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空在几十里远处等到了算命子。
“这个王宇，恐怕不利于成事。”石空负手站在前头说。
算命子说：“他心里头装的那点小九九，以为全世界都不知道，呵。不过他这人自私自利是没错，却也还是有可用之处。”
“怎么说？”
“大人您瞧见他洞里那东西了吧？”
石空点头，王宇以为他藏得很好，其实石空一进去就发现了，只不过没挑明，人应当有秘密，不然他们拿什么要挟呢？
算命子说：“王宇多年前中了咒，我看着一度是活不下来的，结果没多久又活蹦乱跳了，就是因为那东西。”
“有治愈之效？”
“我是这样猜测的，那东西是王宇养了很久的蛊，不仅给他提供修行上的帮助，也可进行换命、续命等操作。”算命子顿了下，“如果能夺过来为我们所用自然是好，可蛊这种东西大人您应该也略知一二，规矩繁多，流程复杂，想要给蛊换个主人，得先找到合适的载体才行，最好是和原主条件相差不多的，眼下咱们两个......”
石空是魔，虽然和妖一样有本体，却不能和妖一样拥有气运、命运；而算命子是活死人，身体没有能够承载生命的可扩张性。
只能先稳住王宇，算命子再找合适的新主和方法。
“其实留下他也有好处。”算命子说，“此人在修仙界也算有些名声，拿他当挡箭牌去顶修仙界，未尝不可。”就像上次贾家沟，如果不是王宇从中斡旋，就凭马渊那个只知道坐收渔翁利的混小子，光靠算命子一个，还真的很难脱身。
“嗯。”石空对王宇不那么上心，在他看来此人有则有，没有也不影响，这种小事算命子自行把握就可以了，他只是提醒，别把宝都押一个人身上。
“大人此次同桀会面，感觉如何？”
石空边走边说：“这三百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桀的记忆有一部分被摧毁了，不过还好，并不影响他重新将矛头指向仙人两界，只是魔力比从前欠缺许多，毕竟是重塑肉身，需要时间进行修炼。故而我可以慢慢筹谋，不急。”
算命子跟在后面，说：“恢复不全正好，也免得他能力过盛，将来翻脸不认人。”
石空当然相信这是桀干得出来的事。
“当初你说是上修盟掌门来带走的他，可后来怎么没做上修盟掌门之徒？”
在石空被关玉渡湖的几百年里，并不是没有部下来看他，算命子躲开面江的眼线来过几回，只是都没有时间细聊。他说：“听王宇的说辞，桀化身为人之后，在修仙界算是资质平平，连山上的道童都不如，掌门自然是不愿亲自带的。我想毕竟是魔，在修仙上没有天分也属正常。”
在桀被带进上修盟以前，算命子就联系上了王宇，不过那时候的目的与桀无关。
后来桀被陈放带回，这是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原以为桀在人间做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便罢了，没想到进了修仙界，这下算命子再想要掌控桀的成长走向就难了。
以至于桀已经进山成为了齐子献的弟子快一年，算命子才瞅准仙门大会这个混乱的时机同王宇通了气。
王宇告诉算命子，桀是被掌门指定派给齐子献的，现在他想抢都晚了，只能多留心，诱导其看**、学禁术，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抽取石空之魔气打进桀的身体，让其脱离修仙界，才有机会重回本道。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直接将桀的记忆送进宋竟的脑子里，恢复了记忆他自然便会想办法逃离。
可这条路行不通，因为石空当初下在泥潭上的禁制是真的继承到了宋竟身上，这一点他骗了桀。
石空从一开始就知道，桀并没有在这之前获取过记忆，之所以说得模棱两可，和他假装不知道桀前十几年都在修仙界的理由是一样的。
如果说桀生长在人间，那么将来开战，大不了哄骗其避开他的家乡，可桀生长在修仙界，将来一旦开战，整个修仙界势必会加入战局，避无可避。
届时桀是否能够对修仙界下手，那段记忆便成了关键。
当然了，存在过必定留下痕迹，桀早晚知道自己从前在上修盟待过这件事，所以一开始他们就选择了正确的方法，让桀被逐出山，由上修盟亲自摧毁这段记忆，这样起码让桀想起来第一印象就是反感。
想要养一只狗，太过温顺不行，太过凶猛也不行。桀是野狼，要它该凶猛时凶猛，该温顺时温顺，那就得从小养起。
因为王宇的事，他们错过了桀被逐出山后的最佳掌管时机，好不容易追过去，线索也是到河边就断了。而且那里还时常有元婴修士徘徊不去，算命子不能冒险，只能暂行放弃。
好在桀多年后再次现身，已恢复不少记忆，不用他们去找，他就找上了门。
但这对石空来说不是件好事，因为这说明桀已经过了懵懂的成长阶段，他们的话对他的影响已经不大了。恍惚又回到了从前，可谈合作不可谈合并的关系。
“去查一查，桀近来都见了些什么人，最好搞清楚他这些年都躲到哪去了。”石空说。
算命子应是而去。
石空独自站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中，回想起与桀的短暂会面。
首先，桀是怎么知道镜悲与自己争斗的细节的？比如镜悲没有在打败他之后就第一时间关进玉渡湖。
其次，贾家沟那个巫神阵，石空当时故意迷惑他这是用来对付魔的，也没有告诉他算命子早就在着手复原了，只不过被上修盟的横叉一脚，断了进度。然而桀在自己什么都没讲的情况下，提出了复原此阵的要求。
真不愧是桀啊......
石空暗自笃定，不能等除掉镜悲之后，现在就要开始，为大业既成之后的桀埋下引爆线。不能给桀瓜分甚至夺取自己天下的机会！
“少主。”
声音自左侧来，居奚没有听见，肉儿在他旁边说：“少主，沈先生来了。”居奚这才转头看去，微笑着拱手道：“先生，现在才去用饭么？”
孩子们都跟在沈荷后面，沈荷挥一挥手，孩子们便纷纷向前跑了，路过居奚身边时不忘大喊“少主好”。
肉儿在少主转身打招呼时，就识趣地往厨房跑，赶紧吩咐厨子，把预留好的饭菜给沈先生及孩子们热了盛出来。
“少主昨夜没有休息好吗？”沈荷走到居奚面前。
从前觉得威严高大的先生，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却已经比自己矮了。居奚微躬着身子，恭敬地说：“还好，倒是先生，带孩子辛苦了。”
沈荷跟着他们奔波逃命，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带学生，现在的学生比从前翻了几番，有原先山上的，也有后来加入的、路上捡的，沈荷不仅要教他们读书识字，还要照顾他们起居。沈荷原本就瘦，现在简直称得上形容枯槁了。
“有嫣然他们帮忙，不辛苦。”
说着，嫣然从后头来了，领着年龄最小的几个小孩，有个连路都还走不稳，被她抱在怀里，而她自己的孩子连她的手都没得牵。
“少主。”嫣然也是走至近前才打招呼，少主的耳疾厉害了，稍微远点几乎就听不见，大家都知道。
居奚微笑着对她点点头，说：“去吧，今儿有辣子鸡，别让孩子们吃多了。”
嫣然也笑着，说：“咱们帮的孩子都是烈性儿，啥吃不得！”
“吃得，就是大半夜满地拉稀，可臭。”
“咦~少主，您快别说了！我饭还没进嘴呢，都该吃不下了！”
居奚笑着，看着嫣然带孩子们从身旁走过，特意让了让，檐下阴凉些。
等大伙都走了，沈荷才说：“我有些事想找少主你商量。”
居奚劝道：“吃了饭再说吧。”
“不，先谈吧。”
“先生。”
“少主。”
居奚拗不过沈荷，只得叹口气，伸手请他进门。
沈荷在屋中坐下，居奚挑干净杯子为他斟上一杯茶，自己也坐下来，等对方抿了口润润喉，听说道：“不知少主可还记得一个人？刘秀才，曾也为少主做过两日的教书先生。”
居奚思忖半刻，说：“前几日新来的人中有他？”
沈荷点头，说：“我打算让他也来教学，此人武力欠缺，种地也不行，教教小孩子却是足够了。”
“这种事，先生自行决定就好，不必特意告与我知。”
“另外我想着让刘秀才与嫣然分管男女学生，这样也方便些。”沈荷说，“我与嫣然都是女子，在照料男学生时总有不便......”
“这也是，先生觉得怎样好，只管去做就是。难道我还不信任您吗？”
“还有，我想去一趟北都。”
居奚就知道，前面都是幌子，最后这句才是来意。他语气不变，仍然淡定道：“先生何不去找我爹商量，如今我也还只是少主而已。”
沈荷犹豫片刻，道：“帮主他不会同意的。”
“帮主都不同意的事情，少主也不敢苟同。”
“......”沈荷抬眸看他，说，“少主，我很久没回去了，也该尽尽孝。”
“沈大人与夫人的坟茔，每年都有派人回去打扫。”
“留在这里也是......我不能一直这样苟活——”
“先生！”居奚提高了点声音，“爹需要您，我也需要您，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妄自菲薄的话，那我们凤华帮又算什么？”
沈荷捏住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早知道，少主不会同意的，只是......他放下茶杯，说：“那不打扰了，少主，告辞。”
居奚看着沈荷摇摇晃晃出门去的背影，心中不安，等娴儿进门，他才吩咐道：“去问问嫣然，最近有什么事发生，顺便去看看新来的人，里面有个刘秀才，此人心性不坚又贪财，看看他是个做什么的料。”
“是。”
等肉儿回来，居奚又吩咐他：“去找朱胜，叫他给新来的人安排点体力活，叫他们晚上沾床就着。你今晚别睡了，看好沈先生的屋子，谁进谁出、待了多久一并记下，明早再来报我。”
“啊？”
“啊个屁啊，滚。”
“哦。”
屋子又清净下来了，居奚瞥了眼案务堆成山的书桌，又看了看明亮得刺眼的屋外，心想还是先不跟老爹讲了，免得他沉不住气。
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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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沈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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