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飞草长,花绽枝头,春意暖融融地扑了个满怀。
席承筵很清楚地记得那天,阳光温暖而明亮,他提前半小时来到蓉州二中高中部参加笔试。尽管进考场前,他在学校的公告栏前查看了考场编号,但校园里错综复杂的教学楼和走廊还是让人找不着具体位置。
无奈之下,席承筵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安保工作人员和学生志愿者。他四处张望,最后锁定在一个身穿蓝白校服、高高瘦瘦的男生身上。
男生倚靠着墙柱,站姿随意中带着丝慵懒,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歪着头,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书本上,嘴唇微微开合,念念有词,像在温习功课。那样子看起来既有点像心不甘情不愿、被迫来做志愿者,又有点像见缝插针地为了学习而努力。
这矛盾的一幕莫名触动了席承筵,让他想起自己在男生这个年龄段时发生的一些变故,一时间,目光有些失礼。
似有所感,男生从书本上抬起头,与席承筵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席承筵有瞬间的尴尬,连忙以拳掩唇,偏头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走近男生,礼貌地问道:“同学,请问9号楼高二13班的考场怎么走?”
男生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语气清冷地吐出四个字:“直走右拐。”
“好的,谢谢!”
席承筵道谢后,按照男生指的方向走去,但在即将右拐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对方也正好看过来。
视线再度在空气中交汇。
男生显然没料到到他会回头,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慌乱。他仓促地撇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看书。
席承筵被男生的窘态逗笑,轻轻摇了摇头,向右拐进了考场的方向。
随着视频里的“席承筵”右拐后消失在转角处,梦境中的教室里,厚重的窗帘突然发出“哗——哗——哗——”的声响,全部自动被拉开了。
阳光在摇曳的绿叶上洒下了淡淡的金色,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远处行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交织着由远及近地靠近教室。紧接着,四个人听到了开锁的声响,教室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男一女两位老师出现在门口。
女老师手上拿着金属探测仪,男老师手里捧着人脸识别验证身份的平板电脑。
他把平板电脑置于教室门旁的书桌上,没过多久,门口传来“请看摄像头”,接着是“已通过”的电子音,“席承筵”手持装有笔和准考证的透明文件夹从门口走进来。
四个人望着正在门口接受考场安检的“席承筵”差点惊掉下巴,一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故茨、丁跩俊和王珏熹三人缓缓将视线转向身边的席承筵身上,仿佛穿进了“真假美猴王”的电视剧情节里。
席承筵这才想起刚睁开眼时的那股熟悉感。原来,这里是三年前他参加自考本科笔试的考场教室。
只见“席承筵”通过女老师的检测后走到席承筵的座位,就在他准备起身让开时,“席承筵”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坐了下来,和席承筵重叠成了一个人。
他望向窗外,枝头冒了绿芽,微风携带着春天的气息溜进教室,拂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男生的窘态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席承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羡慕,羡慕男生可以穿着校服在校园里学习。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匆匆写下几行字,贴在书桌的背面。
学员们陆陆续续进入教室,临近考试前几分钟,监考老师们开始分发草稿纸、试卷和学员号条码。铃声响起,考试开始了,教室里只听到笔尖落在答题卡上的沙沙声。
席承筵很平静,他现在来学校参加考试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平常,不会再感到紧张了。下午去另一所高中考完最后一科笔试,就只剩下9月份的两科实践考试和10月份的论文了,不出意外,年底可以申请毕业。
从专科到本科,席承筵不禁有些感慨万千,快四年的坚持和努力,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迎来收获。
两个小时后。
学校的广播发出可以提前交卷的提醒。
席承筵很早就答完了试卷,已经在座位上干等了半小时,听到广播后,他第一个举手示意,待监考老师检查完试卷没问题,才起身离开教室。
“英语写作”对席承筵来说不算难,此前他在一家贸易公司干了五年多,从业务员干到了销售总监,有丰富的实践经验积累。去年的这个时候,公司老总再三挽留,但他还是递了辞呈,自己成立了一家公司,现在还处于创业初期的苦逼阶段。
尽管面临着诸多挑战和困难,但他坚信,只有克服困难后,困难就是个狗屁,不然自己就是个狗屁。
走出考场,席承筵环视了一圈周围,学校的绿化生机勃勃,散发出阵阵芬芳。他莫名其妙地还是选择了来时的路返回,但他心里的小小期待落了空,那个“志愿者”男生已经不在那了。
校园安静如初,三三两两也有学员提前出了考场,席承筵最后看了一眼男生站过的地方,阳光明媚地照在红砖墙柱上。他没再停留,出了校园,驱车离开了蓉州二中。
而在他转身离开时,男生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目光追着席承筵离开的方向,直至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 * *
第二天星期一,蓉州二中恢复上课,同学们把挪出教室外、给社会考生腾地方的课桌椅搬回教室。
清晨的微风吹过,带起阵阵青草的幽香。
故茨上早自习一向不积极,单肩包松松垮垮挂在肩上,手扶着一根肩带,嘴里嚼着口香糖,溜溜达达、晃晃悠悠地往教室走。
突然,左肩膀往下一沉,一条胳膊就挂到了胸前。故茨像是早已习惯了似的,但还是忍不住吐槽:“丁跩俊,你能不能对得起自己的名字,稳重点,别每次从后面搞偷袭?跟头猪似的很重!”
丁跩俊完全不在意故茨对他的人身攻击,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故茨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当然是问你昨天当志愿者感觉怎么样?”
故茨把挂在他肩上的胳膊拿掉,不咸不淡地说:“没怎么样。”
“怎么会!我听班上女同学说昨天见到个一米八多的大帅哥来咱们学校考试,群里的女生都花痴到炸开锅了。这帮花痴,有你这个校草在还成天‘朝三暮四’的。”
“要不是我妈让我多主动参加校园的集体活动,我才懒得去。”故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谁那么无聊把他一学渣种成校草的。
“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嘛。”
丁跩俊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当着故茨的面,解锁开微信一气呵成,把屏幕怼到故茨眼前,故茨原本很嫌弃,但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时,瞬间一愣,最后没躲开。
照片是从后面拍的,看不到人的正脸。男人身型挺直,浅卡其色休闲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上身配白T恤,下摆松松地掖在裤腰里,脚踩白板鞋,既年轻又兼具成熟的气质。他目光远视,落在前方的红砖墙柱上。
故茨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昨天看到那一抹白色在转角处闪现时,故茨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不假思索地躲到了墙柱的后面。躲完才反应过来,他在难堪些什么?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莫名其妙开始加速。故茨按住胸口,几次深呼吸后才调整平复,等听到脚步声远去,他才从墙柱后面走出来。
“给我看这个干嘛?”故茨推开丁跩俊的手,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给你看看嘛,看看又不少块肉。”丁跩俊收起手机,“现在的女生都喜欢这种成熟大叔型的了,看来我得往这个方向靠。”
故茨突然站定,紧紧盯着丁跩俊,眼神难得这么严肃。
丁跩俊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怎……怎么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些乱七八糟的。”故茨又补充道,“好好学习!”
说完转身就走了。
丁跩俊摸着后脑勺,一脸迷茫。哎,这小子,平常上课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闭目养神,什么时候转性了?胆敢教育他!
几个箭步追上去,眼看着故茨进了教室,可突然又倒退出来,丁跩俊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到了故茨的后背上。
故茨深吸一口气,忍了,抬头看了门牌号才进教室。
丁跩俊揉着脑门,跟个尾巴似的缀在故茨身后。
教室里吵吵嚷嚷,一片喧闹,热闹得跟个菜市场一样。有的同学在挪动桌椅,有的三五成群聊得热火朝天,全然没有进入自习的状态。
故茨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们班在整个年级排名倒数,学习氛围几近于无,但调皮捣蛋却极为擅长,信手拈来,且花样翻新。班主任老师被气得无可奈何,为了身心健康多活两年,现在基本选择躺平了,任由他们撒欢闹腾。
故茨回到座位,准备挪回课桌时,一张黄色小便签纸吸引了他的目光。小便签纸贴在课桌背面,可能是为了防止掉落,一角巧妙地插在课桌边缘的缝隙里。他捏起一看,口香糖都差点咽进肚里,上面写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八个字跃然纸上,字迹工整,笔锋极具穿透力。故茨能明显感觉到留下便签的人在写这几个字时的专注和认真,每一笔都像是传达了一份期待和一种真诚地鼓励。
留下便签的人是谁?
为什么会写下这句话?
难道他的成绩差到惊动了陌生人?
这些问题像一群盘旋的飞鸟,在故茨的头顶不停打转。忽然,昨天问路的那个社会考生蓦地钻进他的脑海里。
故茨想起对方问的考场号,正好是他所在班级的教室——高二13班。
不会这么巧吧!
连考位都是他的座位?
“看什么呢?”
丁跩俊探头过来,故茨回过神,立马收起便签纸,藏在手心里。
“切!神神秘秘的,不看就不看。”丁跩俊酸不溜秋地又说,“不就是女生送的情书,我也有。”
故茨没搭理他,把便签纸放进钱包,将课桌挪回正面,从桌肚里随便掏了本书,对半打开挡在课桌前,往桌上一趴,准备补回笼觉。
但刚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不断闪烁那八个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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