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璎抚着胸口,脸色依旧发白,眼神里满是惊疑不定,身体还在微微发颤。李祈安见状,连忙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引到椅子旁坐下,随后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饮品递过来。
璎璎以为是茶水,也顾不上多想,端起来便喝了一口,可入口的滋味却与茶水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她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李祈安,眼里满是疑惑。
“这是安神汤,提前备下的。” 李祈安轻声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璎璎这才明白过来,又接连喝了好几口,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意渐渐在体内散开,直到觉得三魂七魄都归位了,心里的慌乱才稍稍平复了些。她放下杯子,奇怪地问道:“这灯究竟是什么?和元宵那夜我看见的完全不同!”
李祈安却道:“你不要看画,看看灯的骨架和轮廓。”
璎璎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再次向灯看去,这一次她刻意忽略了那狰狞的画像,专注地打量着灯的整体形态。片刻后,她惊道:“除了画像不同,其他地方竟是一模一样的”
叶守礼也凑近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抬头看向李祈安,同样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画像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花厅内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盏神秘的灯上,等待着李祈安的解答。窗外的风似乎也停了,连廊下的风铃都没了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李祈安缓缓吁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沉声道:“我特意去请教了城中所有经营文房四宝的掌柜,总算摸清了这灯的门道,灯上那九面画像,用的是极特殊的颜料。”
他抬眼看向两人,目光里带着探究,“这种颜料暴露在空气里,会随着时辰流转慢慢褪淡。也就是说,这灯是分两层画成的,先用寻常颜料绘了底画,再以这种特殊颜料在上面加画美人图。等表层的美人像渐渐消散,底下那幅可怖的画面便露了出来。”
叶守礼沉吟道:“竟要费这许多心思?单是这双层作画的功夫,便不是寻常匠人能做到的。”
李祈安颔首,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可不是。更让人起疑的是,这般奇特的颜料,饶州城里的铺子根本没有货源。掌柜们都说,怕是得去长安、洛阳那样的京华大城,花上重金才能购得。”
璎璎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微微发颤,诧异道:“长安?洛阳?那些地方的人物非富即贵,可潘潘不过是饶州城里一个寻常娘子,性子温婉得很,又怎会招惹到那等人物?”
“正是这话。” 李祈安眉头微蹙,“此事怕是远比我们想的复杂,幕后之人,恐怕并非与潘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话怎么说?” 璎璎与叶守礼异口同声地追问,目光里满是不解。花厅内的光线仿佛暗了几分,那盏静静搁在桌上的灯笼,在阴影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你们看,” 李祈安小心翼翼地捧过那灯,指尖避开狰狞的画像,缓缓转动着灯笼,让九面画像都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这画不是单纯的可怖,是有来源的。”
“什么来源?” 璎璎依旧不敢直视那灯,眼神下意识地避开,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意问道。
李祈安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这是檀林皇后九相图!”
“什么?” 璎璎闻所未闻,不由得抬起头,尽管目光还是有些闪躲,却难掩脸上的诧异,“九相图是什么?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图。”
叶守礼也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灯上的画像,眉头紧锁:“我似乎在哪见过相关记载,却记不太清了,五郎,这檀林皇后九相图究竟所指为何?”
李祈安放下灯笼,目光沉沉:“这九相图,描绘的是人身死后九种不同阶段的样貌,传闻是东瀛的一位王后,名为檀林所创,她死后,让画师把她身躯从腐化到彻底变成白骨的过程画了下来,本是用于警醒世人世事无常,可被这般用在灯上,就显得格外诡异了。”
璎璎听得心头一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用这个来做灯画,未免也太瘆人了,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叶守礼凝视着这诡异的灯,目光在每一面画像上流转,眉头微蹙着问道:“九相分别是哪九相?”
李祈安伸手轻轻转动着九相灯,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答道:“
一、新死相 -- 死时尚如春天盛开的花朵,艳丽芬芳;
二、肪胀相 -- 死后七日尸体日渐腐烂而膨胀,外表失去光泽;
三、血涂相 -- 表皮坏死,脓血流出,尸臭弥漫空气中,□□的不净开始浮现;
四、肪乱相 -- 生前是美人,死后成了蛆蝇聚集的腐肉,原型已不复见;
五、啖食相 -- 野地乌鸦、狗、狼争相竞食腐肉,人间的**只是一场梦;
六、青瘀相 -- 曝尸荒野的□□见见变色,融入四周景物中;
七、骨连相 -- 血肉皮脂皆消失,仅留下白骨,却仍见人形;
八、骨散相 -- 经历了风吹雨打,连白骨都已不再完整,散乱在荒原中;
九、古坟相 -- 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留下的只有在坟上刻的名字。
五蕴自本可皆空缘底平生爱此身
守冢幽魂飞夜月失尸愚魄啸秋风
名留无皃松岳下 骨化为灰草沢中
石上碑文消不见 故人冢际涙先红
人想死亡日,□□顿清凉。
愚人若闻此,愁眉叹不祥。
究竟百年后,同入烬毁场。
菩萨九想观,苦海大津梁。
这就是所谓的九相观。”
随着李祈安的讲述,花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他低沉的声音在回荡。璎璎与叶守礼听完都沉默不语,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璎璎才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好一位奇女子,竟有如此魄力。可幕后之人作着九相图究竟意欲何为呢?这般煞费苦心,总不会只是为了警醒世人吧。”
叶守礼也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盏灯,眼神凝重:“是啊,将这九相图绘于灯上,还用了如此特殊的颜料,时机又选在元宵夜,实在让人琢磨不透。若只是想传递某种警示,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里面定然还有更深层的缘由。”
李祈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盏灯,眸子里的光芒深沉难测,仿佛在思索着这九相图背后隐藏的巨大秘密。
璎璎与叶守礼见李祈安久久不语,也各自陷入沉思,花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廊外风铃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
正当两人以为他还要琢磨许久时,李祈安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寂:“这灯,还有你们没有发现的机密。”
“什么?” 璎璎和叶守礼同时惊道,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实在想不出这灯还能藏着什么秘密。
李祈安起身,带着二人走到庭院中,随后吩咐星遥:“把周围的灯火都熄了。”
星遥应声而去,不多时,庭院里的灯笼一一熄灭,只剩下清冷的月华洒在地面上,勾勒出树木与亭台的朦胧轮廓。
李祈安取出那盏九相灯,拿出火折子便要点燃。璎璎见状,连忙喊道:“你在干嘛?这灯芯有毒!”
李祈安却朝璎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同时让星遥递给三人各一条浸湿的帕子。“捂住口鼻便无妨。” 他说着,自己先将毛巾按在鼻前,随后点燃了灯芯。
橘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中亮起,与皎洁的月华交织在一起,笼罩着那盏诡异的灯笼。就在这时,奇妙的一幕发生了,九相图的画像上,竟缓缓显露出一些淡淡的文字,像是从颜料深处透出来一般。
众人都暗暗吃惊这灯的奇妙之处,叶守礼忍不住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那些文字。璎璎更是满眼好奇,看向李祈安奇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昨日拿到这灯后,百思不得其解,” 李祈安解释道,目光落在跳动的灯火上,“幕后之人耗费如此苦心,定是想传达某些信息给我们。我试着用水淋、用火烤、用不同的光照射,都没什么动静。最后想着这灯的灯芯特殊,或许与寻常灯笼不同,于是便点燃了,果然有隐隐约约的字眼显现出来,却很是模糊,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后来我熄灭所有灯光,才发现只有在月华的照耀下,才能看清这字。”
璎璎听了,忍不住夸道:“你太厉害了,换作是我,定然想不到这般法子。”
李祈安却笑了笑,指着其中一面画像道:“你细看看这新死相处写了什么。”
璎璎连忙转过目光,视线在新死相的画像上逡巡,此刻在摇曳的灯光与清辉月华的交织映照下,那些原本隐在颜料里的淡金色文字正一点点浮现,愈发清晰 —— 饶州潘家思晨,卒于开元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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