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雨想了很多办法，最终找到一名蝶妖，借他化茧的能力，将缗装进了茧中。这枚茧子，每百年破茧一次，距今破茧了三次，每次出来身体都有所好转，但见效甚微。”
桀跟石空谈过之后，知道自己已沉寂三百多年，他问：“所以要等到下一次破茧，她才能出来？”
千一摇头，说：“从得知吾主现世的消息，我们就提前去查看了那枚茧子，里面空了。”
桀皱眉。
“茧子没有破口，按照当时缗的身体状况，想要自行破茧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人闯入过，棠雨的花园是有虫妖不间断看守的。一切都没有异样，但缗就是不见了。”
如果没有出走迹象，那或许是被茧壳吸收了。
千一洞穿桀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如果缗与茧壳融为一体，不应该是在三次破茧之后，而应该在她最初入茧奄奄一息之时，越脆弱才越容易被吸收。”
有道理。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
“吾主，现在想好要往哪去了吗？”
桀：“怎么？”
“若吾主已有计划，不妨吩咐我去做，吾愿继续为吾主效劳，千难万险在所不辞！”
桀：“不用叫我主人，你的主人已经不是我。”
千一沉默片刻后道：“我知道您对我的记忆还恢复得不够多，并且我在棠雨身边待了太久......若您还是不信我，我愿奉上妖力，以助吾主修炼！”
桀抬手止住他的话，说：“你继续留在棠雨身边吧。棠雨愚钝，但有仁义，跟着他，你不会有事。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们谁也别插手了。”
“吾——”千一被对方的眼神逼得生生改了称呼，“大人。”
“好了，说点有用的。”
千一抿唇，只能问道：“大人想知道什么？”
“你在哪里拿到我的记忆的？”
“雯山。”千一说，“那里是古战场之一，埋着不少妖魔尸骨，将您的记忆藏在那里，可以完美掩藏魔气，我料想石空一定会选择此处，所以细细探寻找了出来。
“当我挖出其中一个容器时，遭遇了法力高强的道人，打斗之间封印被揭开，容器也碎了，魔气和记忆全散了出来......魔气施加到寻常动物身上，使他们在之后的时间里得以修炼成妖魔，而记忆，散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我逃回妖界，养好伤之后才又出来继续寻找，石空太狡猾了，藏东西真够深的，距今我也只找到三四个。”千一见桀歪了下脑袋，赶紧解释道，“其余的我换了封印存在棠雨住处了，随身携带太多不安全。”
桀说：“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劲，只要我靠近，封印自然会解除，记忆与魔气自然会回到我身上。”
千一摇头，说：“石空心思深重，他必不会要大人如此顺利恢复所有记忆。因为大人一旦恢复到全盛时期，不仅对魔界是巨大的威胁，对他来说也是。他此刻会对您低三下四，也不过是想利用您来给他做挡箭牌，等镜悲被拉下马，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掉大人！”
桀说：“确实，我的记忆缺了很大一部分，不过他手中记忆本就不全，能做的也很有限，即便我全部拿到，想要恢复至千年前的实力也不可能了。”
“不，只要大人肯苦心修炼，哪怕不要石空手中的记忆，也可以重回巅峰！”
桀没再反驳，他逐渐理解千一的行为。千一确实是像石空的，没有情感牵绊，成为至尊或辅佐他人成为至尊，就是他们一生所求，否则活着便没有意义。
他们都没有变，但是桀变了。
他自己也察觉到这一点。
他问千一：“听闻过去十几年，我是上修盟弟子，你可知道？”
千一点头，说：“在雯山打碎一件容器后，我发现妖身在人间行走太容易被针对，于是借用了死人身，继续用‘听喜’这个名字在人间四处寻找。终于叫我找到，那时候您的名字叫宋竟，是按着人类的形状长大的，没有人会起疑心。但是......您被上修盟保护得太严，不常下山，我找不到机会同您碰面。
“我去到魔界找石空，却被镜悲抓了个正着。镜悲好骗，我差一点就能在他身边与面江平起平坐，可惜面江太敏锐了，魔力也够强。我担心引起妖魔两界不和，在被他看穿身份之前就跑了。
“您在上修盟的修炼颇有成效，不过魔究竟不与人同，上修盟终于还是发现了您魔的身份，将您驱逐出山。
“得知此事后，我换了一具人类身体，还叫听喜，一边跟人行医，一边打听您的消息。”千一说到此处留意了下桀的神色，“我发现，您与一个叫居奚的凡人，似乎有些联系，是因为......他和缗长得像吗？”
桀闻言抬眸，“你知道得确实很多啊。”
千一拱手垂头道：“若一无所知，怎敢在大人面前现身。大人也不必忌惮，我对大人没有威胁。”
“按你的说法，我那前十几年，修仙颇有成效，可修仙界仿佛并没有我的名字传开。”
“声名不过身外之物，若无成效，怎能承载得起大人从前的记忆与魔力？”
千一不正面回答，这是他的习惯，也是给了他面子，桀想了想，问道：“镜悲没有追杀你吗？”
千一笑笑，说：“我特意用的人身，又用了旁人都不知道的名字，弃了人身他便寻我无门。”
“哦是吗，可我看有人好像要转移目标了啊。”
千一怔住。
在他身后不远处，黑影缓缓现身，桀没见过镜悲，但从叶置口中听过。说此人嗜武成性，一门心思打败所有比他强的人，但又无心率领魔界，若不是石空逼他一步，他也不会将石空关起来。
这下见了，确实周遭威压强盛，浑身黑气散之不去，穿的一身黑，但模样却似人间男子，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得很。真身是护心镜，就会有这样亮的眼睛吗？那会不会发光呢？
桀一通瞎想，千一往自己这边退了点，如临大敌般盯着对方。
“姚听喜，就是妖界字精千一。”镜悲的声音凉凉的，“真是好名字。”
千一不敢搭腔，桀说：“名是我起的，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镜悲的眼神落到他身上，说：“早年见你就觉得奇怪，没想到果真是你。”
“你见过我？”
“......”镜悲来得不久，前面的话并没有听见太多，不知道他这是在闹哪出，失忆了？堂堂人魔居然会失忆，谁能让他失忆？
如叶置所说，镜悲没有什么野心，他不关心人间世，也不在乎其余几界怎么看他。他今天也不是冲着他俩来的，不过是追寻石空路过，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以为是石空，结果发现是石空的祖宗。
还收货了意外之喜。
镜悲并不关心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不想探听他们打算做什么，但他不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不知道还手的傻子！
他往前一步，问道：“那个算命的，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若无今日事，“姚听喜”便当小打小闹过去了，可既然是和桀有关，那就是和石空有关，镜悲就不得不将这些年来遇到的怪人怪事都算到他们头上。
桀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沉默片刻，见千一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便说道：“不认识，与我无关。”
镜悲盯着千一，说：“魔界向来不是来去无痕之地，能进出魔界而不留痕迹之人，除了算命的只有你姚听喜......若不是抓不到合体双修之鬼道人，你今日也不必有此一难！”
这样志在必得的话，桀很少听到了，他露出笑容，果见镜悲快速攻了过来，桀闪身向前遮住千一，并挡下镜悲的攻势，说道：“不废话直接打，我喜欢。”
话音未落，镜悲掀开他的胳膊，拦腰挥掌，桀提膝格挡，顺势外蹬，镜悲仰身后退，并抓住胸口脚腕外向扭转。桀意识到施加在脚踝的握力过大，不能硬扛，只能借力旋身，手心朝地面发力冲击起身，另一只脚蹬过去。
在分手接脚和用胸硬扛之间，镜悲选择了抡圆手臂，将人往旁侧一扔！
桀在空中展开双臂停住，脚下离地面有一人之高。
能将石空打败关进玉渡湖，成为新的魔君，其实力必然不可小觑。桀与镜悲沉默互视。
三百年前桀复活，那时镜悲还是无名之辈，在交战地漫无目的地游荡。有他待着的战场，双方士兵们总是士气高涨，打得不可开交，战鼓都拉不回来，最终双方都死伤过半才罢休。
几次之后，镜悲被仙界从战场驱逐，他便来到魔界。
那时候桀与石空分别蚕食人间力量以图壮大，根本不管魔界事，镜悲就在魔界快速成长起来。没有开智的魔他吃，被他打败的魔他也吃，连误闯至魔界的鬼怪妖精也不放过。
石空跟他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说，莫不是饕餮附体，什么都吃。
彼时桀对旁人根本不感兴趣，即便面前站着的真是饕餮，他也只会一脚踢开，然后走自己的路。废话，饕餮又不好吃，桀还是很挑食的。
那时候的桀高傲依旧，然后就为自己的高傲再次付出了代价。
此刻见到镜悲，桀想的是：
镜悲也不是个会伏低做小的魔，为什么他能够安心做他的魔君，不受任何人任何神影响呢？
桀发现这是自己需要搞清楚的第一个问题。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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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镜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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