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阑杉到典城已有数日，居奚成日奔波在外，李闻覃代替他坐镇城中，眼瞅着城里城外都一副紧锣密鼓张罗着什么的样子，偏他们三个闲得很。
这也成了魏阑杉近几年来最惬意的时光。
惬意得他于心不安，肖阳叫他来盯着居奚，他才盯了一上午，就被居奚赶走了。唐露笑他经验不足，盯人哪有那么盯的，杵在两步远处亦步亦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居奚犯了天条。“那你说要怎么盯？”魏阑杉确实没有这方面经验。
“居奚没什么好盯的。”唐露赶在魏阑杉生气前补充道，“在李闻覃之前，我就做了居奚很久的护卫，每天还不就是那些事，不敢给人看的只有他的脑子，和李闻覃一样，这些聪明人脑子里不知道都装些什么，李闻覃不亲口解释的话，我根本看不出他做的这些事有什么关联......”
魏阑杉看着唐露说：“你现在和居奚好像关系很好啊？”
唐露微怔后释然笑道：“就是相处下来，觉得他也不是坏人。”
屠姣插嘴：“谁让你盯居奚？”
魏阑杉摇头说：“没谁。”
“不能说啊？”屠姣将新得的柳叶小刀在掌心转来转去，“盯人总得有个目的吧，三公子，你跟不了居奚，又成天和我俩厮混，不是浪费时间吗？不如和我俩说说，万一我们帮得上呢？”她见魏阑杉犹豫又补充，“我和居奚认识得比你们都早，而且两家还是世交哦。”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魏阑杉，他喝了口草茶，问道：“居奚打小就这么招人厌吗？”
屠姣哈哈大笑道：“要说打小的话，你不是也见过他小时候吗？”这事唐露说起过，这些天他们实在太无聊了，所以从古至今大小事什么都聊。
“也是，这人从小就招人厌。”魏阑杉说。
“不过人家也是有跋扈的资本啦，我娘说我不记事的时候，还对着他流口水过呢。”屠姣无奈摇头，“没办法，年纪小的时候就容易肤浅，不过我这审美是真不错哈，我娘说席间那么多桌，那么多的公子哥，我就挑中了他。”
唐露正要说或许当时只是馋他嘴里那口吃的呢，就听屠姣又道：“你们说说，就我这么好的审美，能看得上魏闻治？不扯呢嘛。”
作为魏闻治胞兄，魏阑杉只能低头捂嘴。
唐露解围道：“哎你们上修盟御剑的应该可以随意进出布施国吧，连居奚都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我看也没传说的那么可怕，以后镖局也可以接布施国的单子了。”
屠姣刚摇头，魏阑杉就说：“如果是我和肖阳这种程度，悄无声息地来回那自然是小菜一碟，你们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布施国还是很危险的。”
唐露：“怎么说？”
魏阑杉：“布施国排外你们应该是知道的，但你们知道布施国为何能够以这样小的国土面积，在战乱中屹立不倒吗？”他点了点头，“对，和蓝曲国一样，布施国也有独属于国家的强大力量。”
“你说的不会是凤翔门吧？”唐露问。
魏阑杉摇头，“其余仙门或许有依附国家而生的，四大仙门不会。最近正追查呢，因为和皇室挂钩，所以麻烦了点，目前收集到的信息中没有该组织的名称，只知道为这个组织做事的人都被叫做‘环人’。”
“你们怀疑居奚和环人有关系？”屠姣问。
“啊？”魏阑杉愣住。
肖阳说在布施国碰到居奚在找治病的药，当时在野外，又临近天黑，就顺便把他带到凤翔门，凤翔门给了药，他就直接把居奚送回典城了。到了典城之后，听说居奚的爹被困在北都回不来，看样子是要发兵了，所以差魏阑杉来盯着，别让居奚死了。
屠姣这么一说，魏阑杉忽然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否则区区一个居奚，何至于劳烦他来亲自看着。何况布施国那不是一般人能活着进去的地儿，居奚是怎么进去的呢？在遇到肖阳之前又发生过什么呢？没有人知道。本来又是山雨欲来的时候，难保居奚不会借此机会和布施国扯上关系......
“应该不会吧，”唐露说，“居奚之前根本没去过布施国，而且这次去布施国的通关信都是请谭鉴夫人写的，语言不通，怎么沟通？”
“是哦......”魏阑杉又想起，“对了，他耳朵是不是还没好？”
唐露摇头说：“天生的病，没那么好治。像李闻覃，要不是谭鉴夫人偶然说起，说不定这次就熬不过来了。唉，不过世上苦命人多了去了，或许他比别的公子哥惨点，但你想典城之外，还有那么多人吃不上饱饭、喝不上干净水，入了冬连件寒衣都没得添的，仅仅是耳力弱些，是不是还算幸运的？”
魏阑杉很难不赞同：“其实耳不耳疾的，在修仙之人看来算不上缺陷，就像各人模样不同般平常。哪怕是手断了，也都不值得自怨自艾，修行到最后，身体发肤都已是心外之物。”
日头上来了，屠姣扔下茶钱起身，道：“两位仙人慢慢探讨，我等凡人先讨饭吃去了。”
唐露看着屠姣远去的背影，突然扭头问魏阑杉：“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叫麻姑的人？女的，到我这儿这么高——”他将手平举到胸口，“唔我想想，穿的是麻衣，软底布鞋，头发用木棍簪起来的——”
魏阑杉也将手平举起来，对着大街横向划过，说：“喏，全都是。”
“不是，她气质很不一样。”
魏阑杉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唐露抓耳挠腮都没想出来形容词，最终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肯定没见过。”
这激起了魏阑杉的逆反心理，他直起身子撑在桌面上，大声道：“不行，你好好想想，说不定我真见过呢！”说完才想起问，“你问这个人干什么，心上人？”
“啥呀！”唐露摆手，“那是二当家身边的人，跟了很多年了，我看着不一般。”
“是妖怪吧。”
唐露一怔，魏阑杉淡定道：“我一见到屠二就发觉了，气味非常重，我当时还想，是她最近被妖怪缠身了吗？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相伴多年，味道不重不可能。屠二是聪明人，善于用粗鲁伪装自己的聪明人，但她没有坏心眼，也没有居奚那么不择手段，她肯定什么都知道。你说的那个麻姑，既然能留在屠二身边这么多年，我想也不会是我路上遇见的为非作歹之辈。一个妖怪，能同特定的人类和平相处，应该是有过什么渊源。你如果要找她，不如找找和屠家或者说和屠二有关系的地方。”
魏阑杉一席话将唐露说得呆滞。
“其实不是我找。”唐露捋了好久的逻辑和思绪，才徐徐道，“二当家的来典城的路上抓到个跟踪的，被居奚关起来，不论怎么审问都装哑巴。就在居奚去布施国的前几天，他忽然把那人放了，然后托麻姑暗地跟踪，一去就是好多天没消息，二当家的来找他质问，结果他当天早上就出城了。直到今天，麻姑都没回来。我起先想问看看你，或许会有一丝踪迹，但是经你一说，我才觉得，好像除了那天早上，二当家的根本没有焦虑的样子。”
或许二当家的早就知道了麻姑的下落。
“多年不见，你看事情通透许多。”唐露的眼神难免哀怨，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结果净是他对别人刮目相看，而自己没有一点长进。这世间的“聪明”是定量的吗？不能从别人身上给他匀一点吗？
魏阑杉拍拍他的肩膀，说：“山上的生活固然乏味，但少了乱花入眼，就多了反复思量的时间。修仙界人是少，但总归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我又不是那可以只顾修仙不论世事的天才，我若继续天真下去，又将如何立足？”
“你还不算天才吗？”
虽然很不甘心，很不想承认，但魏阑杉还是诚实地说：“如果是以前，我会很傲气地说这断愁山，天资比我高的弟子屈指可数。可这话骗骗自己就行了，江山代有才人出，何况是修仙界，若非天资聪颖者，又如何能入得修仙门。”
说到这里，魏阑杉也忍不住长叹口气，说：“说实话，新进的弟子中有比肖阳风头更盛的，我也已经不年轻了，再把自己放到弟子的行列里去比，会遭人耻笑的。”
当年听师兄们议论宋竟，天资一般为何不收作道童，他还安慰宋竟，天资不是一切，现在轮到自己，他才明白在修仙界，天资不是一切，但却是一切的门槛。
天资落了下风，人家都不屑于正眼瞧你。你有一技之长又如何，不过是给自己寻得的安慰之词罢了。
“比肖阳还厉害？！”唐露见过最厉害的弟子也就是肖阳和赵汝燕了，真不知道比肖阳更厉害会是个什么模样。
魏阑杉不愿在这话题上逗留，唐露没见过多少修仙者，他自然也无法类比，说不清楚索性不说了。他敷衍过去后问道：“李闻覃在典城帮居奚的忙，那他自己家怎么办呢，不是说他也是一家之主吗？”
“李闻覃身体不好，早早培养了接班人，一个远方侄子，由他暂代。”
“哦，不是说要打仗吗，那魏闽镇呢？”
“不知道啊，杵在柏东没动，就只调了沈秋嶙，连魏闻治都没启用，不知道啥情况，我反正是搞不懂。”
“那前任城主呢，去哪儿了，杀了吗？”
“本来没想杀他，关了几天大牢后死了，不是居奚杀的，我听人说他是受不了这待遇气死的，也有说他在牢里被毒虫一口咬死的。总之人都火化了，当着全城人的面烧的，杀鸡儆猴吧就当是，也算是平息了先前的民愤。”
“这仗打起来，不知道又得死多少人。”
“是啊，没人想打，但是又不得不打......唉，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谁愿意任人宰割呢？”
“是啊......”
大雪了哦
晒晒太阳喝喝茶，和老友唠唠嗑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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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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