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请。”
星儿引着屠姣往会客厅走，城主府不比去掉演武场的屠宅大多少，格局也相似，屠姣随口问了句，这宅子是不是改过的，星儿答没有。
屠姣又抬头望了眼瓦片，确实不怎么新了。
居奚要节俭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风评极差的原城主，竟也住得这么朴素。正想着，身后麻姑忽然极小声地说：“小姐，府中有异。”
屠姣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在进了会客厅后也不敢放松警惕。
文玑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一见到屠姣，表情既兴奋又小心，几步到门口将人迎了进来，主动牵过她的手说话：“怎么样，路途遥远累着了吧，吃过早没有？早知道你来，我该专门为你留一份，人都上门了我才知道，看我，妆容都还不整齐呢！”
屠姣尴尬地笑着，说不用，吃过早饭了，不饿。又说这趟来得突然，是自己叨扰了，心中却骂居奚，怎么没把自己要来的事跟家长先说。
文玑原本在处理别的事情，听说屠家小姐上门，匆忙洗手擦面更衣过来的。她说：“你居伯伯不在家，我想着他不在，也就没人上门，怠慢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屠姣被她拉着手絮絮叨叨地说话，好像见到自己娘一样，顿生亲切，笑着说：“伯母客气了，快坐吧，别站着说话了。”
文玑笑得开心，她不觉得屠姣是在反客为主，倒觉得屠姣是个性格潇洒心灵通透的女孩，又见她一身劲装，头发也束得高高的，很有精神头，真是越看越喜欢。
居奚到时，两人相谈正欢，他自如地在屠姣对面坐下，说：“希望没有打扰你们闺谈。”
屠姣当着长辈的面，不好用眼神剜他，只听文玑说：“之前没机会，现在见了呀，觉得你爹说的真对，若翡是个顶好的姑娘，咱要是也生个女娃就好了。”
居奚从容答道：“您不是本来就把我从小当女儿养的吗。”
文玑说：“小时候像，现在长大了不像了。得，你们聊吧，我知道若翡肯定不是来找我的。”她抬手示意屠姣不必起身，“来了这儿就当自己家，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看他就知道了。”
文玑笑着带星儿出去了。
居奚让肉儿也忙他自个的去，室内便只剩了他们仨。
“看你的样子，一路都很顺利吧。”
屠姣点头，说：“人都在城外候着了，但我可打听清楚了，沈秋嶙派了一万人来，就算你们典城守备军个个是精英，也不能以一敌百吧。”
“这你不用担心，临江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他们来得不比你慢。”
屠姣挑眉，“早先我就想问了，你到底给了汪家什么好处，他们肯给你做牛做马这么多年。”
居奚歪了下头，忽然问道：“你跟你爹关系很差吗？”
“哈？”
“这事你问你爹不就知道了吗。”
屠姣皱着脸表达疑惑，居奚说：“临江那边是我爹去联系上的，上一辈的事，我不好插嘴，你想知道就回去问你爹。”他用折扇打了打手心，“不过就算不知道这些，临江那几个出名人士你总该是知道的吧。”
“谁，汪琦俊？汪芷？于夫敏？”
“就是于夫敏。”
屠姣皱着眉说：“他不是沈秋嶙老婆于曼安家的表亲吗？别说江家设计陷害你们的时候，沈于两家还没结亲，现在结了亲，更不可能帮你不帮沈家。”
“于夫敏是于家很远的表亲了，当初差点和于曼安谈婚论嫁。”
“啊？”屠姣满脸的不理解，想了想说，“就算于夫敏爱而不得生了恨，也不至于站到沈于两家对立面吧！”
居奚点头，说：“如果只是这样，确实不至于，但如果于曼安怀的是......”
屠姣眼睛都瞪圆了。
于夫敏这个人屠姣没见过，但沈秋嶙屠姣是见过的，虽说沈秋嶙不是那种神威盖世的大将军型，也不是屠瑜居奚这样的美男子型，但也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穿上盔甲更是帅气逼人。
即便于曼安是世人口中的悍妇，沈秋嶙也没有纳妾，据说连于曼安的陪嫁丫头都没碰过。这样洁身自好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正震惊着呢，就听对面轻飘飘来了句：“你年纪小，情窦未开，不懂这些，还是别问了。”
屠姣哼了声，说：“你才小屁孩，老子见过的世面比你多多了，可不像你，只会龟缩在家里，指挥别人干这干那。”
居奚摊手，说：“没办法，谁让我惹人爱，矛头都指向我这里，只能辛苦你们往我这儿跑咯。”
“呸，分明就是惹人恨！”
居奚看向屠姣身后，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位姐姐如今还跟着你呢？成家了吗？生子了吗？”
“你媒婆啊。”屠姣啐他，“我们家的事，还轮到你管啦？”
“可不敢，我就是好奇，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像姐姐这样容颜不老，永葆青春呢？”居奚用折扇抚着下巴，“我认识些修仙者，哦唐露以外的，据说他们可以活好几百岁，姐姐也是吗？”
麻姑在他说到修仙者时，眼皮动了动。
屠姣反应更大些，她身子前倾，激动地问道：“谁？叫什么名字？”
居奚将两人反应尽收眼底，选择暂时放过麻姑，对屠姣说道：“怎么，你还想修仙？死了这条心吧，天尊连我都说没天分呢。你这么粗鲁暴躁，更不行。”
“天尊？谁？”屠姣跑到他身边坐下，说，“我不修仙，我就问你，那人叫什么名字？”
居奚把几个名字想了一圈，最后扔出魏阑杉来，屠姣愣住，说：“那不是安南将军家的吗？听说早年间出了趟远门就没回来，都说死了，你蒙我！”
居奚笑道：“那你想听哪个名字？”
屠姣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啧。”
“嗯？干什么这样盯着我？”
居奚说：“十九岁，确实是思春的年纪了。说说，你看上的人长什么样，哥哥我在修仙界有人脉，替你找找。”
屠姣信又不信地瞅着他，居奚又说：“唐露虽然算半个修仙者，但他哪家的门都没进，认识的人不比我多。况且他现在给李闻覃做贴身护卫呢，人李家有钱，没空搭理你这穷得抠脚的前主子了。你还是指望我比较靠谱。”
屠姣嘁了声，说：“唐露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也不上你的当，我是为正事来的，走吧，你不会想就在这儿谈？”
居奚摇摇头，起身整理了衣摆，说：“那就走吧，二当家的，去我闺房慢叙。”
“我呸。”
居奚卧房是普通两进的，原本用来给下人睡的外间，被他改成了办公间，院里的书房空着，而这会儿他带屠姣来的正是被搁置已久的书房。
麻姑一进院就皱了眉，在屠姣身后低声说：“确实有修仙者来过。”
原来“府中有异”说的是这个，屠姣放了点心，然后就又听麻姑说：“但是魔气也很重。”便又皱了眉，什么情况？
屠姣知道直接问居奚是不会有答案的，这个人总是把自己的真正想法藏得很深。她在居奚身后大声地说：“哟，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寒酸的大少爷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居奚没回头，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这种套话风格不适合你。”
屠姣哽住，嘀咕道：“还不是看你和若玉都这么说话！”
居奚自然地起火烧水洗茶杯，屠姣在一边坐下，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喝茶不讲究，你随便给我碗白水就成。”
“傻姑娘，这喝的不是茶，是心态、情绪、环境。”
“啧，你这看着干干净净的，实际上——”屠姣用食指在他桌上揩下一层灰，伸到他眼下，说，“你喜欢这种环境？”顺手把灰在桌沿上刮掉，“那你上战场啊，有的是吃不完的灰。”
屠姣的嗓门也大，加上这会儿在屋里，居奚不回头都能听见，他也不恼，随口说道：“要是吃灰也能吃饱就好咯。”他瞅了眼窗外，“还好麦子收得快，等这几场雨下过了，再晒几天太阳，就该收玉米了。”
屠姣也望向窗外，昨夜下过雨，早上出太阳，这会儿天空蓝得惊心动魄，她正是骑马踏泥来的，裤腿上都是泥点子，更别说鞋底。
屠姣这会儿静下来了才注意到，可文玑和居奚与她面对面说话，都像没看见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没说要给她换身衣裳。
居奚洗完杯盏，才开始煮茶，这个天烧炉子还是会发汗的，他离得远远的用扇子扇。屠姣就又忍不住说他：“那么好的扇子，就拿来扇火，暴殄天物。”
“好看无用，扇火中用。”
屠姣默了半晌，说：“等天下太平了，好看就中用了。”
居奚微笑，说：“怎么，对嫂子不满意啊？我听说弥柳郡主待若玉很好啊，还为他和右仆射吵架呢，人也温柔漂亮。”
屠姣双手抱臂，说：“他的事，我才不管，嫂子咋样跟我又没关系。”
“早就听你哥说，你有个一面之缘的意中人，既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见一面就要为他守活寡，不至于吧？”
“他怎么啥都跟你讲！”屠姣怒冲冲地说，“哼，你才守活寡，我只是不想将就而已！”
居奚笑了笑，说：“是吗，那你择偶标准还挺高呢。”
“不高啊。唔，其实我没想过，”屠姣没忍住说了实话，“我没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是说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就放弃和所有人接触。我只是觉得......太累了。我想谈一段顺其自然的感情，不想给自己订下条条框框，非得照着那样的标准去找。”
居奚倒掉第一遍茶水，开始煮第二遍。
水声太近，屠姣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他隐约听见屠姣说：“合适的人和喜欢的人往往不一样吧，怎么选也是个麻烦事，所以我不想考虑这些，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屠瑜成家了，我也快当姑姑了，不用操心屠家留后的事......”
桀和宋竟，居奚曾经坚定地要选宋竟，是因为合适呢，还是因为喜欢？
屠姣对肖阳一见钟情没错，但她没有成亲跟肖阳关系不大，和桀与叶置发生关系、居奚与娴儿发生关系的逻辑是一样的，现实一点，为什么要为“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守身，如果不是因缘际会，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根本没有相守的可能，都会往前走的，这本不是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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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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