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道长带他们去到藏经阁楼。
他用一大串钥匙打开外门门锁,进去之后又打开内门门锁,进去之后又打开楼梯锁。贺凌青没忍住说:“道长,你们上这么多把锁干嘛,这防得了凡人,防不了妖魔鬼怪吧?”
范道长没解释,肖阳跟在他身后上楼,彭璨紧随其后,并对落在最后的贺凌青指了指锁上的轻微雕刻痕迹。贺凌青明白了,锁上上了符咒,钥匙既是解锁,也有关闭符咒的作用。
上到二楼,先前隐约的念经声骤然变大,仿佛四面环绕震耳欲聋,彭璨和贺凌青立刻扶住栏杆,否则便要被这唱诵给摄退下去。
前面肖阳随手往后给他二人扔了一道咒,两人耳畔立时被隔了一层,音量不减,却不侵耳,听进耳中非但不难受,反而觉得头脑清明,杂念皆被摒除似的。贺凌青深吸一口气,心跳平复,这才感觉好多了。
二楼内阁也呈圆形,果然有道人打坐成一圈,闭眼凝神念咒,个个嘴唇翕动神色黯淡,贺凌青不由得皱了眉,以他对道家不多的认知,这样算是正常情况吗?他看到的道人们都是仙风道骨潇洒自在的模样,这样看来,更像是这里镇着什么东西呀!
莫不是骗他们来喂阵或者送死的吧!
贺凌青想到前面住持说过的话,又想到之前在贾家沟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像埋伏,于是他拨了拨前面的小豆丁,说:“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彭璨歪着小脸斜他一眼,说:“害怕就在外面等。”
谁害怕了!贺凌青一脚迈她前头去,可是想想,彭璨没有否认,说明这里确实是有古怪的,他心软还是留到了最后走,心想,免得到时候出事没人殿后,回去还告状师兄欺负你个师妹,嘴上却说:“害怕的走中间。”
肖阳大概了解为什么彭璨说不能传音了。
传音属于咒术的一种,而这里的道人们念的便是咒,为了避免互相影响,更主要的是避免影响对方。彭璨能够作出如此判断,说明她是听懂了肖阳听不懂的咒语,也或许不是听懂了,而是感受到这咒语不仅对他们无害,而且是他们应该要保护的。
肖阳和彭璨不是第一次搭档出任务,两人有着天然的默契,许多事情一点即明,不需要过多解释和嘱咐。
他只是不太明白,掌门钦点贺凌青跟着的用意。
范道长带着他们继续往上走,第三层和第四层也有相应数量的道人在念咒,仔细听会发现不一样,站在第五层听上来,便成了重重叠叠不留气口的如同敲钟一般的余威长鸣。
第五层没有道人,全是书籍,高处没有建筑物的遮挡,窗户纸的透光性也很好,即便关着门,里面也不需要点蜡烛便能看得清楚。
再上一层,道人们的唱诵便觉得远了。
第六层的书相对较少,但是摆放很有讲究,众多的格子中,有的摆满了书,有的空着,有的置了物件,有的竖着白烛。
肖阳觉得应该是到了,他从外面看,这藏经阁不过七层,在往上就该是腰都直不起来的那种斜面阁楼了,或用于堆放杂物,或用于守经道人暂歇。
果然,范道长在此层停下,对他们说:“到了。”
贺凌青走到书格前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破了肚的瓷瓶说:“就是这?”
范道长点头,说:“以我们找到的顺序编了号,从一到十一,破了十件,现在只余一件了,是我从典城带来的。”
这十一件没有摆放在一起,而是分散置于不同的架子之上,肖阳去看了那件唯一没有破的,问:“只有这件是从典城带来的吗?”
“不,有四件。”范道长给他指了,“数量之多,我也感到诧异,所以在典城逗留多年,最后查明,那果然是桀的停留之所,不过,尚不清楚为何如此凑巧。”
就这么凑巧,桀奔着居奚去,而居奚就偏选了典城——他那时候还没有恢复缗的记忆。
“那这四件有何不同?”
范道长知道贺凌青想问为什么偏偏就这一件没有破,他如实回答:“这一件,是典城城主给我的,就是已经死去的上一任城主。”
贺凌青彭璨不知道,肖阳是知道的,他说:“典城城主暴虐无常挥霍无度,却没有妻女也不好色,并且这样的东西,想必他是看不上眼的,独独拿来做礼物赠与道长,敢问其中缘由?”
这是支雕密密细花的木簪,女儿家用的东西,上边没有值钱的珠串,也不镀金镀银,不符合典城城主身份,哪怕是送人,也没有拿这个送道长的。
范道长说:“典城那几年多鬼怪,城主家也遭灾,听闻我擅捉鬼,便请我前去,捉完鬼后,我见此物有蹊跷,便问从哪来的,城主说是府中旧物,他不清楚,还说要趁此机会将府中杂物清理了,我便请他将此物赠我。”
“哦原来是这样。”贺凌青心想你早说是你要来的啊,说什么别人送你的,搞得他还以为那城主有啥深意。
肖阳曾经去过城主府,同居奚浅聊片刻便走了,没来得及细察,现在看来,居奚很有可能是故意催他走,不论是那城主府还是居奚本人,都藏着太多秘密不想让他发现。他之前叫魏阑杉去盯着,回来啥也没说,净说别的事了。
当然也是别的事更重要,肖阳也不好追问,只好把这事暂搁了。
现在他们也是因为居奚才来到这里,肖阳总觉得居奚有利用他们的嫌疑,好像许多事情都被他牵着鼻子走,究竟是居奚还是缗,而那个缗又到底想做什么?缗和桀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些事问宋竟也是可以的,可肖阳觉得,还是有必要听一听居奚——或者说是缗的说辞。
贺凌青详细问着每一件的来历,肖阳拿起木簪闭上了眼睛,彭璨则在屋里到处走,脚下的木板发出声响,彭璨走着走着便蹲了下来。
贺凌青余光瞥见,以为她要评价人家的阁楼年久失修,便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换了个方向挡住范道长的视线,又大声道:“贵观将物品都保存得很好,不知道这藏经阁修了有多少年呢,想必也年岁不小了吧!”
范道长道:“不久,还不到百年,这是重修的,原先的已经拆掉了。”
贺凌青余光再瞥,见彭璨站了起来一声没吭,刚松了口气,便听见肖阳问:“为何拆掉?”他汗毛一下就竖起来了,心道人家拆就拆呗,兴许是为了扩建,兴许是太老了不结实了就拆了呗,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肖阳你真是一点边界感也没有啊!怪不得当年能成为众矢之的,你不冤!
范道长沉默。
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贺凌青心中又道,肖阳你小子是有两把刷子的,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关键点把人问倒,这回又是因为什么,难道跟魔界有关吗?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贺凌青以为范道长会置之不理的时候,只期望肖阳不要追问,却听范道长回答了:“据说当年我观曾与修仙界斗法,大战一个日夜,将观内打得一片狼藉,后来便大面积重建了。”
贺凌青哑然,他看向肖阳,怎么的,现在高兴了?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上修盟的人打的,但对人家来说都一样。
范道长又说:“我记得师父说其中一人叫陈放,依稀记得那好像是你们掌门吧?”
贺凌青:“......”我不是掌门弟子,别看我。
掌门弟子肖阳:“......”
彭璨忽然出声:“这里不止这点东西吧?”
范道长这才将目光落到这个才过自己腰的小豆丁身上,在他们三个中,肖阳是属于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修行很厉害的,贺凌青次之,而彭璨虽然表情严肃正经,却因为她的肉脸和矮小的身材,总让人觉得她是在装大人。
如果以凡人的眼光来看,彭璨或许算得上可爱,可是以修道者的眼光来看,彭璨就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
不过现在看来,小牛犊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范道长没打算掩饰,盯着她道:“有,你能感觉到在哪里吗?”
彭璨手往上指,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头顶楼板立刻传来砸地及碰撞声。
站在正下方的贺凌青条件反射缩了下脖子,一面担心这老木板禁不禁得住砸,一面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之前的判断和肖阳相同,也没想到楼上那层会有这种动静,尤其是当范道长带他们上到阁楼看清眼前时,贺凌青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阁楼四处分布着黏液、血迹、皮肉,木板上全是刮痕,有的像爪子挠出来的,有的竟然像用牙齿啃出来的!
而角落里的始作俑者,便是他差点认不出来的师父!
是王宇!
彭璨不知道,只当是妖人,在还没看清时,手已扶到剑柄上,蓄势待发,肖阳一手拦着她,侧头看了眼贺凌青。
怪不得,要让他来。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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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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