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赶时间吗？”居奚摊手指向屋内，“你有你想知道的，我有我想知道的，咱们坐下来坦诚地聊一聊？”
肖阳将他屋里的板凳变出来，居奚指着这张与自己远远并排的椅子说：“能不能请天尊坐到我对面呢？在下有耳疾，得辅以嘴型才能确定您说的是什么。”
这事肖阳听魏阑杉说过，但他还是觉得居奚不过是借此调戏自己罢了。分明刚才都能正常交流。于是肖阳并没有听他的建议，远远地侧着坐了下去。
“我会传音。”
这下好了，嘴皮子都省得动了。
居奚忽然笑了，肖阳不知道他笑什么，也不问，居奚也就不解释，他笑完叹了口气，说：“天尊对我，真是防备得很呐。想必别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嗯，荣幸之至。”
臭不要脸。
居奚能从他脸上看到这四个字，不过他不介意，依旧自然地开启了话题：“天尊在断愁山的修行可还顺利？听说您是很难修行的体质呢，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还不错，都能传音于我了。”
传音并不是十分难的术法，是基础学科内容，只不过轻易不对凡人使用。要换了魏阑杉，肯定津津有味解释起来了，居奚挑错了套话对象，肖阳轻易看出了他的目的。
“一个凡人，知道那么多修仙界的事，对你没有好处。”
“怎么，连这也是禁忌话题吗？”
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是。”
“啧。”居奚骤然偏头看他。“天尊何必处处针对我，咱们现在不是合作关系吗？”
肖阳乍以为他能读心似的，后又想，这不过是一种话术，通过给自己营造弱势地位的形象，来使得对话对象反省自身，从而放松戒备。于是镇定答道：“就事论事，莫谈其它。”
“那就是你们单方面向我索取情报咯。不仅要我的话，还要我为你们办事，还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你们的山人？还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真是惯会给他人抹黑！肖阳冷冷道：“若你能靠自己除掉桀，那我无话可说。”
“可是......”居奚摊手道，“我也可以不除掉他呀。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有他在，我过得更舒服，只要我想，人间亦可成为魔道。”
人间战乱，肖阳是知道的，但他们不能插手，既踏入修仙界，就不再单纯是人间人。各界自有其运行法则，若随意插手，有违天道，不仅会遭惩戒，还会适得其反，古往今来有太多这种例子。
阻止战乱这样的“善举”尚不被理解，何况祸乱人间。桀如果再次被天庭盯上......
谁知道桀这次被毁，还能不能再生，再生之后，还有没有可能恢复为宋竟？
肖阳声音依旧冷硬，却退了步，他说：“你想知道什么？”
就这么在乎么。
居奚在心中冷笑，表面还是平淡如常道：“不过是有些向往罢了，修仙多厉害啊，我看到唐露呼风唤雨的，自然也羡慕极了。您知道，我是半个聋子，不定什么时候就全聋了，鸟叫虫鸣，我现在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人是有**的，我不想成仙，我想要别的。”
肖阳沉吟片刻，说：“据我所知，修仙界没有人耳聋的，大概也就没有治耳朵的药，不过加强耳力的药是不少，我可以——”
居奚竖起食指晃了晃，说：“天尊误会了，我要的更多。”
肖阳摸不准他说的“更多”是什么意思，有预感即便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他只能警告：“妄想过大，超出凡人范畴，做了坏事，那便是三界得而诛之。”
“咦，天尊怎知我一定是奔着做坏事去的呢？”
肖阳正要冷哼，就听居奚又说了：“识人真准。哈哈，不过等到那时，希望天尊是第一个来审判我的，别让我落到别人手里。”
他这么说，肖阳反而不想管他，好事坏事与他何干，世间行侠仗义者如此之多，何必非得脏自己的手。他敷衍应道：“放心，到时候自有天收你。”
居奚瞅了眼天色，其实还能接着唠一会儿，不过他现在事多，这会儿是借着头疼好不容易掏出来的空档，不能都浪费在耍嘴皮子上。
他说：“天尊不觉得，让桀恢复宋竟的记忆，来得更快吗？”
“只会被吞噬而已，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封存起来。”
“所以宋竟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消散，你们说清除记忆逐出山......是早就想着留了这么一手吗？”居奚问过唐露，据他的了解，上修盟被清除记忆的弟子，都是直接清除，不存在“找回来”这个说法，所以从来没有恢复记忆的。
肖阳不否认居奚是聪明的，自己终究还是被套话了。他沉默片刻，问道：“桀有表现出想找回记忆的想法吗？”
“这倒没有。”
森林苏醒、破屋再见，桀给肖阳的感受是一样的，陌生、迷茫，对从前并不追究。桀知道肖阳是大师兄，知道自己有修仙经历，但是他不回山，不来找，是因为他也清楚，这段经历只会给他现在的行动带来阻力。
一个做惯了上位者的人、一个没有道德善恶观的人魔，当他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曾经是那样唯唯诺诺的小人物，光是知道就够了，这足以点燃他的怒火，也就更难接受自己有着那样一段“不堪”的过去。
“你说话他肯听吗？”肖阳问。
居奚翘着脚说还行，肖阳说：“等到时机成熟，让他到上修盟来，我们会在那里处理好一切。”
“他会死吗？”
“谁？宋竟吗，我所说的时机成熟，就是为了不伤害宋竟。”
“桀呢？”
肖阳终于侧头看他，说：“你还是想留下这只魔为你所用？居奚，别太狂妄了，强行拥有不属于你的力量，即便获得了短暂的成功，也都是镜花水月，不能长久。”
居奚表情平淡，说：“天尊，我可不是你听话的小师弟。”
肖阳觉得自己真是好心喂了狗，跟这种人废话，闲得慌！他起身想走，听见身后书合上了，摇椅晃啊晃。
居奚说：“天尊，有件事想麻烦你。”
肖阳没有回身，居奚接着说：“当年送你的定情信物，能不能还我？”肖阳愣住。
“您瞧着我年纪也这么大了，地位也这么高了，不幸的是人也没长残，这往府里递的求亲帖啊，真是一日比一日多，媒婆都要将我娘的门槛踏破了。”居奚笑眯眯地说，“老等着你不是个事啊，我也该成亲了。”
肖阳手指动了动，想把簪子扔给他，物归原主正好，顺便绝了宋竟的念头，远离居奚重新做人。再想又觉得不合适，居奚一定会说自己还保留着他的信物，一定是对他有意思。
于是肖阳说：“早扔了。”
居奚叹了口气，说：“何必扔了呢，便是熔了也还值点钱呢。可见你们修仙人，是半点不懂人间疾苦啊。”
到底谁不懂人间疾苦啊！明明是你穿金戴银挥霍无度，贵重物品随手扔，你个匪帮少主也有脸说这种话吗！
肖阳这辈子没遇到比居奚更会气人的人了，真可惜坏的不是这张嘴，光坏耳朵，才反倒给人添麻烦呢！
居奚自顾自倒了杯水喝，抬头看见肖阳还在，咦了声，说：“天尊怎么没走？”
肖阳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差点中了他的圈套，白白透露了那么多信息，却没问到一点自己想问的事情。但是就这样坐回去又很难看，所以才杵着没动，当然这样也很奇怪就是了，但看不见正脸，应该没事。
“那——”
“少主！”
肖阳刚开口，就被外面的喊声打断了，他知道有人走近，但他下了结界，谁也进不来，一般来说会当作鬼打墙绕道而行，没想到来的这个见路走不通竟直接喊了起来。
“哦天尊还不知道吧，现在我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人了，每天要处理不少事呢。外边那个是管家，应该是约好要见的人到了，我向来是很准时的，他来催，说明我已经迟到一阵了。再拖下去的话，来的人只会更多。”
肖阳忍住揍他的冲动，气得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了。
居奚为自己的得意笑了一下。他瞎说的，怎么这些修仙的还真信啊，真就只管修仙不管人心了呗。
他放下书，看着肉儿像鱼一样噗通栽进来，不等他发问，先发制人道：“嚷嚷什么，不是说了以后要叫少爷了吗。打小就教，又忘了？”
“是，少爷，但是刚才——”肉儿也是着急使然，他指着门，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刚才我睡着了，晚上没睡好，你去给我弄点干茶来，塞枕头里。”
“是，少爷，不过我想说——”
“怎么，做管家厉害，我使唤不动你了？还想不想娶老婆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人二丫有意思，但是你也不瞅瞅你自个，胖，馋，懒，给你个管家当还不好好当，让人家二丫怎么瞧得上你？要不是小虎结得早，轮得到你捡漏吗？”
“少爷我——”
“我看你就是一朝权势在手，飘了。”居奚说着起身，“想我居奚，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功名，也不会带兵，被人暗地里骂绣花枕头，别人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白给你吃那么多年肉，唉！”
居奚的这声“唉”，让肉儿彻底失语。
少爷不让问，那就不问，该干活干活去呗！肉儿叹了口气，怎么来的怎么回，都出去老远了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就又跑回去。
他不进院，扒着院门口的门板，大声喊：“少爷，屠家二当家的来了！等你好久了！”
居奚跨进屋的脚一顿，哎？还真来人了。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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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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