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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宁死

居奚的推测没错,唐露确实在桃庄被绊住了脚。

他与魏闻治的夹击是有效的,也多亏李是莘的顽强抵抗,刚对桃庄出兵的田成美被困在了桃庄和临江之间。眼看治平军大部队杀到,田成美打算抢夺桃庄与临江共治的港口船只,不料港口早已重新做过规划,非报备船只不得入港出港,特殊时期,港内船只在完成任务后都不得在港口停留。

是以田成美突破把守冲到码头,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沩水河,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平线内,半点船的影子都没有。

魏闻治上前劝降,唐露与汪琦俊武力威慑,田成美在大河边与魏闻治对立,互相喊话。魏闻治言辞切切,田成美却表示宁死不屈。

“你不该和他们站在这里!”田成美喊道。

魏闻治生怕田成美自刎于此,便道:“师父!我当初与你许下愿望,将来出人头地头角峥嵘,原先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是连我爹这样的英雄都没落得个好下场,您觉得我还不该悔悟吗?”

“你爹他消极怠战,说死有余辜都是便宜他!”

魏闻治没有生气。

田成美自诩傲骨一副,从前聊起南北朝野军中将领,他最是不屑沈延开,七尺男儿,竟被沈良玉之死吓得退隐,从前在战场上厮杀,手底下多少人命他也没手软过,难道就只能接受对别人手起刀落,却没想过当兵的归宿本来就是个死字吗?

魏闻治说那可不一样,上阵杀敌是死得光荣,沈良玉是死得蹊跷。

田成美不常上朝,与沈良玉也不算有交情,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沈良玉死得急、死得冤。他说,沈延开手握重权,他是怕自己也遭那无妄之灾,他的家世太好了,升官继承兵权也太顺利了,顺利到他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拉下来。

沈良玉是活生生的例子,只要齐王看不顺眼,管你什么样人都会头点地。

魏闻治说:“沈延开也算是您师父,您怎么还这么说他?”

田成美:“不对就是不对,便是师父我也要说他不对,做人还怕人说吗?”

到如今,魏闻治也要对田成美说:“师父,你错了,我爹说,‘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他宁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来表达他对不义之战的态度,你却始终俯首于昏君前,岂不知这样才是害了天下百姓!”

“我不如他!”田成美高声道,“你以为你爹就一生清高吗?什么是不义之战,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争夺,人命?不论是谁的命都不值钱!就算你爹甘愿去死,也没有用!你看,他改变了什么吗?没有!”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是我们这些人加起来力量就是无限的,你加入我们,我们一起来改变齐国!”

田成美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说:“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今天就告诉你,南北之战无可避免,我劝你放下利刃不要挣扎,重回正道!”

魏闻治才觉得他疯魔了,他对站在对面的田励说:“为人为民才是正道,田励,劝劝你爹,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田励是被当公子哥养大的,从小体格就差,胆子也小,田成美嗓门一大他就吓尿裤子,他从来没上过战场。此时他穿着铠甲站在父亲侧后,不得不说还是有点当兵的样子的,他眼神悲怆,用颤抖的声音喊道:“执迷不悟的是你们!”

田成美举起手中被鲜血浸染的旗帜,看着一路杀到此互相都狼狈的脸庞,再看看身后浪涛滚滚的沩水河,高声:“弟兄们,国破山河在,不求不古,但求无悔!”

他身后的士兵们齐刷刷举起刀枪棍棒,用最利的那头指向天,齐齐呐喊:“但求无悔!”

喊声响彻天际,似乎能够撕开沩水河的口子,魏闻治如临大敌,此前因着旧情并未穷追猛打,田家军死伤并不严重,此时聚集在河边,若一字排开能乌泱泱地看不到边。他心知这看来只能是场恶战了,当下握紧蛟龙枪,十分不忍地闭了闭眼。

田成美与魏闻治同时翻身上马,田成美与他眼神对视,双方皆是坚毅不退,田成美忽的调转马头,朝士兵们身后走去。

魏闻治一惊,这是什么情况,从来就没有上阵杀敌将领躲后边的,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紧接着田励也调转马头跟着往后去,士兵们纷纷转身,田家军所有人的后背都露给了对方。

魏闻治正疑惑,就见走到最前方的田成美旗帜一挥,高声喊了句:“死不为奴!”便狠狠一鞭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着往前冲,也不顾面前的是滚滚河水,其余策马之人也都用力挥鞭,马屁股上尽是血条,步兵们也高声应和着“死不为奴”,跟着扑通跳下河!

“师父!田励!”魏闻治大惊失色,急忙策马奔前,边跑边喊,可是没有人因此回头。

他身后的治平军也愣了,两边临江与桃庄的守备军也全都傻眼。

马儿原本瞧了河水都扬起前蹄不肯往前,可他们鞭子抽得又急又狠。魏闻治跳下马奋力跑上前,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们跳水的速度也太快太过毫不犹豫,仅仅几息之间,上万人马便全部入水。

沩水河从上游流到此,正是又急又宽的地带,再往下数十里就该合入江海之中。上万人跳进去,惊起无数水花,挣扎着冒头的只有马儿,人都是跳下去就立刻被卷走,完全没有扑救。士兵们又都穿着重重的铠甲,即便扑救,想要救上来也很难。

并且田家军是常年在陆地上训练作战的,为的是守好北边的防线,他们从来没被派来南边过,不通水性。

当年蓝曲国派使者来齐,田成美就和魏闻治说过,他们田家军就好像摆设,随便什么人都能从这过,这么多年也没有仗要打,兵都练得没意思,好多都退伍回家了,等到齐国应蓝曲国的召往沈国发兵,又得从头训练起,根本来不及。

“师父——!”

魏闻治趴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呼唤,没有唤来一丝回应。

沩水河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它欢腾地卷走所有人,哪管他们想要的是远走他乡还是折戟沉沙。

从来没有人测量过沩水河中心有多深,只知道那最爱夸口的渔夫也不敢往里跳、捞尸队都不接河中心的单子。

大家都说沩水河有魔力,它是齐国的母亲河,它只会放过不小心落水的人,而存心挑衅的、咎由自取的,它一律无情打压,留下教训一番,哪怕能侥幸逃出生天的,也叫他这辈子不敢再碰水。

沩水河是过于严厉的母亲,滚滚河水就这样无情地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不给人重来的机会。曾有人说是祭祀做得不够,也有人说是河道疏于治理,还有人说是上游出了问题。

魏闻治趴在岸边久久没有起身,他的眼下是拍打岸边激起的浪花,浪花下的水面起伏不定,水面之下乌青暗黑,最多一臂,再往下便看不见了。

魏闻治生在南都,长在各处,他不像大哥可以一直跟在父亲身边,他只受过父亲短暂的教导,在那短暂相处的时间里,父亲教会了他游泳。那时候魏闻治很害怕,父亲毫不留情地将他扔进小河里,他奋力扑打,可是河水像巨大的黑洞,将人吸引着往下,没有底。

魏闻治本能地呼喊,一张嘴却被河水呛住喉咙,空气完全无法到达他的肺部,进去的全是水。他一下就沉了。

他本来是睁不开眼的,水进眼睛就会发红刺痛,可是当他沉下去,意识模糊的时候反而能睁开了。记忆中那是一张模糊的画,画的中心是发亮的水面,波光粼粼,那时候是夏天,水一点也不冷,画面四周是迅速围过来的黑暗,他感到自己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姿势,他在无意识中放弃了摆动、呼吸和眨眼。

画面忽然从中间破开,像被人一锤子砸烂,一个黑影冲到面前占据了整个画面。

等他醒过来已经在岸上了,才知道是父亲跳下来捞回自己,不然他就溺死了。父亲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一点自立自救精神也没有,死到临头就只会等死,懦弱!愚笨!

之后他无数次回想过,那时候如果父亲不下来救他,自己将会沉在水底多久后咽气。水底的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不知道自己沉了多久,如果不被打破,那幅画会在多久以后变到全黑呢?

他想过,没有答案,也没人能回答他。

魏闻治望着水面,望着望不到底的水面。水这么冷,师父一定不能像自己那时候般安详,他会在恐惧发抖中被黑暗吞噬。那么多人一齐下水,像每年开春投放鱼苗,他们在水下,等到能够睁眼的时候,看到其余人会是什么心情呢?

魏闻治深深地低下头去,用双手枕起额头,他跪着趴在地上,无声呜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终究他还是在人到中年时,失去了能够替自己顶天立地的两个人。

其余人也纷纷上前,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窃窃私语逐渐发展为大声讨论。

“莫不是想游到对岸,当逃兵吧?跟对面那个魏闽镇一样?”

“怎么可能,这河就算是从小在河边洗澡的都不敢游过去,他们不都是旱鸭子吗,就算临时学,也不够的吧!”

“对啊,摇船都且得摇个半天的,游那得游上一整天呐!你以为简单?”

“游不行,浮着总行吧!”

“这大冷的天,别说在水面浮一天,你就是摸一摸那个水,骨头都疼啊!”

“要是再冷点,水面结冰,说不定他们能有条活路。”

“越往下走越是急流,结不了。”

“真邪乎啊,莫名其妙的,跳什么水呢?”

“打不过、逃不掉、回不去,除了死,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总比自刎的好吧,血流一地,尸体摆一地,还得我们收拾。”

“溺死也不是个多舒服的死法啊!”

“哎说来也怪,这田成美干嘛拉着儿子一起死呢,还有他老婆、儿媳妇怎么办呢?”

“你傻的啊,他老婆早就死了,他儿子还没结媳妇呢!”

“哦这么回事。可真够奇怪的。”

人人都道奇怪,没有人能想明白这是为什么。消息传回南都,李闻覃说,派船打捞,能捞多少是多少,捞上来都好好安葬了。居奚没表态,松雪说:“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跳下去的人太多了,河水来不及卷走全部,唐露看了几个捞上来的尸体,觉得事有蹊跷,就向魏闻治告了假先行离开。这事魏闻治觉得没必要也报给南都,便没有再发信回去,而是专心处理田家军后事了。

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司马光《资治通鉴》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甫《春望》

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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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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