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算太好，阴沉沉的没有太阳，但是也不至于下雨，不过白藏说过了午就得落雨了，所以得赶在下雨之前把要议的事都议了、要见的人都见了，免得让人回家路上淋雨。等到下雨不方便出门的时候，才是居奚要出门视察的时间。
居奚脑子里有两个人，却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用，故而因这多出来的记忆，感到压力倍增。
他在会客厅见到肖阳，肖阳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同在典城见面时一样，板板正正的，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和他拉开距离。
侧面看来，肖阳确实好看，他长成了极俊朗的男青年，没有辜负居奚的眼光。那颗耳鬓痣随着年龄增长变淡了，几乎与小麦色的肌肤融为一体。肖阳站了起来，他身量够长，肩膀也宽，从束起的手腕可看出他的骨架是偏大的，不过整体来说是和谐的。
不像宋竟，长得过高过壮了，丢进人堆里跟从巨人国来的似的。
居奚面带微笑朝肖阳点头，肖阳依旧是没有一点笑意，居奚边进屋边说：“天尊怎的今日不从天而降了？不怕被人看去你美丽的容颜了？”
肖阳道：“我不着急走。”
“哦？”居奚道，“天尊何意？是要在我这过夜吗？天寒地冻的，主动要求与我共度这漫漫长夜，是终于想通要与我相拥取暖吗？”
肖阳选择无视他的言语攻击，直接切入正题：“你如果不想前功尽弃，就坐下，少说废话。”
等居奚坐下肖阳才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现在是居奚还是缗？”
居奚沉默地看着他。
肖阳回视，他猜测居奚的情况和宋竟现在差不多，同时拥有两个人的记忆，所以必须选出主导者，否则根本无法如常进行日常生活。无论他现在面对的是居奚还是缗，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居奚表情再无轻佻，看着他说：“是居奚，是缗，对天尊来说有不同吗？不都是天尊想要除掉的吗？”
肖阳严厉道：“你若不打算配合，我只好按我的方式来了。”凝香剑出，横在两人中间，他冷冷道，“我说过，我修仙，不在乎人间是何模样，至于你的宏图大业，没了你要如何进行，我更不在乎！”
“我既是居奚，也是缗。”
肖阳终于捏住了他的死穴，但这并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他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实话。他必须趁居奚嘴松的时候，撬出更多的话来。于是他收剑便问：“缗与桀是什么关系，说。”
居奚失笑，“天尊来就为问我这个？莫不是天尊爱屋及乌，就连附在宋竟身上的桀也喜欢？”
肖阳以牙还牙道：“没人跟你争男人，别拿我当你的假想敌，我不过是为了救宋竟。知道多少说多少，讲！”
“天尊好眼力啊。”居奚的笑意收敛，“所以那东西又怎么了，好不容易捡来一条命，不藏起来好好修行，又在外面招摇，被人收了？”
“没人收他，但他只要还是桀，就会是别人眼中钉，我必须为他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天尊难道要保他到死？”
“他是我师弟。”
居奚放下心来，说：“有天尊这句话，那我便只好知无不言了。”他眼神望向虚空，将缗的来历及如何与桀结缘说了一遍，“石空将我赠与桀，并不单纯只是赠予，他利用棠雨对他的心意，想通过我操纵桀，然而桀遭过背叛，对非己者都有防备心，知道我是棠雨分枝后，立时将我与其斩断了联系，从此以后我便依附他的魔气生存，成为半妖半魔。”
肖阳耐心听着。
“石空贼心不死，我担心桀为其所骗，便偷偷查明石空真身，又寻来合适的宿主。桀在消失之前，亲手将其真身封印进去，石空遍寻不得，而关于桀做这件事的记忆已被他自行抹去。当时我也已经不知所踪，再加上他滔天的**，种种原因汇聚，所以石空才会费那么大心力复活桀。”
“封印石空真身？”肖阳不知道石空是物魔，相信修仙界没几个人知道。
“其实也不算真身，石空本身是株野草，吸收了桀作为人魔死亡时的魔气才得以修成魔，可他是长在石头缝里的，有了那天时地利人和，才能修行顺利，时间长了，那石头便也可算作他的一部分了。”
居奚想了想又补充：“魔和妖不一样，妖是绝对单个的生物，魔则要更加混沌一些，所以边界性要弱许多，有单个的魔，有复合性的魔，也有部分成魔的。”
肖阳心道，这些事果然还是身在其中知道得更清楚些，修仙修道者都是管中窥豹啊。
“我那时候完全以桀为中心，他想要征服天下，我便发誓为他夺取天下，所以造下重重罪孽，终于有一天被尊神所降伏。我以为我的生命就要自此终止了，没想到桀来救我，后来将我托付给妖王棠雨——”
“不对。”肖阳打断，“你漏掉了一些内容。”
居奚怔住一瞬，他的确有所保留，因为他能告诉肖阳的，都是肖阳可以转述给宋竟的，他没说，是因为不想让宋竟和桀知道。连桀都不知道的事，肖阳怎么能知道，然而肖阳的口气十分笃定，他试探道：“我漏了什么？”
“你是先与尊神定下约定，后才有桀来救你，其实桀是否来救你都不重要，你能留下这条命，是因为你要替尊神完成某件事情，而你不仅要完成，还要用耳力做代价。”
居奚勉强笑了下，“天尊知道得很详细嘛，既如此，何必由我讲述，我的事情已是乏善可陈。”
“尊神是谁？”
居奚沉默。
“他要你完成的事是什么？恢复天下太平吗？”
居奚还是沉默。
“你这样不配合，我怎么帮你？”
“天尊不用帮我，只要天尊说到做到，保护好桀就可以。”
看来缗在居奚身体里的主导地位不低啊，肖阳说：“如果事成之后，宋竟不再，只剩桀，我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他。”
居奚：“......我知道，天尊不在乎桀的死活，可惜现在他们生死与共休戚相关，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无法独活，否则我想天尊也不会来找我......天尊是想从往事中寻得可以封印桀的法子吗？”
肖阳：“不是。”他嘴上说着不在乎桀，但也并没有想过要置他于死地，宋竟现在这样也很好，他没有过多的要求，保持现状就好。只是为了保持现状，他必须知道有哪些潜在的危险，好提前扫除。
居奚微微仰头没有看他，似乎是在思考他话的真实性，也仿佛是在从记忆中翻找关于桀的点点滴滴。
那些记忆，日日夜夜，一幕幕都完好无损地保存在缗的记忆中，桀是她短暂生命中最闪亮的光，是她被人唾弃的生命中最为珍视的存在。无论那个人是否同样珍视自己。
她因为他拥有思想，也因为他找到目标，桀是她的爱人，更是她的信仰。
想到桀，她的嘴角会不自觉上扬，会不自然停顿，她不吝用世上所有美好词汇去修饰他，魔的世界没有黑白对错，只有喜好厌恶。喜欢，就会无条件追随。
如果再来一次，缗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她没后悔过，魔不会后悔。
居奚会，他说：“如果可以，天尊这辈子都不要叫他下山了，他做不了普通人。”有过相伴的日子就足够了，足够他用一生来回忆。
肖阳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但是他做不到。”说完瞥了眼外面飞过的两只红色小鸟。然后对居奚说：“所以你认为他现在有哪些敌人？石空吗？”
居奚娓娓道来：“石空在任时，部下众多，被镜悲打败后，不少部下都死的死降的降，魔你知道的，情感缺失是常态，只有个别有‘忠心’这个说法。我只知道一个叫‘阿来’的，此人既是人也是魔，却不是当初桀的人魔状态，更像是人练功走火入魔，后来我想，可能是修鬼道的。不知道天尊对鬼道知道多少？”
肖阳道：“有叫马渊和洛梦的，他们附在男婴身上合体修鬼道，于数年前被我派抓获——”
“啊我记起你来了！”画目乍跑出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她指着居奚的鼻子大喊，“我就是见过你的！他说洛梦我才想起来，洛梦茶，这名儿就是你起的呀！”
居奚笑起来，说：“你还记得我呀，小丫头记性怪好的呢。”
画目飘到他跟前，上下左右看个遍，说：“你现在变作男子样，也还是蛮好看的嘛！所以你当初根本不是鬼，是魔？可是我没有发现你身上有魔气呀！”
居奚看了眼不明所以却礼貌没有打断他们的肖阳，笑着说：“既然画目在这里，那我便把这桩往事也给你讲一下吧。”
画目着急对剑主解释道：“不是我不跟你讲哈，是我本来就记忆断断续续的，反正现在你也知道了，可不许怪我，又把我关起来！”
肖阳：“只要你不造反。”
画目在居奚身边飘着，瘪着嘴不满地抱怨：“瞅瞅这嘴脸，搞得好像他是我主人似的，我是剑灵，又不是剑奴！嘁。”
居奚想拍拍她的肩膀又拍不到，只得安抚性地冲她笑了笑。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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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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