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确实是见鬼了吗。那很坏了。
只花了三秒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的诸伏景光看向了手舞足蹈的“幽灵”。
——当然就算他不接受也不能怎么样就是了。
“嗨嗨，惊不惊喜，又见面了。”
还好学过唇语。诸伏景光一边分出一点余光认真瞟着“幽灵”的唇形，一边在心里辨认着他的话。
“要不是纪德那个家伙突然过来，我们也不至于话说到一半就要提前消失。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纪德？诸伏景光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那个同样银白长发，瞳色似血的男人。
难道纪德跟涩泽龙彦，跟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那个纪德，难道不是涩泽龙彦说的做主的伙伴？那刚刚跟纪德的那番交谈，为什么涩泽龙彦没有打断，为什么……
“嘿！难道是雾太薄了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吗？我倒是想让涩泽先生把异能全打开……但这样一来你会直接消失在波本、苏格兰和黑麦他们身边。”
诸伏景光的思绪很快跟着长着跟千鸟奏同样面庞的幽灵先生的下一句话收了回来，如果没解读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波本、苏格兰和黑麦？
三瓶威士忌？
既是威士忌的酒名，又刚好对应着此刻坐在这里做着威士忌代号的三个人，很难不让他多想啊……
思索间，他余光向着千鸟奏那边扫了一眼，就看见少年微微向他这边偏头的动作。
被发现了吗？
诸伏景光迅速收回自己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拨弄起手上的杯子。
千鸟奏的视线似乎也有些顾虑，只轻轻一眼，就快速收回。
来不及再看千鸟奏的反应，诸伏景光只是低下了头，有些懊悔自己刚刚有些冲动的行径，就算是刻意遮掩过的视线，长久的注视还是总是显得格外明显。
更别提这有可能是千鸟奏的什么秘密，就这样被他窥见……
希望他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吧。
诸伏景光思绪翻涌着，又觉得眼前有薄雾漫了过来。
等等。
又是雾？
觉察到不对的那一瞬，一只手的虚影已经从眼前的薄雾里探了过来。
那只手在他眼前来回晃着，又由于他的视线压得太低，那只手动作太大时还时不时穿过他手中的茶盏。
——绝对是幽灵吧？！
他抬手端起茶盏，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借着这个动作抬起头，把茶杯放向面前的桌上，从始至终目光保持着平静，就像他真的看不见眼前的幽灵一样，从幽灵的“身体”，也就是他眼前虚虚的白雾中穿过，用自己的演技证明他真的看不见眼前飘荡的幽灵先生。
幽灵先生围着他飘了一圈，最后在他放下茶杯，回退到沙发上重新坐好时面对着他停下了，身体微微往下蹲，直到他的目光跟诸伏景光的目光相对。
诸伏景光只能勉强透过薄雾，看着那头涩泽龙彦背后椅背上的雕花装饰。
“苏格兰。”
幽灵先生的脸实在靠得太近，有些虚散的目光里，诸伏景光还是看清了幽灵先生的唇形。
苏格兰？
又是威士忌？
难道他先前口中的三瓶威士忌酒的名称，真的就是他们三个将要获得的代号吗？
他会是……苏格兰吗？
他竭力控制住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肌肉，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又凑近了一点。
太近了。近到诸伏景光的目光很难不聚焦在他的脸上。
他微微移开一点视线，只能让自己的目光避开那双黑色的眼睛。
千鸟奏本人都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他目光向下，眼前的幽灵也跟着向下。
“诸伏景光。”
他看见幽灵的嘴一张一合，然后说出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名字。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响，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耳边传来嗞拉嗞啦的响声。空荡的仓库本就静得出奇，耳边嗞啦嗞啦的声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仿佛切错了电台又断线重连的老旧车载音响，噪音很快连成长长的一片，好像他的脑子又变成一卷放进磁带机里卷坏了、乱了套的卡带，乱掉的线从他的一只耳朵里抽出，抽成长长的刺耳的一条。
一条什么？乱套的卡带线？
他没忍住眨了眨眼，控制不住地想起警校里某次拆弹课上被当成示例在空旷的坪地上引爆的微型炸弹。那时他和伙伴站在警戒线的最前端，看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向劝他们再后退一点的鬼冢挑衅地笑笑。鬼冢无奈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他身上，而他只是站在几人的中间，也回给他一个无奈的笑。
那个炸弹爆炸后耳边响起的声音就是这样。就像他不会忘记他们那时龇牙咧嘴的笑容，他不会记错这个声音，捂住耳朵也不会消散的声音。
他清楚自己在幽灵先生面前失态了，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声音在耳边响起的一瞬。在这个长着千鸟奏的脸的幽灵先生面前。
然而眼前的幽灵只是弯弯黑色的眼睛，又往他的眼前凑了凑，好像从来没发现过他那一瞬的失态。
就在诸伏景光已经平静地开始设想他会如何狼狈地被发现，怎样凄惨地在一切还没开始前死去，怎样守住同样危险的公安幼驯染的安全的那个时候。
就只是往前凑了凑。
“你不记得我了。”他看见幽灵的嘴张了张，又蹦出一句他看不懂的话来。
“你看的见我。”就算听不懂幽灵先生的语气，诸伏景光揣测这句话一定是肯定的。
他索性认真的打量起这个长着千鸟奏的脸的幽灵先生。
……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他是两年，或者三年后的千鸟奏？
比少年锋利、成熟的眉眼。
他笃定。
“不要把我说出去，不要告诉其他人。”
诸伏景光顶着他的目光眨了眨眼。
“当然，如果你想你的秘密被……”
没有说完的下半句。
不过诸伏景光闭着眼也能知道眼前的幽灵先生要威胁他什么。
于是他转了转视线，算是沉默的应允。
再然后幽灵先生干脆利落地从他眼前飘走了，就算是面对着千鸟奏探寻的目光，也没有向他透露半点这边刚刚的情况。
他于是大着胆子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三天以后，我们再见哦。”
幽灵先生向千鸟奏比了个“三”的手势。
像是有些顾虑，他把伸出的三根手指在千鸟奏面前晃了又晃。
再看看千鸟奏的表情呢……诸伏景光目光一转。
……等等。
这明显是一脸的茫然吧。
真的看懂了吗？
他把目光转回身影越来越淡的幽灵。
幽灵先生笑得勉强，但还是坚定地、坚持不懈地伸出三根手指在满脸迷茫的少年面前晃着。
……显然你也知道他不会唇语吧！
是相信坚持就会有奇迹吗？！
“坚持不懈”的幽灵先生就这样挥着手指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
远在东京的另一边的某个秘密会议室。
“……”
“你说他看得懂吗。”
回答他的只是一阵沉默
“说这话之前不如先想想自己看不看得懂。”
另一个声音终于响起。
“……一点都看不懂吗。”
“反正我是看不懂。”
“……都叫你别去了，再说，你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说到这里，三号顿了顿，站起身，“说不定他会以为你伸三根手指头意思是你是三号。”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因为我肯定会这么猜。”
——“因为我肯定会这么猜。”
——“别学我说话。”
——“别学我说话。”
——“哦。”
——“哦。”
事实证明，有时候面对自己也是一件很烦的事情。
就算是跟自己有着不同人生的自己。
二号和三号同时向一边偏过头。
“他真的看得见。”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会议室里才有一个声音重新响起。
“那不是刚好跟你猜的一样。”
“对，就像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认识他后突然就看得见你了一样。”
“我们必须要马上给你捏一个新身份了。”
“店主不行吗？”
“你知道的，我是说你必须要跟他扯上合理的关系——”
“之前你主动去接触的那几个孩子，要利用他们合理地跟千鸟奏同一时间出现在不同地方。”
“计划提前？”
“那……”
“就趁现在，他们还在横滨的时候。我这边走不开，但是可以让桥本千春抽时间去帮你易容。”
“只要细微地改变一点点……给他们留出来的想象空间够我们编故事了。”
-
“刚刚那个，也是你们邀请的客人吗？”
二号的声音从浅淡的薄雾里消失的那一秒，涩泽龙彦耳边的耳坠不着痕迹地闪了一瞬，接着，一直沉默的涩泽龙彦终于舍得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笑吟吟地对着面前的四人开口。
“我不记得我还邀请过纪德。”
——？！
安室透、绿川光、诸星大三人闻声同时抬起头来。
千鸟奏抬眼看着涩泽龙彦耳边一闪而过的光亮，摸摸自己空无一物的耳垂。
果然那个所谓背后的神秘合伙人就是二号三号他们吧——
连通讯设备的小巧思都跟他一模一样吗？！
不愧是自己啊？！
他独自陶醉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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