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淮在租赁站查出些线索,准备和武宁分开调查。他见丁喜神情恍惚,宽慰了几句后,凑近了武宁,交代了武宁去查一些事情。
武宁走后,连淮说:“我送你回去吧。”
丁喜愣了下:“不,不用了,我在我家对面楼的邻居家住着呢,前面转个弯就到了。”
“不妨事,左右我要去现场再看看。”
丁喜挪动着步子朝着她暂时居住的邻居家走去。连淮跟在她身后两三米远处,两人默不作声,“沙沙沙”的脚步声,就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刚才提供线索的五金店老板探出半个身子看着,直到看不见连淮和丁喜的背影了,他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陈家真是点背,好好的一家人,偏偏赶上了一场大火,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连淮将丁喜送到她现在暂居的邻居楼下后,停住了脚步。丁喜朝他微微鞠躬后,上了楼。
连淮转身看着火灾现场,破烂不堪的状态仍是触目惊心。两米宽的巷子,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转个身就到了。
虽说才下午四点多钟,但是天空似是被人遮了幕布,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如同天地间的一条金色裂缝。不多会儿,一声声雷鸣响彻云霄——
“轰隆隆,轰隆隆。”
两侧居民楼的窗户轻轻颤抖,地上的废纸随风卷起。连淮见大雨将至,只得暂时停止今天的调查,回去局里。
连淮还没到局里,大雨已经倾盆而下,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回去的办公室。到了办公室之后发现武宁还没回来。连淮给武宁打电话,武宁没接,连淮又给武宁发了短信,告诉武宁找个躲雨的地方,等明天天气晴了,再接着调查。
很快,武宁回了微信:【放心吧,连队,我找了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我就回局里。】
陈家出事后这两天,陈珂被香姑带回去照顾。原本其他邻居也纷纷争着想照顾陈珂,但陈珂出于自己的考量,跟了香姑回家。
连淮得知这个消息,思量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小孩子贪吃,怕是陈珂看香姑家开包子铺,好吃的多,这才跟着香姑回了家。
老城区的居民们大多是在这儿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平时邻里之间如果有什么事情,能钱上帮忙的就钱上帮忙,能在情绪或者人力上帮忙的,绝对义不容辞。虽说陈家搬来才五年,平时和邻居们不怎么走动,但如今陈家出了事情,邻居们也都在第一时间纷纷伸出援手。
丁喜从医院醒过来后,回到火灾现场,因拉着警戒线,她只能站在警戒线外面殷切且心疼的眼神看着曾经熟悉的家。
邻居们想让丁喜到她们的家里去住,丁喜感谢过她们的好意后,跟邻居借了一个面袋子,铺在了家楼下的空地板上,准备晚上就在这儿睡了,但奈何西海市下了一场大雨,丁喜“迫不得已”选了一家邻居家居住。
晚上的时候,她站在窗户处,看着家的方向,丝毫没有睡意,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傍晚的时候她是看到连淮走了才下去的,没想到一场大雨影响了她的计划。
警局每天派有专人在火灾现场看守着,以防有人进入现场破坏线索。
连淮第二天一大早就到这儿了,撩起警戒线,走了进去。顺着外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警局的小赵正在值班,坐在二楼楼梯处的一把椅子上,看见连淮上楼,赶忙站起身,“连队,您过来了。”
连淮站在楼梯口处,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小赵一根,他自己衔上一根。
小赵赶忙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准备给连淮点烟,就在将打火机凑到连淮嘴边准备点燃时,被连淮按住了。
“你这打火机......”
小赵看了眼打火机,有些不明所以,问道:“连队,怎么了?”
“你这打火机在哪买的?”
“嗨,楼下商店到处都是啊,一块钱三个。”
连淮淡淡地说了声:“哦。”
小赵点燃火,先给连淮点燃了烟,然后才点燃了自己的。吧嗒着抽了几口,缓缓吐出一缕烟圈。
连淮站在二楼看着老城区,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线天和这条巷子的居民楼。每栋楼都有四五层高,陈宇家因灭火及时,并没有殃及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以及对面楼的邻居们。
小赵手里的打火机和在丁喜身上发现的打火机一模一样,这件案子已经让连淮紧张兮兮,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线索,所以刚才看见小赵拿出打火机才会情绪激动。
小赵将椅子挪了挪,“连队,您坐会儿吧。”
连淮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坐。他面对着小赵站着,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后,问小赵: “昨天晚上是谁在这儿看着?”
“是小刘。”
“小刘?”连淮脑海中快速检索着警局里刘姓警察,且会被派过来看守现场的人,“刘守一?”
“对,就是他。”
连淮本来还想问小赵些事情,但听说他是今天早上才来换班的,所以就没问。倒是小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告诉连淮:“小刘早上回去休息的时候,跟我说了件昨晚发生的事情,说是丁喜跟邻居要了个面袋子,想在她家地板上睡,小刘告诉她现在案发现场还不能随意进出,丁喜又拿了面袋子准备在楼下的地板上睡了,结果昨天西海市下了一夜的雨,丁喜这才去了对面楼邻居家睡了。连队,您说是她们两口子感情太好了,她对这个已经烧得黑漆漆的家恋恋不舍呢,还是她不想麻烦邻居,宁可睡大马路上也不想去邻居家睡?”
连淮微微皱着眉头,没说话,他不清楚丁喜想在火灾现场休息的原因,邻居们说她们夫妻感情好,看来是真的好到一方“离去”,一方难以接受现实吧。如果不是有女儿陈珂,看丁喜现在的精神状态,怕是要殉情了。
“这老娘们也是个情种,我都担心她想不开,给她老公殉情。”小赵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撵灭。
“别一口一个老娘们的称呼人家,人家是受害者家属。”
小赵尴尬地笑笑:“连队,我错了。”
“还没吃早饭吧,我现在去吃早饭,等下带一些回来给你。”
“谢谢连队。”
连淮下了楼,去了香姑家包子铺。
香姑包子铺的生意一如以往的好,香姑站在门口处包包子,客人们井然有序地吃饭、付账、走人。
连淮注意到门口角落里的桌子处坐着的陈珂,她正在伏案写作业。
香姑看见连淮过来,一眼就认出他了,“警察先生,您来了。”
店里店外的客人纷纷看向连淮。
连淮走到陈珂所坐的桌子处坐下,跟香姑说:“半屉三鲜包子,一碗豆腐脑。”
“好嘞。”香姑将手上的包子包完,用桌上的抹布擦手,从蒸锅上取下半屉包子,盛了一碗豆腐脑,端过去放在了连淮面前,“您先吃着,有事叫我。”
就在香姑准备转身走时,被连淮叫住:“帮我打包一屉牛肉馅包子,一碗豆腐脑,等会儿我带走。”
“好嘞。”香姑去忙了。
连淮看向身旁的陈珂,发现陈珂丝毫没有因为嘈杂的环境而影响写作业。
连淮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豆腐脑,饶有兴致地问陈珂:“你吃过早饭了吗?”
陈珂抬头冲连淮笑笑:“警察叔叔,我吃过了。”
“你怎么在这写作业呢?”
“香姑晚上睡得早,我昨晚放学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我没敢开灯,担心影响她休息,所以就早上写作业了。”
连淮惊讶陈珂如此懂事,看来陈宇和丁喜教育得很好,亦或者学校老师教得好。
连淮夹起一个包子咀嚼着,吃完了跟陈珂继续说话,“前天早上你回家取作业本,是你让她们跟你回的家?还是她们主动提出要跟你回家的?”
“我提出来的。”陈珂的作业写完,她将作业本合上放进了书包里。
“你和她们三个关系很好?取作业本为什么要三个同学陪着你一起呢?如果怕孤单,找一个伴不就行了么?”
“我们四个平时秤不离铊、公不离婆。我说要回家拿作业本,她们三个都想陪着我一起回来。”
“哦。”连淮看着稚嫩脸庞的陈珂,有些后怕,如果她们四个到家的时候早半个小时,怕是她们四个也葬身火海了。
“你们到楼下的时候有听到你爸爸在呼救吗?”
“当然了,叫声可凄惨了。”陈珂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吧嗒吧嗒掉下来。
香姑一直用余光看着陈珂和连淮,看到陈珂在抹泪,她擦干净手,拎着连淮要打包的东西走过来,放在了桌子上,“警察同志,您要打包的吃的。”
陈珂匆匆将书包拉链拉上,和香姑说:“香姑,我去上学了。”,然后看着连淮说,“警察叔叔,我去上学了。”
“路上慢点。”香姑嘱咐她。
“再见。”连淮和陈珂挥手。
香姑继续去忙了。
连淮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思,从衣服口袋里找出十块钱放在了桌子上。拎上打包好的早点,准备拿回去给小赵。
他才起身走了几步远,突然停住了脚步。
香姑看着连淮,以为他落了什么东西在桌子上,但放眼望去,桌子上只有他吃剩下的半碗豆腐脑和几个小笼包。
连淮之所以停住脚步是因为他陡然意识到,陈宇家发生大火的日子竟然和五年前幼儿园失火的时间是同一天。
他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完全不搭边的两件事情怎么会有联系呢?他苦笑了下,匆匆离去。
出事那天,丁喜昏迷着,无人操持陈家的后事,警察们只能问了八岁的陈珂,他家有没有亲戚可以帮忙处理后事?陈珂告诉警察,她有个叔叔叫陈宙,但貌似没在西海市。陈珂将陈宙的手机号告诉给警察后,警察跟陈宙联系上了,将陈家发生火灾的情况、以及陈宇被烧死的情况悉数告诉给了陈宙。
在外地打工的陈宙听闻哥哥出事,承诺几天后回到西海市。
连淮将早餐给小赵送过去后,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询问陈宙有没有跟局里联系,局里告诉连淮,陈宙说得明后天到西海市,到了会立刻跟局里联系。
明后天......前天早上出的事情,前前后后算起来四五天的时间,陈宙这是在国外打工呢么?还是和哥嫂一家的关系不好呢?
晚上的时候,香姑见陈珂睡着了,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门轻轻掩上,去了另一间卧室。这间卧室里平时用锁头锁着的,里面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墙上悬挂着一张孩童的照片,看样子才三、四岁,是个男孩。
香姑进了门,坐在了案桌旁的蒲团上,望着男孩的照片,默默地抽泣着,为了不打扰陈珂休息,她尽力地控制着哭泣的声音。
门“吱”的一声推开,陈珂进了来。
香姑赶忙擦擦眼角的泪水,站起身,“陈珂,你醒了。”她想拉着陈珂出去时,陈珂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陈珂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问香姑:“香姑,这是谁啊?”
“这个......”香姑欲言又止。
“是你儿子?”
被陈珂看透了心事,香姑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和陈珂讲起了关于自己孩子的事情,她孩子已经死去五年了,就是在五年前幼儿园的那场大火中死去的。
“大火中......”陈珂喃喃自语着。
“你明天还要上学呢,快点回去休息吧。”
“嗯,您明天早上三点就要起来忙碌早点的事情,您也早点休息吧。”陈珂不忍打扰香姑,懂事地退出了这间房。
门刚关上,香姑立刻变换了一张脸,冷冰冰的,看着有点瘆人。
几乎同一时间,睡不着的还有连淮,他躺下后一直想着陈家的案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来到客厅抽根烟。墙上的相框里,挂着连淮女儿的照片,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根小辫子,笑得阳光灿烂。连淮深情款款地看着女儿的照片,潸然泪下,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抽烟熏的还是想女儿想的。
香姑回到卧室的时候,陈珂已经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俯身看着陈珂,眼神中带着愤怒。她缓缓抬起手,朝着陈珂的脖颈处伸去,就在快接近陈珂脖子时,香姑停住了,缩回了手,缓缓站起身。
香姑躺在陈珂身边,安然睡去。
听到香姑发出轻微的鼾声,陈珂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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