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城真的好热闹啊。”
屠姣站在中央大道,看着人来车往,第无数次发出感叹,旁边的人接话道:“是啊,这阵仗我还只在南都见过。”
屠姣瞥他,说:“三公子,那是你只在南都待过吧。”
魏阑杉嘻嘻笑。
屠姣收回眼神,抬手问店家要了壶最便宜的草茶,斟了三杯,魏阑杉坐下自领一杯,问第三杯是给谁的,话音刚落,就有个大嗓门过来了,魏阑杉应声抬头,高兴地站起来,两人一通寒暄。
屠姣无语地喝掉半杯茶,心道你俩是第一天见面吗,哪有那么多话好说。又瞥了眼正往敢言堂去的李闻覃,互相点头致意。
屠姣在还不记事的时候见过魏阑杉,等到记事了,她也同别人般问过,为什么将军府有大公子二公子四公子,没有三公子呢?娘告诉她,三公子身体不好,养在家里。屠姣说,可是她去将军府也没见着啊。爹说,那是别人的家事,你不要管那么多。
求仙问道这样的传闻也不是没有,但齐国又有几人亲眼见过修仙者,怕是家中自我安慰编出来的。于是乎三公子自然而然被人淡忘,再后来有人再问起,就都说死了。
所以屠姣一开始听魏阑杉说自己是魏广平时还没什么反应,大家都不记得三公子这个人,谁还在乎他的字是什么呢。是唐露说到,你回将军府看过没有。屠姣才起了疑,问,哪个将军府?
得知魏阑杉就是安南将军那“早逝”的第三子,屠姣不敢相信。要不是唐露拍着胸脯担保是真的,屠姣打死不信,这样潇洒如风的修仙者,竟然和那志无千里丑似个长的魏闻治是亲兄弟。可见同一个爹并没有什么用,真是龙生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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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阑杉来到典城毫不客气地在城主府落了脚,正好唐露也在,还为他引荐了李闻覃。魏阑杉这才知道居奚之前为何问药,不过他看李闻覃的身子像才大补过,没有一丝气虚的模样。唐露把前阵子居奚出去找药的事说了,魏阑杉疑惑道:“蟊贼?真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不知道,反正一副药下去,人确实好了不少,连喝三日,精神头比我都足。昨天起停的药,还剩点药渣子,要不你帮着看看?”唐露一边说着一边带他往另一个院子去,“在素喜那里,你也见过的,就是之前我腿伤撞见你和你大师兄那回——哎,你不去?”
他这么说魏阑杉就记起来了,他在想,要是等会儿素喜问起肖阳怎么办,他既不想撒谎,也不想给素喜无谓的希望。但他既然要在典城待上一段时间,肯定避不了见面,只顿了半步,就被唐露硬拉去了。
然而素喜根本没问起肖阳,人家忙得很。
素喜来典城,是为着居奚先发出的医者招募令,她本来想同别的医者一样,到居奚处报个道就住进医馆里,然而文玑和李闻覃将她留在了城主府。
医馆是旧馆新改的,垒了五层楼,顶楼用作晾晒药材,底部三层用作就医区及存药仓库,只一层搭大通铺住着二十来号人,男男女女帘子一降皆无忌讳。比起医馆,城主府再朴素也算是优待了。素喜心有不安,唐露安慰她:“我们也是私心想让你多分点神给李闻覃,没别的意思。”
偏巧很快就有一晚李闻覃咳了血,正是万籁俱静的时候,幸得素喜就在城主府内,才免得城主府和医馆一通进进出出地闹。
止了咳,扶李闻覃睡下,素喜招手让唐露出去相谈。
“他连年忧心苦作,看样子恐怕等不到十年......”
李家原本只经营商号,李束垡苦心经营几十年,尚不能说“轻松”二字,何况初掌大权又体弱重病的李闻覃。既有外忧还有内患,若不是唐露贴身保护,那些野心勃勃觊觎李家的人,早已让李闻覃悄然消失。
唐露不喜欢听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弯弯绕绕的心思,但李闻覃的呕心沥血他是看在眼里的。原以为来了典城能轻松些,典城有居奚、李家有李是莘,却没想到居奚做了个甩手掌柜,把事情都丢给李闻覃去做。
来之前唐露根本没料到,典城的事情比起李家来只多不少,看起来大小事都分门别类安排给了新衙门,实际上每一桩每一件都需亲自过问。唐露曾劝李闻覃不要管那么多,反正居奚很快就回来,再说了他有他的方式你有你的方式,你只是代理,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李闻覃笑着点头,回头却还是该怎样就怎样,一点没听进去。
“早就劝他,根本不听!素喜,你是医生,你说说他,他肯定听你的——”
素喜摇头,面色凝重地说:“情况比夏季我见到他时更差,何况他这个病本身就会在冬季加重,明早我就去医馆,集思广益,或许能找到拖延之法。”
“拖延......没有治好的可能了吗?”
即便不忍心,素喜还是必须说:“从遇到你们之后,我不是没有广为打听过,迄今为止没有治愈案例,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活得这么久。我话说得难听些,李闻覃这几年的命和偷来的也没什么区别。你们要随时做好准备。”
唐露再不知该说什么好,愣在原地吹了半宿的风。
所幸居奚回来了,带来了据说可以治病的东西。蟊贼此物,素喜连医馆众人都没见过,布施国不是可以轻易踏足的地方,语言又不通,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居奚将蟊贼及制法交给素喜,素喜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壮着胆子做了。
没想到效果立竿见影,次日李闻覃就在早饭时多喝了碗稠粥,中午就能食荤腥,到了夜里子时还能同居奚畅谈而毫无困意。素喜直呼神奇,便将药渣子留了下来以作研究。
不过魏阑杉到她院里时,素喜并不在研究此药,她正在收拾药箱准备出门,浅浅打了个招呼,听唐露说了来意,素喜便放下药箱,说:“最近医馆里有点忙,我就晾干了先收起来了。”边说边从屋里取出药包来,“我分了三份,这是其中一份,你们拿去吧,我得先走了。”
“好好好,你忙,我们就先告辞了。”唐露拉着魏阑杉连连告退。
直看到素喜消失不见,魏阑杉才讷讷地说:“这么忙啊,不是才刚天亮吗。”
“这档口哪有不忙的——哦我想起来了,居奚说今天要选一批军医军匠出来,工坊那边也在加急赶制甲衣,这些天的任命调令也下得频繁,我看过两天就要发兵了。”
唐露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魏阑杉瞥他眼,说:“直攻北都?你也去?”
“李闻覃不去,我就也不能去。”唐露瞥回去,“你咋能这么淡定,典城出兵,南都肯定要勤王,你们家......”
魏阑杉笑了下,说:“爹娘都不在了,将军府就不再是我的家,南都于我而言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吧。至于齐国......我已不是凡尘中人,国家兴亡、朝代更替,不过都是世事变迁,过眼云烟而已。”
见唐露略有惊讶,他解释道:“我娘是前两年走的,她在府里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只在她的院里挂了两盏白灯,没大肆操办。她性子也淡,说不想被埋进土里万人踩踏,就火化了,骨灰有这么大一罐,我抱回山上洒了,种了棵树。
“原先我们院里也种过树,大夫人说不吉利就给砍了,我娘说可惜——我离家这么多年,不在她膝下,她都没说过一句可惜——我就替她种上了。那棵树叫不丹松,据说能长很高的。”魏阑杉说着开始放空,“我娘这辈子很少出府,我以为是她不喜欢,现在想想,其实她就像那棵被砍掉的树一样。
“本来可以长得很高、看得很远,但是因为不被喜欢砍掉了,所以再也长不起来了。”
唐露听得沉默。
当年初识,魏阑杉带他进将军府,他是见过魏阑杉母亲的。
当时已经是夜里,四夫人荆钗素服站在院中,分明是大热的天,稍微动一动就能出大汗,四夫人所在之处却使人觉得夜色好凉。
唐露站在木玄子身后,见魏阑杉怯怯地喊娘,他的嬉皮笑脸都变了形:“您怎么还没睡下,是不是被我们吵着了?”
四夫人没理他,而是对在场另一位大人点了点头,道:“仙长莅临,蓬荜生辉。”
唐露是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丁点“蓬荜生辉”的喜悦表情,木玄子也淡淡地回:“贸然打扰,还望理解。”
“小院冷清,没什么好招待的,诸位自便吧。”
“无妨。”
说完四夫人回了屋子,等关上门魏阑杉才大口喘气,对唐露小声道:“我跟我娘说有朋友来小住,没想到她居然在这等,估计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朋友吧,毕竟这么多年我也没带朋友回来过。”
唐露当时也是小孩心性,没想太多。现在记起来,四夫人当时站在院中,被月亮照着好似在发光,不应该被他当成鬼魅,而应当是那遗世的谪仙啊......
不过谪不谪仙的也只是对他们外人而言,对魏阑杉她只是一位母亲,哪怕不常见面感情淡薄,可是互相没有对不起的地方,失去了这位亲人,总还是惦念的。于是他拍拍魏阑杉的背,揽着对方的肩膀无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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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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