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那个炎热又充斥着漫长蝉鸣的夏天后。
临江一中正式开学。
曲柷一边心疼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边飞奔向即将开走的首发公交车。
还差五十米。
少女喘着气，脚步越来越慢，车屁股在视线中变得曝光，
然后毫不留情地排放尾气离开。
早上六点三十分，
我确认，
低血糖犯了……
曲柷双手撑着膝盖，缓缓摸索着蹲了下去。
感叹真是流年不利。
“同学？同学？”
街道上空荡荡的，江术看着路旁蜷缩的身影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周围是刺耳的耳鸣，曲柷眉梢紧缩着，把眼睛强撑出一条缝，
映入眼前的是一只修长又白皙的手掌，手心中静静躺着一颗糖。
橙色的，圆圆的，糖纸被捏得皱皱巴巴。
“谁？”
胸口的恶心还在源源不断地刺激着大脑，眼前的场景又重新变得花白。
曲柷没动，重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开始摇摇欲坠。
下一秒，
嘴唇上传来一抹坚硬的触感。
是手的主人撕开了那层糖纸。
“同学，别哭了，吃颗糖。”
少年清朗的嗓音从头顶转到身前。
曲柷下意识把糖含进嘴里，等着它慢慢化成糖水流入喉咙。
意识渐渐回笼，曲柷揉了揉发痛的额头，内心疯狂哭泣着要感谢这位感天动地的大恩人。
“谢谢.....”
路边依旧空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发芽。
等风从燥涩变得冷冽，
曲柷依旧不知道当时送她糖的是何许人也。
窗外响起三三两两的烟花声，新的一年又要到了。
“我吃好了。”
餐桌上，曲柷收拾好碗筷准备撤席，就听见正在吃饭的爸妈突然开口。
“囡囡，我们今年回老家过年。”
我闻言点点头毫无意见，反正在哪过都一样。
“听说今年江术他们家也回来，好多年没见了吧。”
“是啊，囡囡你还记得吗？你江术哥哥。”
两人一唱一和，说着一齐转向准备离开的曲柷。
什么江术哥哥。
曲柷茫然的看着面前父母热切的笑容摇头恐怖的猜想，
不会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剧本吧。
贴对联、年夜饭、拜年。
老家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热烈。
大年初一，那个传说中的江术哥哥随着拜年声踏入家门。
“新年好新年好。”
双方父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地握着手寒暄。
我往围巾里缩了缩，试图逃避存在感。
“囡囡，这是你江术哥哥呀，你还记不记得？”
胳膊被旁边的婶婶肘了一下，躲在一边的曲柷不得已暴露在人前。
眼前的少年长得极高，穿着黑色羊角扣大衣，嘴角噙着一抹笑，眼睛弯弯的。
总之就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曲柷收回视线，看着地板闷声，“哥哥好。”
“你好。新年好。”
江术伸手递过红包，连语气里都带着笑。
视野中出现一抹红，我缓缓抬头，
兀的撞进了一双浅棕色的双眸。
江术弯着腰笑意盈盈。
“囡囡！钥匙在你那儿吗？拿给妈妈一下！”
远方传来呼唤，曲柷回神如获大赦退了半步错开身子掏出口袋里的钥匙。
“哦，好！”
钥匙递出去，手重新伸向口袋的时候却摸了个空。
糖纸！
江术猛地回头，发现江术正站在那儿低头研究手里薄薄的塑料透明纸。
光线透过玻璃映在纸上，在地板上透出一点透橘色的光。
“喜欢吃这个？”
少年像是感受到视线，冲不远处的少女晃了晃手里的包装纸。
“嗯。”
曲柷向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那个……能不能还给我。”
“糖纸也要？”
江术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糖果。
“给你个新的？”
曲柷摇头伸手接过糖纸攥在手心，“就喜欢这一颗。”
江术若尤其事的皱眉思索了一瞬，开口，
“不会是…因为送的人特别才…”
“江术！”
心思被人戳中，曲柷把手揣进兜里打断他，“你别乱说！”
江术见人要急，自觉闭上嘴倒在沙发里懒散地靠着。
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糖。
全是橘子味。
曲柷回过头就是江术捧着一把糖伸着手的模样。
“你怎么有这么多。”
还全是橘子味。
还以为他刚刚那颗是偷偷在别人家糖盘里面拿的。
曲柷暗暗在心里诽谤。
“当然是因为喜欢吃。”
江术说着，伸手拿了一颗撕开扔进嘴里，糖被他咬出清脆作响。
曲柷看了他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一模一样的糖，甚至连口味都是一模一样。
难道…
站在一旁的少女无意识地抠着手指纠结皱眉。
还是没忍住开口。
“这种糖……很火吗？”
面前的人已经把手缩回去，手里的糖哗啦啦倒在桌子上铺成一片。
闻言，他含糊不清地回答。
“不知道。”
曲柷见他这副模样，干脆坐在凳子上看着他，江术回看着她，也不说话。
外面的拜年声渐消，昨晚的硝烟味还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半晌，江术率先忍不住出声。
“听说你在临江读高一？”
曲柷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江术身体往前倾了倾，嘴角扬起，眼神笑眯眯的。
像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真巧，我在一班。”
那个刻意被忽视的答案此刻完完全全地席卷曲柷的脑海。
“你不是在国外生活吗？”
曲柷听见自己问。
手毫无知觉地摸上口袋里的那张糖纸，分明的棱角让猛然起跳的心脏稍微回旋。
江术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靠背上做思索状。
手捏起一颗糖，撕开包装，丢进嘴里。
眉头皱起又舒展开。
然后，曲柷听到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暑假就在临江生活了。”
“那你开学的时候有没有送过人这种糖？”
江术话音刚落，曲柷身子因为着急往前倾着，忍不住追问。
少年惊讶侧目，眉毛微挑，“你怎么知道？”
江术看着少女紧紧攥在口袋里的手，沉吟一瞬，“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曲柷不说话了。
是他。
想象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他。
如此欧亨利式的出现。
像无处停泊的船找到了码头，无数次少女心事在此刻有了答案。
“你喜欢我？”
曲柷听见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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