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格眼看就要迟到,急忙背上书包,叼起鸡蛋饼,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飞一般的跑下楼。
刚跑到单元门门口,就听见两位买菜回来的大妈正在闲聊,“601那女的之前天天下来打豆浆,最近怎么都没见她了?”
许青格一听她们是在议论自己妈妈,顿时停在原地,躲也没地躲,走也没法走,一脸尴尬。
“……谁知道呢?可能是跟哪个野男人跑了吧?瞧她那副狐狸精长相,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再说了,她男人都那样了,谁能……”
大妈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许青格,她连忙闭嘴,扯着旁边那人的菜篮子说,“今早上这芹菜真新鲜哈……”
许青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打开车锁要走,俩大妈提着菜小跑几步连忙躲开。
他骑上车,像是刚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叫住她们,“哎,李婶儿!你家大宝起床了吗?叫他下来,我们一起去学校啊。”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大宝前些天刚因为在学校偷东西被开除,现在求爷爷告奶奶也没学校要他,把李婶急得够呛。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你?故意戳我心窝子是不是?”
“哦对不起,我忘了大宝现在不用去学校了。瞧我这脑子。”说完,他骑上车潇洒离开,临了还不忘再喊上一句,“好羡慕不用上学的人啊——”
“……姓许的小狗崽子,有学上了不起哦,不还是个天杀的丧门星!活该被车撞!怎么没撞死你啊?活下来也是个害人精……”
许青格身子一顿,明明这些话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可是再听到别人这么说还是很难受。
他把车停进车棚,一转身,校服“嗤啦”一声勾到了旁边的栏杆上。他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扯下来,衣摆已破了一个洞。他把手指伸进去,戳了戳,叹气道,“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他蔫蔫儿的走向教学楼,祈祷自己最起码不要迟到。要不然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楼上有人趴窗户上放哨,看到许青格立马通风报信,“来了来了,他上来了。”
周牧野赶紧回座位上坐好,“大家各就各位,该背书的背书,表情都自然点,别被他看出来,要不然有你们好看。”
说着,他自己也拿出英语书,装模作样的背起来。
许青格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周牧野背书的声音。他的声音宽厚有力,哪怕全班同学都一起嗷嗷背书,只要他一开口,许青格也总是可以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声音。只是,晨读课的时候他不常开口,不是迟到就是趴桌子上睡觉。
“今天怎么这么用功?”许青格有些纳闷儿,又有些没来由的欣慰。听到周牧野的声音,一早上的阴霾竟突然一扫而空。
他几乎是笑着推开了教室门。
“哗——”
一桶凉水兜头浇下来,红色水桶乒了乓啷滚到一边。
许青格淋成了落汤鸡呆愣愣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班里同学瞬间爆笑。
周牧野从旁边跳出来,点住许青格的脑门儿,兴奋地说,“这下躲不掉了吧?快给我看看你脑门儿上到底……”
话没说完看清许青格的脸,他立马哽住,瞪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青格缓缓抬起了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额头上,竟然长着一道长长的疤!
那道疤横贯大半个额头,紫的醒目,密集的针脚分布两边,看起来像条丑陋的蜈蚣。
怎么会这样?大家呆呆的看着他,教室里死一般的安静。
许青格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平静过,他死死的盯着周牧野的眼睛,伸手抓了抓刘海,让那条伤疤暴露的更加彻底,“这样看的够清楚了吗?好看吗?”
周牧野已经完全慌了神,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怪不得一直不让人看他额头。
“许青格,我……”
许青格双眼通红,憋了一早上的泪终于流下来,他抹一把眼泪,转身离开,一脚踩上水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周牧野连忙伸手去扶。
“滚!”许青格一把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他的情绪终于爆发,歇斯底里的吼着,“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打你一个耳光吗?不是你先惹我的吗?现在够了吗?爽了吗?能放过我了吗?”
说完他狠狠地推开周牧野,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等他跑远了,班上同学才开始窃窃私语,“好吓人啊,明明挺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长一道疤?”
“你不知道啊,他之前出过车祸,可惨了,还休学过一年呢……”
周牧野呆呆地看看地上那一片水渍,听见这些话,拔腿追出去。
许青格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逃课。他呆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仰着头,闭着眼。春天已经悄悄来临,微风带来一些花的芬芳和……讨厌鬼的气息。
他睁开眼睛,周牧野果然就站在跟前,他双手插裤兜,表情别扭,因为是个不经常道歉的主,看起来倒像是来找麻烦的,“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脸上有疤。”
看到许青格不说话,又自以为是的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不过那疤也不难看,挺酷的,真的。”
许青格看着他,脸上比打他耳光那天还平静,“滚远一点,你挡着我的太阳了。”
周牧野又碰了一鼻子灰,脸上讪讪的,听话的往旁边挪挪身子,把太阳光让出来,嘟囔着,“头发都干的差不多了,还晒呢?”
许青格没理他,随意抓了两把头发,站起来走了,周牧野亦步亦趋跟在后边。站在教室走廊里往这边看看,好像许青格正拿着绳子牵着周牧野在小花园里遛狗。
“许青格,你真的不打算理我吗?”
“许青格,你头上怎么弄的,疼不疼?”
“许青格,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整容医生……”
“周牧野,”许青格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特别认真的说,“我认输了。”
周牧野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差一点撞到他身上,“啊?”
“那天我错了,不该打你,被你扯掉裤子丢那么大脸是我倒霉,我不该那么不识抬举。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道歉,我认输。”说完,许青格仰起小脸,紧闭双眼,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喏,你打回来吧。”
周牧野看着眼前这张小脸,突然就呆住了,平时看他总是冷冰冰的,这一闭上眼睛倒松软可爱起来。明明是个瘦的可怜的人,脸颊却软乎乎的,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周牧野鬼使神差的把手伸过去,差点就捏到了,许青格突然开口问,“怎么还不打?”
他像触电了一样连忙把手缩回来,语气特不自然的说,“谁……谁要打你了,都说了是来道歉的。”
下午放学后,许青格去了一家裁缝店,想把校服上那个洞给补上。
店主是个脾气古怪的阿姨,高高瘦瘦的,烫着一头泰迪卷,戴着一副老花镜,一开口特像教导主任。
“哼,这洞不会是抽烟烧出来的吧?”
“不是……”
“怕我看出来,还特意把烧焦的那一圈给剪了?”
“没有,我……”
“心思还挺缜密,不是第一次了吧?”
“您想多了,那是……”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们老师的。”
许青格叹一口气,“谢谢阿姨。”
阿姨脸上立马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抽烟的危害。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阿姨,谢谢阿姨,我以后再也不抽烟了阿姨。”
阿姨一脸满足,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认认真真研究那个洞的补法。
许青格,“……”
门口的风铃一响,又进来一人,许青格回头一瞧,又是周牧野。
他生气的问,“你老跟我屁股后边想干嘛?”这周牧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整天了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边。
“谁跟着你了?我也来补衣服不行吗?”说着把校服脱下来,丢给阿姨。
阿姨吐出一口烟,两根手指捏着他的校服随意的看看,慢悠悠的说,“没有洞,不能补。”
“麻烦。”周牧野夺下她手里的烟,按在校服上,滋滋烧出一个洞,“现在有了。”
阿姨,“……”
周牧野指指许青格,“跟他补一样的。”
许青格白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越过他推开门走了。
“哎你别走啊,咱们顺路一起回家呗?”
“谁跟你顺路?”明明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差了十万八千里。
回到家,白瑜珠察觉到他今天好像心事重重,问:“又跟那位小英雄吵架了?”
“嗯,”周牧野夹起一块红烧鱼就往他妹妹嘴里送,“他老不搭理我。”
白瑜珠一把拍掉他的手,“你妹妹才多大,你往她嘴里喂鱼……你天天换着花样欺负人家,人家愿意搭理你才怪。”
“哎妈,你知道有了伤疤该怎么办吗?”
“有了伤疤?”白瑜珠停下筷子,思索半天说,“有了伤疤得忘了疼啊。”
“……”周牧野简直无语,本来想着他妈妈天天去做美容,在祛疤不留痕方面多少得有些高论,没想到她竟然一窍不通。
“我身上又没有疤,怎么会懂这个?”白瑜珠戳戳旁边的薛佳秀,“佳秀,你懂不懂?”
薛佳秀想起儿子脸上的疤,那时候她也到处打听该怎么办,人家都建议去医院做掉。可是青格他最讨厌医院了,看见医生就害怕。
“之前听老人说,每天坚持擦生姜可以淡化疤痕,不知道有没有用。那时候给我儿子用过,但是他嫌辣的慌没坚持下来。”薛佳秀说。
“你儿子身上还有疤呢,长在什么地方,大不大,影不影响当兵啊?”白瑜珠说着就去扒拉周牧野的裤子给她看,“我儿子屁股上也有一个,小时候被老母鸡叨的,不知道验兵的时候人家要不要他……”
“哎呀妈!”就这点糗事儿到底要跟多少人讲啊,还当着外人的面扒拉他的裤子,“爷爷不是说了吗,没影响。那个疤还没个指甲盖大,天天瞎操心什么?”
“我知道没影响,只是觉得被老母鸡叨屁股这事儿特好笑,想多讲讲。”
周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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