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才过不多久就散会了,松雪代送出门,汪芷落在最后想同她多说几句话,松雪浅笑着陪他聊,聊了几句后指指前边说:“于公子似乎在等你。”
汪芷飞快看了眼,再看一眼比自己还高还壮的小慈,只得拱手告辞了。
于曼安陪于夫敏站在不远处,她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之前站在门口相送的可是自己,她又看向同样被送出门的江语,便不由得浑身舒畅。这将军府谁也没捞着。这么想着,她便朝江语走过去。
于夫敏拉着赶上来的汪芷快走几步,避开于曼安说:“还惦记这位呢,没瞧出那已经是居家的人了吗?”
汪芷咦了声说:“可不敢乱说,松雪姑娘为了救济流民散尽钱财,哪还住得起客栈,那姓居的不过是给她个住处,所以听他使唤而已。”
于夫敏:“她缺钱你有啊,就非得吃他居家那口饭吗?”
汪芷:“要不怎么说你傻呢,人家松雪姑娘领居家的钱为居家做事,那是为了更好地为百姓做贡献,摆脱临江阁这个出身,将来才好以良家女子的身份嫁人呐!她要是收我的钱,那是不是也能收别的追求者的钱了?多败名声啊!”
于夫敏不敢苟同:“她不收你的钱,就是没看上你,说明你和别的人在她眼里都一样。”他指指后边,“你要搞清楚,她侍奉的人是居奚,人家居奚又有貌又有权,你说,你哪样比得过他么?”
汪芷轻哼一声说:“那居奚便是天上的香饽饽,也跟咱没两样,他跟松雪要能成,早成了!”
“啥意思?”
汪芷放低了声音悄悄说:“早年居奚就来过临江阁,为松雪一掷千金,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不合眼缘’嘛!松雪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他居奚是有权有谋,可无才啊,那姓田的能得松雪的青眼,不就是靠枪手给他编的那几首诗嘛!”
于夫敏虽然住临江,听过临江阁花魁的大名,也偶然见过,可他知道这种卖艺不卖身的人心都比天高,那么多人蜂拥而至成为她裙下臣,她都没花落谁家,多个他肯定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不愿做人家的谈资,他宁愿守着表妹,盼着将来有一天能把沈秋嶙扳倒,这样他事业爱情都有了,简直美事!
瞧,现在这不就成了吗?
他就看不惯松雪受人追捧,尤其身边的还是自己要好的弟兄,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说:“她跟居奚是泾渭分明,那她跟沈秋嶙呢?早传出风声来了吧,沈秋嶙也没带她走,可见是耍过之后就厌烦丢弃了,所以才在居奚身边混脸熟,想借居奚的刀杀了沈秋嶙!”
汪芷推他一把,“胡说什么呢!”
于夫敏差点被推个趔趄,汪芷赶紧过去拉他,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我早就打听过了,沈秋嶙没碰她!不信你回家问你表妹去——哎你怎么不说于曼安是沈秋嶙耍过的呢?还带俩孩子,你也是真‘大度’啊——”
于夫敏不仅没生气,反而猥琐地笑起来,笑得汪芷心里发毛,问他是不是中邪了。
于夫敏说:“我与表妹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意外怀上孩子,才那么着急挑了个沈秋嶙成亲。”他笑得得意,“不仅第一个,第二个也是我的儿~”
汪芷瞪大眼睛表情震惊,他们都知道他们表兄妹俩有一腿,也有一些猜测,却不知道原来孩子是这么回事,敢情沈秋嶙的绿帽是从头戴到尾啊,怪不得自个上北都,谁也不带!
于夫敏掐了把汪芷的大p股,说:“你没成亲,不懂,这女人呐,还是要身经百战的好啊!”
好友明显意有所指,汪芷却不敢接,他回头望了望已然关上的大门,嘀咕道:“我觉得松雪姑娘就挺好。”
那边于曼安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江语旁边,江语自那天开城门之后,便不怎么搭理于曼安了,今日在议事厅见着,她也没起来和她打招呼,看来是觉得不是同路人,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于曼安自然也不是来要她在自己面前继续装腔作势的,她就是要来嘲讽几句:“咦,我记得那不是你家别院么,怎么没趁此机会要回来呢?”
“既然卖出去,那就不是了。”江语反呛她,“将军花了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将军夫人怎么不住呢?”
于曼安嘴角一抽,道:“旧人旧事不同今日语,他沈秋嶙要命不要脸,丢下我自个逃命,我才不稀罕住他留下来的宅子!”
“夫人口是心非呢。”
于曼安瞪她,“你什么意思?”
江语笑笑,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我这样无意义地聊下去是真没意思,夫人出嫁半生,归来还是于家人,真让人羡慕——哎,我话里可没有别的意思~”
于曼安咬着牙道:“小丫头,祸从口出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姐姐我现在就教你!”于曼安扬起手。
江语眼都没眨,只觉脸上刮来阵风,眼神一挪,果然是马月闪现出来握住了于曼安的手腕!
于曼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吓了一跳之余,正想骂来人不懂规矩,却被手腕上传来的重力疼得失了分寸,忍不住嘶啊一声。
马月甩开她手腕,面上隐隐有怒气。
她的乍然出现令于夫敏和汪芷也惊住了,纷纷左右顾看,这黑漆漆的长巷里不会还藏着更多人吧!
“江语!”于曼安把怒气都撒到她身上,“你居然拿下人来对付我?你还知长幼尊卑吗!”
江语本想故意杠一句不知道又如何,却介于于夫敏是居奚的合作伙伴,她不想给自己和居奚之间划下隔阂,也不想在大业未成时便搞内讧。于曼安能够嫁给沈延开的长子,于夫敏也肯把她带在身边,说明这个女人在于家的分量一定是不轻的,江语还不想这么早就给江家竖立起这样明确的敌人。
“道歉。”江语对马月道。
马月愣了下,江语又道:“我没叫你,你就擅自出手,是为不尊,现在便向尊夫人道歉!”
马月嘴唇蠕动,显然不甘心,可江语的表情很坚决,她终于还是忍下了冲动,低头道:“尊夫人,对不起!”
江语跟着也道:“夫人见谅,是我治下不严,惹您不快了,您要是不解气,现在再扇我一巴掌吧。”
于曼安也先是愣了下,没想到江语会这么爽快地伏低做小,还以为她要借着训下人来含沙射影地骂自己呢,结果竟然真的是道歉!单纯道歉!
都是做生意的,做了这些年世家小姐,于曼安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她犹豫片刻,还是道:“算了,当我流年不顺触了霉头吧,既然你知错了我也就不追究了,就这么着吧!”说完飞快跑到于夫敏身边,拉着他走。
于曼安拉着于夫敏,于夫敏拉着汪芷,汪芷目瞪口呆,走出了巷子口还频频回头,等见不着人了才说:“妈呀,你们女人吵架都这样式的吗?好奇怪啊!不扯头发吗?”
“放屁!”于曼安啐了一口,“那是老娘我大度不和她计较!她今儿要不服软,看我不把她收拾得哭爹喊娘的!”
汪芷说:“可是刚才冒出来的那个女人,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啊,还背着把剑,脸上还有伤,是个练家子啊!”
于曼安道:“她要真敢让那女的把我打了,那她江家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主人吵架下人动手,这是什么道理?谁家不养点练家子了?!赶明儿我上屠午镖局雇点镖师,她还敢来比划比划吗?”
说到这里,弟兄俩往屠午镖局的方向望了望,于夫敏说:“这屠午镖局要是不撤,说不定开城门的就是屠姣了。”
汪芷说:“还真有可能,屠姣这丫头我见过的,她接过我家的镖,屠梦临是真敢啊,那么大的镖,就让她女儿一个人带队,居然真没出事嘿!”
于夫敏说:“我也见过,确实厉害,那打虎鞭、那枪,都耍得好,比背剑的这个还像那么回事。”
汪芷又说:“居奚承诺咱们的商道,前阵子好不容易通了,又派了镖局的人随行护送,这下和北都打起来,生意又得停滞不知道多久。”
于夫敏也说:“是啊,希望早点打完早点结束吧。”
江语还杵在巷中,她拉着马月的衣袖,诚恳地说:“对不起。”
马月叹了口气,她知道江语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她一直暗中帮助她,可明明已经守得云开,为什么还要这样窝囊呢?她知道她是为了整个江家,否则也不会容忍对方说自己是下人,可江家和于家从来就不是附属关系,她又何必——
“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这种时候。”江语说。
马月愣了,她低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江语的表情告诉马月她不是在开玩笑,马月的眉毛逐渐蹙了起来,江语说:“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过屈辱,那么请离开吧。”
马月想从她眼睛里找出一丝不忍心来,可惜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说:“是!在跟你之前,我没过过屈辱的日子!我爹是要饭的,我娘是给人缝衣服的,还是给穷人缝,因为她瞎了一只眼,针脚不够好看,人更是不够好看,有钱人家不愿意雇她!而我在进入上修盟以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没喝过西北风的大小姐!我们上修盟也是富得流油,我十指不沾阳春水——”
江语沉默地垂下手。
马月没因为于曼安生气,却被她的话伤到了。
她一通说完,江语都没有要反驳的,马月心软了,她反过去牵起江语的手,放缓了语速说:“你叫我一声姨,我就得担起这个称呼的责任来,我是自愿来帮助你的,谁能胁迫修仙者?既然我是自愿的,你就不要胡乱为我着想。”
江语抬头看她,眼睛已经模糊。
马月心都化了,说:“可是有些话、有些规矩,你最好一次性跟我讲清楚,我放任自由惯了,就算跟着你这么久,也还是不习惯你们这一套,你别告诉我该怎么做,你只需要告诉我不该怎么做,我就会照做,这样可以吗?”
江语点头,转身往前走。
马月还牵着她,说:“别哭了吧,十五岁的大姑娘啦,留着眼泪以后成亲的时候哭好不好?”
“不好。”江语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嫁人,你也不要嫁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马月噗嗤笑,说:“那确实。”
走出几步了,江语开始抱怨:“这个女人真讨厌,老碍我的事,我那是气不过才说她几句,她竟然就动手了!”
“那我帮你拦你还不高兴。”
“唉,情绪害人啊,不该惹她的,要是以前,我肯定不怕她,可是现在的江家早就不行了。”
“哪有什么不行的,有我在,你一定行!”
“唉好吧,看在你是修仙者的份上,我就信你了。”
“哎?我修仙修的是剑道,可不是占卜啊。不过人定胜天,事在人为嘛!你说是不是?”
“是!”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出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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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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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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