船。
旁边的大娘也附和道：“是啊，看你们两个都还这么年轻，再大的困难，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啊，也就不是事了！”
只要有人先吱声，其余人的多嘴多舌也就跟着纷至沓来。
有人问他多大了，叶置抬起头来说自己十九岁，老大哥猛地拍了下他肩膀，说：“才十九岁有啥好哭的嘛！上不一定有老下不一定有小的，没有养家的压力，又还有功名可考！”
“你又知道人家没有养家的压力了？”有人说。
“那、那都抱一块了，男的又不能生孩子......”老大哥边说边看叶置的脸色，没想到叶置反而笑了，说：“没事，我就是难过，说的是五年以后见面，这世道，谁知道他死了或者我死了也说不定呢。”
“那是的噢，说不准的呢！”
大家转而抱怨起了这个难过的世道。
人坐满了，船开了，宋竟站在树后，脖子上被叶置咬破的口已自动愈合，只剩没被擦掉的血迹。他听着，一直到船去到另一边，然后再高昂的喧闹也都听不见了。
原本以为记忆都已经接收完毕，没想到出来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他很好奇，究竟是谁把他的记忆分成这么多份存了起来，而这些记忆又能在适当的时候找到他，甚至穿破他境结界的阻碍。
唔，是到了该去见老熟人的时候了。
去魔界的路，对桀来说不难，难的是不对早已物是人非的魔界发出评价。
他站在玉渡湖外，对里面的人说：“瞧瞧你，混成这副鬼样子，还把辛苦得来的位置都拱手让人，区区一个湖就困住你了？”
栀子花精缩在顶上不敢下来，也不敢露面。
石空笑呵呵地说：“这不等你呢吗。”
桀手一伸，围绕着湖心亭生长的栀子枝便猛地窜了个头，向上生长到一定高度，把湖心亭都遮了起来，枝叶爬满了亭盖。
栀子花精失措地落进了石空怀中，惊呼怎么回事，她的本体怎么不受自己控制了！
石空淡定对她解释道：“因为他是桀，除非你强大到能反抗他，否则别说你本体了，连你的灵魂都能为他所用。”
“桀？谁？”
栀子花精自出生就在这里，开智年份其实不长，石空顿了下，说：“我跟你说过的，你不会都忘了吧。”这么重要的人物，他早讲过的，怎么都当耳旁风了！
湖水震动，掀起滔天波浪要与宋竟的力量对抗，里头看不见，只觉得湖心亭剧烈摇晃起来。
栀子花精缩得更紧了，说：“完了完了，我被连根拔起了！我要死了，呜呜，凭什么呀，才刚见面他就要杀我，我做错啥了？啊我不干，我不想死，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的吗，倒是做点什么啊！”
石空被她掐着脖子，无奈地承受着这完全没有攻击力的威胁，说：“现在就是在带你出去啊。”
“你骗我！”栀子花精不信，“他跟你是好朋友，跟我又不是！他就是拿我当工具，等会儿用完了就扔！”
石空叹了口气，依旧温柔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人？他又不是人！”
“待会儿出去你摸摸他，就知道是不是人了。”石空没有再回应她接下来害怕气愤到语无伦次的话语，等湖心亭重新稳定下来，枝叶也都落回了原先的高度，才拍拍栀子花精的脑袋，说：“去吧，他不吃你。”
栀子花精头摇得像拨浪鼓，宋竟看了没忍住笑，说：“小孩子的玩意儿，我不玩的。”
栀子花精仍然警惕，躲在石空身后，说：“你们要谈事，到别处去谈，我不要听，听多了会死的！”
宋竟看向石空，石空无奈摇头。
毛笔字这个东西，不管写得多烂，干了之后都好看（自我催眠
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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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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