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葶跟着侍女来到书房院中,两人都没出声,怕打扰里面说话。
凌葶仗着自己在她身后,抬手就往屋顶弹了个石子,顿时掀起一片瓦来,那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尤为明显。
侍女惊讶抬头,只听得身后人大喝一声:“什么人!”便感到背后一阵风刮过似的,转眼小姐便出现在了屋顶之上,她想喊,可是脚边被砸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灯笼,她赶紧捡起来,又掏出帕子擦地上的蜡油,要是惹起火来可不得了!
一边擦她一边喊:“小姐!你当心呀!”
几乎是在她蹲下去的同时,书房的门开了,都护急匆匆冲出来问:“怎么回事!”
侍女连忙换作跪姿道:“老爷饶命,刚才书房屋顶动了片瓦,小姐怕是有人在上头,便追去了!”她伸着脖子看也看不着,“这会儿不知道上哪去了,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是有人想害您,要不我叫御军进来?”
都护一跃便站到屋顶,环视一番,最终看着某个方向说:“不用,捉到了。”他往那方向一指,吩咐侍女,“带人过去,立刻。”
“是!”侍女提着灯笼慌慌张张地跑了。
在她身后,都护落至地面飞速进屋关上门,对谭鉴道:“现在可以放开说了。”
谭鉴不由得赞叹道:“您与小姐真是默契过人啊。”他之前在府里的时候,生怕自己暴露,对谁都很防备,他想和林亭接头一次,得做好多假动作,而且失败率很高。
凌啸没接话,从柜子里抽出一支卷轴来展开,说:“这是北都城防图,”又抽出一支来,“这是北都地下水路图,”再抽出一支来,“这是皇宫建筑设计图。”
城防图他们有,地下水路虽然没这么详细但也有个大概,前两张谭鉴都能理解,北都护是打算彻底和他们站到一边,要帮他们一把了,但是,皇宫设计图给他干什么?北都护位高权重,就这么急着想要推进江山易主吗?
凌啸道:“这些你都带不走,用你的眼睛记下来。你能靠易容行走江湖不被人发现,观察力想必不会差,记。”
说完他站到了门边,耳朵朝向外面,时刻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谭鉴也不再多话,先将城防图扫了眼,确认他们手里的是没有错的,然后记水路图,将那些细小的分支、管制砍掉的都记下,最后再看皇宫图。
刚才进屋都护一边说着关于少爷的闲话,一边抬起手下的纸张,那上面写“我知道你是谁,继续隐藏下去,不要暴露”。当时谭鉴认为他是在套自己的话,打算趁机溜走,没想到都护来真的。
凌啸没有给他太多时间,见他开始看皇宫图,便对他说道:“除夕当日会举办典礼,延续到初三,届时会有平民组织闹事,你们就趁乱出城,带上凌葶和孩子。”
谭鉴蓦地抬头,“那你们其他人——”
“不用管我们。”凌啸的表情像极了现在就要就义,“一旦混乱,沈秋嶙、我、左右仆射都要站出来控制局面,走丢他们两个不是大事,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出城以后不要立刻往南去,不日沈延开便会被封国师,他会从林农包夹过来,去东面,那里有江家的兵,你可能还不知道,江家已经归顺治平军了。”
“但是东面不是田将军的行军路线吗?”
“田成美没把临江打下来,他想驻桃庄,但是魏闻治已经带兵过去了,虽然消息还没传回来,但是我估计他是回不来的了。”
谭鉴:“但是我记得魏公子曾经是田将军手下的兵——”
凌啸:“不会要他的命,居奚想要他的兵,就不会要他死。”
谭鉴:“恐怕田将军不会轻易投降。”
凌啸:“田励与田成美一道去的,他什么也不会,你们盯着他一个抓就行。另外,再带上一个人,”他在谭鉴惊讶的目光中指了指水路图上的其中一点,“离你住的地方很近,两天没吃饭了,轻得很,你之后少喂点,别让他有力气叫唤。”
谭鉴:“......都护大人被关在这里还能做那么多事,实在佩服。”他应该佩服,自己在外面累死累活担惊受怕的,做的事情还没他多。
凌啸:“等你到我这个位置就知道了,有些事情你不用亲自吩咐,都自然会有人去做。”
谭鉴一时无话可说。
侍女很快回来了,两人听见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回到各自座位上,都护快速将卷轴和谢了字的纸张卷起来插回去,然后从旁边抽出另一卷,故意大声地说:“那就好,她总算是对孩子的学习上了点心,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还得先生您多费心。”
他将新的卷轴放到桌上展开,说:“先生来看看,这是从前家中传下来的,先皇所赐的亲笔墨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您觉得这字如何?”
谭鉴装得很像,捋着胡子点头晃脑地说:“字好,寓意也好。”
都护笑着说:“既然您也觉得好,那便代我送给我那孙儿吧!”
谭鉴故作惊讶道:“这怎么使得,少爷年纪还小,这可是先皇亲笔墨宝,要是不小心——”
“先生不必惊慌,我将此字赠予孙儿,他知道我这番良苦用心,定会好好对待的!”
“这、老朽主要是担心陋室恐怕弄脏了这字,就不好了。”
都护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就麻烦先生明早先来都护府,再去侍郎府,如何?”
“好!”
“那就辛苦先生了,实在是麻烦您多跑一趟。”
“大人哪里的话,走几步路而已,老头子骨头僵得很,正好活动活动,不碍事!”
“来人!”
听上去两人相谈甚欢,侍女听见里面传唤,便打开门低着头道:“奴婢在。”
都护对谭鉴拱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请。”
“大人客气。”谭鉴顺着侍女请路的手出了书房,快走到门口时,看见那里还等候着一名侍女,手里提着东西。
身边的侍女引他上前,对他说:“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点心意,想着先生您住处简陋鱼龙混杂,赏您银子也不便存放,便差我等准备了些日常所需,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谭鉴自然是要先推辞一番,表示自己人老了这些好东西用不上,用了也是浪费等等,然后在对方的坚持下收下了,两提东西还挺沉,他本就弯着的腰更矮了。
他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出了府。确认小厮把门关好,侍女们才不屑地白了眼睛直勾勾的小厮一眼,齐齐转身回去了。
小厮只能眼瞅着,什么也捞不到,他恨恨地瞪了一眼门,再朝侍女们离开的方向远远地吐了口唾沫,诅咒她们卖到穷巷里去,自己到时候不仅要去爽一把,还要把口水吐到这些眼高于顶的贱人们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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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城中。
李闻覃与居奚对坐煮茶,这是自认识以来二人难得的闲暇时刻,不谈工作,也不谈家事。只默默地煮茶品茶,然后看着窗外不时飞过的鸟儿,露出微微一笑。
居奚拉了个垫子垫在背后,往后靠上去,舒服地闭上眼。
“松雪说你全听不见了,要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被她给骗了去。”李闻覃在炉边搓着手,“你一会儿说听得见,一会儿说听不见,一会儿装听得见,一会儿装听不见,弄得我都糊涂了。”
居奚笑得发抖,肖阳都能试出他恢复耳力,又怎么能骗得过七窍玲珑心的李闻覃。他如实回答:“前阵确实全听不见了,但是想了点办法,又能听见了。可是我想听不见对别人好,对我也好,就索性装听不见吧,互相都方便。”
听不见的人才能知道最多的秘密。
是方便你抓人小辫子吧。李闻覃笑着摇头,说:“你这人能想的办法还真多,我就说呢,你都能找来给我续命的药,怎么会找不到治耳朵的药,你就是非得把自己逼到全听不见了,才舍得费点心思想想办法。”
这么说也没错,耳力不佳对居奚而言影响不大,但是全听不见就有点麻烦了。他承认自己在本质上还是很怕麻烦的一个人,又很懒,不到必须非要的时刻,绝不费劲。
“昨晚白藏说,江语马月又偷偷出城了。”
“不是说不谈公事吗。”李闻覃悠哉地盯着他,看他睁眼又说,“说不过,就想转移话题。”
居奚笑笑,说:“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这双眼睛那比得上你的呀,唐露成天跟我说你的光辉事迹呢。”
“什么光辉事迹?”居奚歪着身子稍稍坐起来了点,好奇唐露跟李闻覃是怎么形容自己的。
李闻覃瞥他眼,说:“就是说那年江东想给你下套,结果叫你给逃出城去,还引来个厉害的修仙人帮忙——他强调那人是看在他的份上帮忙的——你当时表现得特别淡定,唐露说屎绳子都套脖子上了你还老神在在的,还跟他炫耀说你的自信来自于你有一双好眼睛。”
居奚点点头,“这是实话,是我说的,我就是炫耀来着。”
李闻覃抿着嘴笑,说:“我也很好奇啊,修仙者是意料之外的,如果不是她赶到,你和唐露根本应付不了,而你们凤华帮的援军也迟迟未到,你怎么就能那么淡定呢?”
居奚也看着他说:“谁指望他以一敌百啊,打不过难道还不知道跑吗?他那么大个个,又修过仙的,都能带我越过城墙了,胳膊底下夹着我跑还是很简单的吧。”
李闻覃:“你就那么确定唐露能跑得过那些刺客?”
居奚:“他不行我就回城找林亭咯,她轻功好。”
李闻覃摇头道:“还是你的办法多啊。”
居奚:“那不然我以前能溜出来玩那么多趟吗?谁家少主天天往外跑啊,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学。”说着他自己都笑,“我本来就不是做帮主的料,我也不想做帮主,我娘也不想那么大个担子落我身上,她只希望我平安长大就行了,就我爹,天天逼我学这学那,我要专心做个游侠客,早就有所成了,结果你看我现在,学识不行功夫也不行,也没有做帮主的气质。”
说着就不笑了,那个对他寄予厚望没有放弃过他的人,现在却被他抛在一边。
“我估计,我就是‘逆子’的代表吧。”
居奚干巴地笑着,李闻覃无奈地看着他,良久才说:“你不说,但是我知道,你是没有办法。”
居奚垂眸道:“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有桀啊,“只是代价太大了。”他不能失去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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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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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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