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失声的第二周。
公司内关于许淮失声的消息不胫而走，澄清的速度赶不上造谣的速度，很快便传到了公司高层的耳朵里。
而最先坐不住的是“灵魂派对”乐队的经纪人。
许淮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投下一块不规则的光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会议室里，一向沉稳的经纪人难得地提高了音量，手指急促地敲在会议室的桌子上，“现在已经十月了！当初我跟高层信誓旦旦地约定好会在年末发行新专辑!现在你和我说你失声了，还不一定能恢复，新专辑的宣传期、已经敲定的音乐节……这些都需要重新谈。”
大概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了局面无法改变，经纪人最后的几句话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许淮沉默地在手机备忘录上打字：医生说要先禁声一个月。
“一个月！公司怎么可能等得了一个月！”经纪人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却更加激动起来，“听着，许淮，我不是不关心你的健康，也不是在对你施压。但是你要明白，在这个行业里，那么久的空白期足以能让一个乐队沉寂。”
“你知道我每天看着音乐平台和视频平台的数据有多焦虑了，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掉了，”经纪人说着说着就在笔记本上调出了一份数据，将屏幕转向许淮面前，“你看，单单上个月各个平台关于灵魂派对的搜索量就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而且这个月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不少平台来询问乐队的巡演安排了。许淮，你让我怎么办，你让乐队怎么办……”
许淮依旧沉默地在备忘录上打字：可以发条声明。
“声明？”经纪人苦笑着，“你觉得一则文字声明，能安抚得了一直期待着新专辑的粉丝们，还有那些合作商吗？”
这时广子明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就听到经纪人的这段话。他看了一眼许淮，了然地叹了口气：“姐，给我们点时间吧，现在就算再怎么着急都改变不了既定的现实了。”
等经纪人离开会议室后，广子明在许淮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许淮有些疲惫的神态说道：“公司开始施压了？”
许淮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果然，我就知道，”广子明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昨天制作部的人来找我了，问我能不能先把已经完成的单曲发了。”
许淮在手机上打字：你怎么想的？
“我拒绝了，”广子明的语气很是坚定，“‘灵魂派对’的作品要么完整呈现，要么……就不发。”
他广子明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但是乐队其他成员那边压力会很大……”
许淮沉默了一下，打字：要换主唱吗？
“放屁！”广子明难得地爆了粗口，他自己都惊了一下，顿了顿又说，“……‘灵魂派对’永远都只会有你，许淮，你一个主唱。”
“但是新专辑要延期，哎……”广子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直到最后两人无声地坐在会议室里，没有声音，没有任何除呼吸以外的动静，气氛十分沉默、凝重。
而这仅仅只是乐队事业低谷的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
经纪人愈发疯狂，公司高层也在持续施压。
先是某音乐节的主办方发来的解约通知，理由是“无法确定演出时间”；接着是某些平台网站上数不清的恶意造谣；最致命的还是乐队所属的唱片公司开始讨论是否要解散“灵魂派对”乐队。
凌晨两点，许淮还在睡梦中，突然手机铃声催命似地响起，许淮有些烦躁地伸出一条胳膊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拿过手机，许淮闭着眼睛凭着肌肉记忆解锁手机接通电话。
“喂……？”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却迟迟没有出声，许淮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下。
“高层说……与其再继续投资一个前途未卜的乐队，不如用这笔钱来培养新人。”纪乐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即便这样也掩饰不住疲惫。
许淮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纪乐也不管许淮有没有听清，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专辑延期的话，我们还需要支付违约金……大概……”
纪乐在电话那头儿报了一个让许淮顿时清醒过来的数字。
听着电话里纪乐掩饰不了的疲惫，以及一个个坏消息，许淮第一次对自己失声所带来的连锁反应有了实感。所有的所有都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所有的所有都像是一块块沉重巨大的石头，压得许淮喘不上气。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将此次危机化小。
许淮滑动手指找到与经纪人的聊天界面，在聊天框中打字。
【：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经纪人消息回复得很快，想必最近也是无法入睡。
经纪人的回复很是直接。
【经纪人：要么你的嗓子尽快恢复健康，要么就是赔付已签约演出的违约金。不过我觉得前者很悬。】
这条消息更是让许淮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许淮想，难道解决方法只能是赔付高额违约金了吗？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十月的雨幕笼罩着整座城市，许淮站在卧室的窗边，俯瞰着被连绵、不停歇的雨水模糊的街景。
这是许淮禁声的第三周，他似乎都要习惯这种绝对的寂静了。
这些天里，许淮每天醒来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嗓子状态，嗓子在时间和治疗下，渐渐开始恢复。
许淮能感觉到轻轻发声时，嗓子不再传来疼痛，这让他对嗓子的康复心生了希望。
前几日，乐队其他四人来到许淮家中商讨着该如何度过此次危机，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说实话，公司已经在考虑解散乐队了。”
汤和煦猛得一抬头：“什么？！”
“高层他们觉得，与其等许淮的嗓子康复，不如及时止损，用更多的金钱和精力来培养新的乐队，”广子明的声音很平静，但手始终紧握成拳头：“除非我们能够证明，即使没有许淮的声音，‘灵魂派对’也依然有价值。”
许淮的嗓子状态不稳定，短时间内无法支撑高强度的歌曲录制和后续宣传，完全按照公司原定计划是不可能的。
广子明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延期，等许淮的嗓子恢复，”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热度不会等我们，而且已经签订的合同的违约金也是个大问题。”
纪乐扣着手指，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或许……我们调整一下乐队方向呢？”
许淮坐在几人中间，听着大家的讨论，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拿起笔，在面前的空白纸上随手画了几个音符。失声的这段时间，他听得更多，想得也更多。
这段时间里，许淮发现过去的自己太过于依赖嗓音，忽略了乐队里的其他器乐，忽略了器乐本身所能构建出的丰富世界。
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想通了。
许淮放下手中的笔，拿过一旁的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自己的想法：我们能不能做一张器乐比重更大的专辑？
看完这段话后，四人默契地一致看向他。
许淮继续打字，手指在屏幕上敲着，速度不快不慢：不是纯音乐，但是在歌曲里减少人声，让器乐的比重变得更大。这样也能给吉他、贝斯、鼓、键盘更多的表现空间。
打完这段话后，许淮等了一会儿其他人还是没有反应，无奈只好继续打字：还记得我们之前写过的《逆光》吗？
汤和煦愣了一下，《逆光》是他很早以前写下的，旋律性很强但编曲空间太大，被许淮以不够“炸”的理由搁置了。
纪乐若有所思，说：“你的意思就是不靠人声，靠编曲和器乐支撑歌曲的情感层次？”
许淮点点头：算是一种尝试吧，而且当下不是也只能这样了吗？
许淮对着几人苦笑了一下，眼神里却不再有因为失声而产生的忧郁。
段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像是在模拟演奏键盘：“技术上是有点挑战，不过有点意思。”
汤和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拿过放在一旁地上的吉他包，从里面拿出吉他，然后弹起了《逆光》的一个片段。这首曲子几乎要被他们遗忘了，简单的几个音符循环，却带着一种未经雕琢却动人的力量感。
“好像……这想法也不是不行。”汤和煦停下弹琴的手指，看着许淮的眼睛说道。
广子明也看向许淮，眼神里有了点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你这次失声，好像也不只有糟糕。”
这句话带着他惯有的调侃，但却没有任何的恶意。段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笑了。
许淮嘴角带着笑意，他没有反驳，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打开喝了一口。他知道，乐队改变方向意味着更多的工作量，意味着更复杂更困难的编曲，其中也包含了市场的不确定性。
但是这是许淮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既能让“灵魂派对”继续下去，不赔付违约金，又能不透支自己的嗓子，不背离音乐的本质的最好方法。
“试试看？”许淮问。
广子明把胳膊往许淮肩上一压：“那就试试看呗。”
其他三人也点了点头。
没有热烈激昂的宣言，只是在一个平常的下午做了一个简单的决定。之后的排练中，他们开始重新审视以前那些被搁置的歌曲片段。新方向的磨合中是少不了磕绊的，但目标一旦明确，所有辛苦磨合都变得有了意义。
今天把第九章修了一下，不影响后续情节的宝子们。[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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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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