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齐国之后,刘大庆一家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命不好,安稳到死是奢望,但是没想到在他区区几百年的生命里,竟然会遭遇这么多次生死危机!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刘大庆胡子一捋就轻松地出了门,然后轻松流畅地哐当跪地——
“大人饶命!”
求饶的话脱口而出,刘大庆这回不需要再像上次一样犹豫不决,瞧对面那人的气质和表情,就知道和上次不一样了,恍惚回到从前。
桀看着他噗通跪地,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然后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女人,再是一个小人。那娃娃见了他就要往他身上扑,被女人死死抱住,一大一小还产生了口角。
“一点不长记性啊。”
桀的语气冰冷,鸟妖一家三口瞬间噤了声,嘴巴怎么也张不开,刘大庆心如抖筛,他知道眼前这个必定是从前那只魔没跑了!
“我问,你答,明白吗?”
刘大庆点头,记起几年前遇到的那个人,原来真是他,就是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记得自己了。
“说一说,你对我的印象。”
刘大庆的嘴能张开了,但是脑子却懵了,这是什么问题?他斟酌着词句,说:“大人......大人武功盖世天命不凡!”
桀挥手,刀一般的风袭过刘大庆的脸,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刘大庆怕极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听什么,便连珠炮似的输出:“大人聪明!智慧!有能力!说一不二!说到做到!还、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是个好人!”刘大庆咬着牙。
桀果然哈哈大笑,说:“刀架在脖子上,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我记得我见你时还没有孩子,中了我的咒是怀不了的,怎么,是在那之前就怀上的吗?”
刘大庆连连磕头,“求大人饶他一命!您要我怎样都成,只要饶他一命!他年纪还小不懂事,刚才冲撞了您,不是有意的!”
“饶他,那她呢?”
“噗——”刘王氏应声倒地,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刘大庆忙回身扶起妻子,大声哀求道:“您要杀要剐随便,只要放过他们俩!我做什么都可以!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求您!”
“你还能活多少年。”
妖的命不是无限长,桀按照石空给的时间算过了,距今已经三百多年,作为鸟妖,命数多半在百年至五百年之间,再长就只是吊着命在苟活了。
“下辈子,下辈子也给您当牛做马!生生世世都——”
“别说傻话了。”桀又封上了他的嘴,“声音还那么大,我可不聋。”说完这句他愣了愣,谁聋?
刘大庆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
就着刘大庆跪着磕头的姿势,桀手指一动,刘大庆便不由自主飞快转移到了桀的身后,然后感受到一个比山还重的重量压到了背上来,他不能趴下,只能咬着牙硬扛。
桀坐在刘大庆背上,轻飘飘地说:“松手的话,肚子会被压爆哦。”然后露出微笑,对小娃说,“现在可以过来了,坐着才好抱嘛。”
说完,刘王氏想要抓住孩子的手卡在半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朝魔头跑去。嘴还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骂:怎么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啊这孩子!人家想杀你都感觉不到吗!肯定是当初在贾家沟的时候被灌了迷汤,说不准还留下了标记,不然怎么次次都能这样精准地找到他们!
“肚子鼓鼓的,里面装的都是假仁假义和自私自利吧。”桀在娃娃肚皮上捏了捏。
“大人,我按照您的意思,把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筛选过,没有您说的那种人啊!”刘大庆猜到他想说的是这件事,可趋利避害是鸟的本能,他不可能成天在外瞎转悠。
“是想着,反正这么多年也没人来找麻烦,不会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要不就当作没发生过吧。”桀捏了捏娃娃的小脸蛋,“是吧?”
“不!大人您误会了,我没这么想过!”
桀收起笑容,说:“撒谎就不好了,你们大人心思忒多,还是让他来讲吧。”
“大、大人,他还不会讲话。”
“哦?”桀对娃娃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大人他还没有名字,”刘大庆抢先答道,“没名儿好养活,就没起——”
“飞、飞。”娃娃猛地向上张开双手,眼睛也望向天空。
桀说:“想飞吗?”
娃娃垂脸看他,好似还很懵懂,对着这样一双清纯的双眼,桀感觉到身体另一部分开始反抗了。他把娃娃收进怀里,拥着这团小小的脏脏的生命,桀说:“没有完成任务,也怪不得你们。”
刘大庆心里松了一口气,胳膊却一点不敢软,他忽然感到背上一轻,却不是魔头起身了,而是释放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
“现在给你们个机会,答得好,我就替你们解咒。”
“您尽管问!”
“以前见过我没有?”
刘大庆愣住,怎么会没见过呢?下咒那日、爬悬崖那日,可他猜想魔头并不想听这些,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他考虑再三,谨慎答道:“小的在修仙界见过一位与您模样相似的弟子。”
“哦,说说看。”
刘大庆心中暗喜,赌对了!
“那人名叫宋竟,是上修盟齐子献的弟子,生性懦弱为人谦逊,我与他只见过一面,并不熟稔。”
上修盟,齐子献,桀记下了这两个名字,又问:“哪里见的?”
刘大庆本不想说,却也无可奈何了,只能老实答道:“贾家沟。”
桀现在脑子里没有贾家沟在哪里的概念,不过不要紧,他起身道:“带路。”
刘大庆松了劲,大口大口喘着气,爬到魔头腿边,小心求道:“大人,您不是说我答得好就可以解咒吗?路小的可以带,但是能不能先解咒?”
“你跟我谈条件?”
“不不不,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我妻无法飞行,我带着她跟不上您啊!”
“那我替你杀了这累赘?”
“不!”刘大庆立刻站了起来,“我带路!我带路!她就留在这里,哪也不去。”说着望向刘王氏,不断朝她使眼色,刘王氏戚戚然默默哭泣。
“带路。”桀抱着娃娃,神色冷峻。
刘大庆看他就知道是不肯放孩子下来的了,只能一狠心展翅飞去,桀跟在他身后,远远地,底下传来了妇人的哭喊嘶叫声,一个不敢回头,一个充耳不闻。
桀看了眼怀里的娃娃,他对自己母亲的悲痛与父亲的受伤似乎都没什么反应,他抚在娃娃脑后的手逐渐发力,很快便探查清楚了。
落地之后,桀对刘大庆说:“你这孩子长不成了。”
刘大庆正震惊着,便又听他说:“留着也是拖累。”
“不......”刘大庆不敢大声反驳,总之他别对孩子下手就行,其余的不管他说什么,自己只当听不见,赶紧解咒才是大事。
解了咒,他们一家就远走高飞,再也不到人间来了。什么修仙界、妖界、魔界、仙界,一个个都把人间当作囊中之物虎视眈眈,他再也不想被卷入任何纷争。
桀知道这叫做“亲情”,被人类称作是最无法割舍的情感,纵使他也曾育有子女,可却没有过这样的感情。
大概那时候大家都只顾着厮杀和活命,自我至上,老子高兴才是第一条,他是如此,孩子们也一样。
他就是被孩子们杀死的。在他六十四岁的时候。
六十四,这是他唯一印象深刻的数字。
他在寿宴上畅饮毒酒,一杯杯都来自于不同的孩子,喝下第一杯,他没感觉,喝下第二杯,好像不对劲,再喝第三杯,总算必死无疑,那再喝多少也都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在闭眼之前他这样想,以至于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多少人拿起武器站起来,都不知道。
他不恨他们,身为杀了无数人才得到这个位置的一方霸主,他很清楚死亡是自己应该要面对的结局,至于怎么死的,不重要。他甚至期待着有谁能够杀死自己,也想过会是谁,甚至他会和身边的人坦然谈起,究竟谁更有能力杀己继位。
终是一语成谶吧,杀掉他的真是自己的孩子。
他既觉得有成就感,也感到欣慰,这天下究竟还是打下来了,没有大权旁落。
可是当他被埋进土里,浑身被雨水被动物□□浸透,他不甘心了。他想如果自己还是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时候,或是二三十岁雄心勃勃的时候,别说斩他于马下,那些贱民就连“杀他”这两个字都不敢想!
原来还是恨的啊......
日月轮换星移斗转,桀身在土下,心在尘上。没有人来祭拜,更没有人来看他,也就没人知道,他身不死,心也未灭。
彼时地大物博灵气充沛,桀不断吸取着能够触到的所有养分,渐渐的,他能听得更多吸收得更远,但这还不够,他想要看!
于是鸟儿成了他的眼。他还想要触碰!
于是路过的野兽都成了他的腹中魂。不够,不够,他还要能跑能跳能战斗!
于是他肉身出土了!
桀在生前是暴虐的代名词,成为人魔后是**的代名词。在大众眼里,他没有情感,只有“征服”,不断地征服,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什么都想要,就是不要感情。
桀对缗也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一方是为了感情。
但是现在,桀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有感情的,他对叶置是家人的感情,对居奚是......是什么呢?
他尝试把居奚归到“占有欲”那一类,可是另一个自己不同意,叫嚣的什么他又听不清。
总不能是手足情,桀可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们之间互相亲过来亲过去。
桀愣了,他不过碰了下居奚的脸,怎么想到的是“亲过来亲过去”这种事?
第155章屏蔽词:肉【啊】体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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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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