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还是早些歇了的好。”黄长老晃着脑袋,“就算是魔君要侵山,现在什么证据线索都没有,徒然议事又有何用。不如养精蓄锐,一朝迎敌也精神百倍。”
陈放闻言望去,此人是上一代掌门人中的长老之一,年龄比他都要大上不少,上一辈掌门长老仙去的仙去、归隐的归隐,唯他一人留下,只愿尽点绵薄之力,也算是不枉余生。
于是陈放首次出言:“夜已深,黄长老先去歇息吧。”
黄长老也不客气,佝偻着腰缓缓起身,尽显老态的眼皮耷拉着,眯着睁不大的朦胧双眼,摇头叹道:“我老了,帮不上你们什么。”
陈放也站起来,道:“黄长老不必如此自轻,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黄长老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走了出去,他走时带进一股清凉的风,在室内打了个转,又归于平静。
短暂推开的门外可见,是漆黑的天空,没有明月,也没有一点星光,想来是次日有雨的预兆。关上门,门内便一点风也没了,潮湿闷热的极天阁,众人各有所思,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闷。
要说老,在座的每一个人,谁敢说自己还年轻呢?
修仙使人命长,可并不是每一个修仙之人都能走在一帆风顺的坦途上,折在修仙路上之人多到能堆起一座大山。可既然走到这里,便不能回头,一百多岁的人,谁不是如踩在云端浮沉、奋力前行,在一眼望不到头的修仙路上磕磕绊绊。凡人生死苦短,修仙之人的苦难可长多了。
就在这时,响起急促敲门声。
“进。”
门外道童呈进一封急信,并道:“凤翔门掌门差游隼送来的,那鸟正候在门外。”
陈放接过信筒,抽出一卷信纸,其上捆着一根凤翔门特有的极易碎的线,解开便无法再次使用,他抻开纸张,细细读起来。
“陈掌门,凤翔门有难,恐百年基业就此毁于我手,故有所求......”
陈放看完,面色沉重,捏着信纸的手搁在桌上久久没有动弹。
王长老忍不住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放回神,将信纸折起来收好,吩咐道童取来纸笔回信,认真盖上火漆,放回信筒,交与道童。道童得了意,立刻走到门外游隼旁,说了几句,然后将信筒重新绑回它腿上。游隼扑了两下宽大翅膀,比寻常鸟短而粗壮的跗跖几乎与道童的小臂等粗,稳健有力的胸脯一昂,发出一声尖锐中带着沙哑的长鸣,一个猛子冲上了天。
齐子献在阁内望见游隼迅速远去的黑影,心知必然是要紧的大事,不然怎会出动这样凶猛的鸟作信鸟,否则普通信鸟会轻易被半路截杀。
等游隼没了踪影,陈放才言简意赅道:“凤翔门前些日子内乱,损了些人,不料妖族忽然入侵,虽勉力顶过去,却担心还有余下的攻势,便请我们出手相助。”
张长老点头,“我们离凤翔门最近,是到了守望相助的时候了。”
王长老说:“怪不得南方的妖物都往这边跑了,凤翔门之乱确实要去帮上一帮。”
陈放思虑片刻,说:“由两名长老带些得力弟子去吧。”
谁去呢?
原本相助邻派是个积累功德的好事,可凤翔门本就内乱,万一帮他们平定外乱却又闹起内战来,他们到底该掉头就走还是当场站队?无论怎么做都是损了对方的面子,到时候帮了也等于白帮,还闹个不愉快。
许久没说话的齐子献主动请缨:“我去。”
陈放颇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就王长老与齐长老同行罢。”
“什么?”王长老一愣,就这么被安排了,齐长老脸皮厚可不代表他可以一样脸皮厚啊!到时候齐长老做出什么伤人脸面之事,要负责擦屁股的可是他啊!
“好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各人做好各人的事,明早清点弟子随你们前去凤翔门。大家歇去吧。”
王宇愣住,瞧着众人四散走远。
齐子献照常走在最后,与陈放肩并着肩,陈放略带笑意,又矮他半头,倒显得齐子献更像掌门。
“妖族既已侵犯凤翔门,未必不会转而攻我上修盟,此时我与王宇兼一群精良弟子不在,掌门要小心为上。”
陈放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不必过虑,我虽未能成功冲关,却还是有能力保住上修盟这一隅天地的。”
齐子献点头,陈放的能力在整个上修盟实属第一,这一点他从未有过怀疑。
陈放又道:“那杨长老说弟子们该练,也不过因为弟子们老是逃他的课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连王长老管弟子都比他管得严,他倒说起你来了。”
齐子献无奈一笑,自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吗,竟要接二连三地被宽慰。
次日早课,由齐长老和王长老钦点了三十名弟子,连行李都未收拾,只背了几袋馒头路上吃,即刻前往凤翔门。
肖阳自然在其中,是看重,也是历练。
宋竟意料之中地没被选上,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去了只会给大家拖后腿,但心里隐隐还是有些酸楚的。这种不被人肯定的感觉,相信没有人会喜欢。
大师兄向来无牵无挂,临走时也没回头看一眼,无论是掌门师父还是师兄弟们,宋竟望着大部队御剑齐行,微微叹了口气往自己小院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魏阑杉从后面搭住肩,大大咧咧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哈哈!肖阳不在,我可是你们最大的师兄了,要听话哦!”
这姿势过于亲昵了,宋竟笑着退开,应道:“是,但凭二师兄吩咐。”
“好!”魏阑杉一副坏笑模样,“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宋竟微笑,无非就是端茶倒水送饭叠衣这样的琐事罢了,再过分点也就是替他答到、抄写作业。
不过他没想到,魏阑杉提出的是更过分的事。
“以往你都不与我们师兄弟一起沐浴,每回都偷偷摸摸自己洗澡,搞得跟个女扮男装的娘们儿似的。”魏阑杉把悄悄退开的小师弟又大力往怀里搂了搂,“今日中午,你便与我们一起去霄祁峰玩水!”
宋竟脸上果然露出难色,喃喃道:“这——恐怕不妥,我答应了大师傅,今日中午帮他备菜。”
“你又不是厨房里的墩子,干嘛老是抢人家的活干!那明日,明日行不行?”
“明日......我得去藏书室抄书。”
“什么?师父又让你抄书!那后日,后日总行了吧!”
“啊——”
“别想了,就后日!我说了就这么定了,听到没?”说完像是怕小师弟反悔似的,魏阑杉一溜烟跑远了。
宋竟在原地站了好一阵,为什么突然找他玩水,熟识的师兄们不是没有全部离开吗?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
上修盟男弟子太多,除长老们和女弟子们外,都是在盥洗院冲澡的,男弟子们都管那儿叫澡堂。
院里头有个大水池,有道童每日往里蓄水,经由特制管道出水,这管道还是黄长老当年想的主意,在出水的过程中施了法术加热,就成了热水澡。从上修盟着白衣就可看出这是个爱干净的门派,每日洗澡洗头洗衣都要费不少水,专门负责往水池蓄水的道童都有两名。为了不浪费,用过的水经由地面穴道流入地底,汇聚到菜园子处,过滤一遍用来浇园子。
澡堂里几乎没有帘子遮挡,一根管子一个人,一进屋门所有男弟子都赤、裸相见。宋竟很是不习惯,虽然从小在山上长大,大家也都很熟了,但每次进屋发现有人时都会不知所措,简单冲洗便逃也似的离开浴室。
几次之后他摸清了大家沐浴的时间,每日顶着一身臭味回到自己的小院,要么继续练剑,要么练字,然后再趁夜深无人时才去沐浴。
虽说大家都是赤、裸着的,没什么区别,但他就是没由来地觉得害臊。二师兄肯定不是真的怀疑他的性别,也不知他想借此机会问自己什么事,可有什么事是不能在院子里说,非得在澡堂子里讲的呢?
宋竟不是很想知道,他一边往自己小院走,一边思考,要如何推脱二师兄的热情邀请。
途中经过一小片花丛,有红有紫,二师兄那叫碧冬茄,这是前人随手洒的花种种成的,花色单调又艳俗,南都有培育得更好的品种,不过说到底碧冬茄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专门种植它的人很少。
宋竟不懂,他没见过多少花,上修盟不爱种花,林子里偶尔生些野花,宋竟就觉得够好看的了。
南都,二师兄总是提起这个地方,还说有一回省亲,在那儿遇着了冤家,就是初次见面就对大师兄出言不逊那个。宋竟知道他说的谁,为了多听点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宋竟跟在师兄们屁股后头,把二师兄在南都的生活听了无数遍。
他想下山去,看看城里的花有多漂亮,也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和记忆里一样漂亮。
懈怠了懈怠了,好多天没碰键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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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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